第五章 盲盒之約(2 / 3)

根據我和葉先生讀到的一點表觀遺傳學觀點,就算父母運動天賦平平,隻要有生活方式在先,孩子培養出和父母一樣的、伴隨生活的運動愛好應該是沒問題的,這就夠了。目標有了,我們執行的辦法是:第一,言傳身教,刻意在問問麵前晃來晃去運動,讓問問知道運動和吃飯、睡覺一樣,是生活自然而然的一部分;第二,刷一遍周圍能夠嚐試的運動種類,比如跆拳道、舞蹈、遊泳、壁球,直到發現那個讓問問最沉迷的運動項目;第三,參加該項目比賽,以此建立訓練計劃和裏程碑,並體會競爭和輸贏。

真正執行起來,就正反饋誇獎機製的好用程度而言,運動比畫畫要難很多。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隻要參加比賽,運動的正反饋就不隻來自父母,還來自競爭。而比賽前後,永遠伴隨著沮喪和眼淚,但這個過程,是同時獲得好身體、專注和堅毅的必經之路。

專注,是描述一個人在麵對具體任務時,可以做到聚精會神,高度沉浸其中。堅毅,是描述一個人麵對漫長的困難時,選擇堅持和長期主義的應對。要說做人有沒有品格上可以追求的真理,運動是不是在借假修真,人是不是可以“在事上練”,我認為答案是一致的——我們追求的、修的、練的,全都是專注和堅毅,我們也永遠在讚美這樣的人。

既然如此,我和葉先生就要暫時放棄來自父母一側的正反饋誇獎,而要學習和問問去溝通關於輸的事。養育孩子的過程裏,我重新學習了很多東西。為孩子收斂住不良的習性,為孩子不間斷地學習,都是生育帶給人的重建自己的巨大契機。

盡管我們常常勸別人,不要把人生的希望轉嫁給孩子,但是我們很清楚,在很多意興闌珊的生活之路上,因為孩子的成長,我們才有力量挺過漫長的時間。為自己,本來我們退縮了;但是為了孩子,我們成了更堅強的人。哪怕當我們的人生沒有了驚喜,但他們的人生還有。人類終究為了希望在活著,而這未來的希望終將在孩子們身上。

問問嚐試了若幹運動後,在八歲時自己選擇了壁球。練滿一年,參加了青少年壁球精英賽,賽場上遇到了來自重慶俱樂部的厲害選手。我站在壁球場的玻璃牆外,看到她攥緊小肉拳頭給自己打氣,又使勁揮動比胳膊還要長的球拍,奮力追球和截擊,打到小辮都散了,但還是輸了。

問問輸球之後哭得很傷心。教練們圍住問問,紛紛告訴她:

“哭很正常,但哭完要調整狀態繼續比賽。因為一流淚,就看不清球了。”

“你以為自己已經訓練得很多了,但對手訓練得更多。”

“運動員精神不是贏的時候才有,輸的時候更要有。人就是因為輸的時候也有運動員精神,未來才能重新贏的。”

“含著眼淚繼續打好比賽,眼淚就會是強者的眼淚。”

我蹲在問問旁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到這些話也都說進了我心裏。是的,厲害的人平常看起來和我們一樣,而不一樣的是順境時展現的克製,逆境時展現的生命力。參加比賽,是為了知道自己此刻走到哪裏,再繼續出發。我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快樂,但不能為了避免她難過,就告訴她這個世界不必去贏,如果這樣說了,我就沒有告訴她這個世界的真相。每一次練習都要追求沉迷和喜愛沒錯,但每一次出發都要去爭取贏,去重新試探和球場、和對手、和自己的關係。爭取贏,當然也要做好體驗輸的準備。明知輸贏是常事,還是會出發,這就是平常心。平常心不是置身事外的不作為,而是該爭取的都會努力去爭取,但心裏知道,輸贏隻是此刻,人生燦爛廣闊。

運動小孩培養計劃從四歲開始,至今持續了快六年。問問的四肢更健壯以後,頭也顯得沒那麼大了。六年間參加了許多比賽,運動小孩這一目標基本實現了。

那麼,盲盒出廠設定中,如果真的有欠缺的能力,也就是那種在先天遺傳上完全不具備的能力,比如說音樂,能不能硬給練出來呢?作為一個研究過“刻意練習”和“成長型思維”的人,我認為理論上應該也可以。

由於畫畫小孩和運動小孩的目標都達成良好,我和葉先生有點飄了,忘記了約定好的“發掘天賦,通力合作,然後按照正反饋機製培養”的教育方針,決定讓問問學習鋼琴。

之所以選擇鋼琴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我的判斷下,問問的父母雙方,主要是我,在音樂方麵自幼處於人群平均線以下較多的水平。自己先天缺乏的,總希望能給孩子補上。我琢磨著既然環境和認知已經發生變化了,應該早點實施幹預,幫助問問達到音樂能力的平均線。

我自己對音樂水平的認知,來自曾經的學琴陰影。七歲時我在哭哭啼啼中放棄了學琴,明明和同期孩子付出了同樣多的時間,但其他人都已經能演奏樂曲了,我的雙手依然無法彼此配合。相反,當同齡很多孩子還在畫蝌蚪小人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完整地畫出一幅寫生了。天賦這個東西,是無法解釋的。

三十多年後,一切重蹈覆轍,當問問練琴時,我能覺察出她在過程裏是確定的不快樂。和七歲那年的我一模一樣,呆坐在一台奇怪的機器前,疑惑地來回摁著那些黑白鍵,既日常抵觸練習,也沒有辦法讓自己沉浸樂曲;既不能像畫畫一樣創造,也不能像運動一樣移動。我擔心如果繼續練習下去,她就要漸漸地枯萎和崩潰了。

要說怎麼算是有音樂天賦,我的身邊就有案例。塔塔的兒子一一,比問問大三歲,從五歲開始學鋼琴。一一五歲之前也不知道什麼是鋼琴,但從手指碰到琴那一刻,就表示自己是想學的。當時塔塔對一一說“要學的話就要每天練習了,畢竟買琴挺貴的”。從那以後,一一每天自主練琴,到現在從未間斷,也並不需要大人督促。到八歲,開始將音符自由排列組合,日常玩耍內容就是作曲再錄成小樣。九歲,已經能夠疊加軟件自學編曲,愛好就是鑒賞和複現喜歡的音樂。我再見到一一,他已經在用我聽不懂的專業語彙聊各種音樂元素了。這種時候,我看看一一,又看看自己的孩子,無法不對世界充滿疑惑。

就這樣,全家在鋼琴上痛苦地磨蹭了三年之後,對比問問在畫畫和運動上的能力,我再次感歎了遺傳力量的強大。是時候把時間投入到更擅長和更快樂的領域,放棄對平均線的無效追求了。

於是,我、葉先生和問問一起坐下來,鄭重地召開了我們決定正式放棄鋼琴練習的家庭會議。

在家庭會議的最後,我們在擁抱中結束了鋼琴的學習曆程。問問對我們說:“爸爸媽媽,對不起。”

我說:“爸爸媽媽對不起問問,實在是沒有給你生出這個能力。”

我知道,自從我家客廳少了一個敦實的大黑方塊家具,問問的心中就和客廳一樣,別提多寬敞了。我和葉先生也真正接受了盲盒的設定,孩子無論怎樣,首先是繼承了我們的基因,其次是受我們給的環境的影響,每當我們要求孩子之前,都會先審視一下自己。

總的來說,育兒生活就是在盲盒打開後,隨著觀察和變化不停地重置時間表,包括幫助孩子決定做什麼不做什麼,什麼先做什麼後做,什麼多做什麼少做,什麼重複無數遍,最後才能把專注、堅毅和好身體都寫入她的人生秩序中。未來有一天,當我們不在她身邊了,替我們陪伴她的,就是這些凝聚了過去歲月的、愛的秩序。

養育真是漫長的道路,如果其中有捷徑,那麼盲盒的出廠設定就是捷徑,日複一日的時間表也是捷徑。父母能做的,也隻是前一半,就是幫她選好,把她送到,讓她置身其中,剩下的,要看孩子自己的了。父母給好土壤,給夠時間,有了種子和條件,一定會有結果,結果會有驚喜。

什麼是成功的育兒呢?和大人的成功一樣,充分實現自我,就是深刻而持久的成功,這一點,我們要全家共勉,誰都不要忘記。

回到小火堆

人總是在疲勞和弱小的時候,最渴望回到火堆旁;人最大的恐懼,也一定包含對火堆熄滅的恐懼。

問問上小學之前,我在努力想通一件事:我經曆了很多燈下做題的時刻才長大。那個時候我認為好好做題,長大就會有自由和快樂。現在我長大了,是不是應該值得擁有自由和快樂,而不是在焦慮中接著看問問燈下做題呢?以及,問問現在做題,應該也不是為了長大後逼她的孩子做題。那麼跳出這個循環,是不是可以從我和問問做起?

思考這個問題的真正原因,是在我長大的家庭裏,同時有著我爸和我媽兩個範本,同樣是燈下做題,我爸是威嚴逼做題,我媽是溫柔陪做題。如今,我還記得他倆的目光分別投到我身上時,那種迥異的感受。

我是在北京西城區出生和長大的,因為爸媽一直工作和生活在西城區。他們是那種可以在一家單位安定勤勉工作一生的人,我曾經以為他們也會在同一個地方住下去,直到問問出生後,我的爸媽把家搬到了朝陽區,住在與我們三口之家一街之隔的地方。這對他們來說,一定是個重大決定。

按照人類學的說法,我爸媽是隨著第三代的出生而遷徙,在我們附近棲息,並燃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

從經濟學的分工角度上說,我爸媽的搬臨,加強了家庭育兒合作社。以更務實的描述來說,城市家庭的育兒問題,都可以歸納成育兒合作社的組織、成員和分工問題。

從心理學角度,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兩個家。一個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家,有爸爸媽媽,有的還有兄弟姐妹。另一個是我們長大以後,自己找到伴侶組建的家。我們把第一個家叫原生家庭,後來組成的家庭稱為再生家庭。第一個家庭的家人叫先天親人,是沒法選的;第二個家庭的親人是後天親人,是可以選的。可以選這件事本身,就是拿回人生主動權,按照自己的意願來生活。我們和自己選定的人結成伴侶,接著再選擇生育,都是主動權的體現。當然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種,單身、單親、再組合家庭,無論怎樣都是我們自由的選擇,也都可以形成正向的、幸福的生活方式。

不過,我現在根本不想討論以上這些理性的話題,我想說的是,當我爸媽也搬到了附近,我們這個家庭,就圍繞問問組成了遠古的火堆,那種人類永恒的小火堆。

生孩子就像打開潘多拉盲盒,打開的瞬間,也同時釋放出了無數其他東西。捆綁銷售,種類繁多,不可逆轉的生活洪流就此滾滾向前,但是,任它變化奔湧,小火堆是衝刷不掉的。無論是對小時候的我自己,還是對現在的問問,小火堆,才是真正的育兒單位。

什麼是小火堆呢?

讀《人類簡史》,裏麵提到一個“鄧巴數”的概念。英國人類學家鄧巴提出了一組形容人類個體社交規模的數據。從內到外,一個人最親密的社交圈,平均數是五個人。大約是由於在人類千百萬年的進化中,一起陪伴坐在山洞裏火堆旁的,就常常是五個人,他們是至親,或者是關係已經非常親密,接近至親的人。

而鄧巴數據裏最大的圈是每個智人腦容量可以承受的社交邊界人數,大約是一百五十人。每個人通常隻和五人非常親密,最多和一百五十人基本熟識。這個表達類似於,有一百五十人關心你飛得高不高,而隻有五個人,關心你飛得累不累,摔得疼不疼。平心而論,大多數時候,這一百五十人其實連你飛得高不高也不是真的在關心;真關心你的人,一定是因為你飛得高了替你高興的人,說來說去,基本上還是這五個人。

這個最親密的社交圈令人腦海中很容易就有畫麵:在遠古,當你遭遇狂風驟雨和野獸,當你感到寒冷、疲勞和饑餓,會回到火堆旁,因為總有幾個人在那裏無條件等著你。無論你強壯或者弱小,打獵是否空手而歸,他們都不計較,依然會分給你食物,擁抱你,幫你避雨,然後在火堆旁緊緊挨著你睡著。在遠古,你的力量有限,缺乏生產工具,外麵的世界充滿危險,但隻要你回到溫暖的火堆,總能求得和他們在一起的安慰。

讀到這裏,我想我充分理解了火堆給人的感覺。我最初受挫和離家,遭遇人情冷暖時,都會無法抑製地想家。想家主要是想我媽,因為我媽和外麵的世界截然相反,無論我多差,她都會不評價,隻會想盡辦法讓我感到溫暖。我媽還總是叮囑我多加衣服,不要感冒,早點回家,把飯熱熱,現在想來,這都是火堆發揮出功能的一套組合動作。出門在外,媽媽希望你有個火堆,總是能隨身帶著。而我無論走到哪裏,想起媽媽,心中就有暖意,安靜持久地燃燒著。

但在最初階段,我就不那麼想我爸。

我在《高冷之家》裏寫過我爸。他除了工作能力強悍外,還擅長家居規劃和做飯,基本等同於我家的火堆總是結實規整而且烤著肉,香氣撲鼻。但爸爸經常在心理層麵,弄得我不太溫暖。

如果把情境挪到遠古,就相當於我從狩獵學校放學了,但考試成績不太好,一隻兔子也沒打到,路上又遇到瓢潑大雨,有氣無力地回到火堆旁。雖然火堆燒得正旺,架子上也烤著肉,但我卻戰戰兢兢,這時候我爸肯定會站起身嚴厲訓斥我:“好好複盤為什麼打不到兔子!是不是粗心大意,是不是沒認真聽課?”如果我再說“好冷”,我爸就會追加一條反問:“明知要下雨,為什麼不提前準備?為什麼動作慢?這樣下去怎麼練成狩獵的本領?怎麼具備野外生存能力?未來可怎麼辦?”

長此以往,在我的意識裏,我家的火堆是一個精神抖擻帶著兔子的人才有資格回去的火堆,是優秀勝利者的火堆。不但如此,為了對我進行狩獵能力的係統訓練,我家還發展出了火堆旁的議事製度,類似於部落長老製,議程都是對我各種表現的分析討論。長老肯定是我爸,而我媽雖然不說話,但需要表決的時候,得是和我爸一致行動的人。

後來看美國真人秀《生存者》,在參加者完賽時的一幕中我認出了熟悉的場景。夜幕降臨,精疲力竭、饑腸轆轆的參加者們完成了挑戰,在一個裝飾精美的營地會合,營地中間是熊熊燃燒的篝火。篝火旁,每一個參加者都精神緊張地盯著主持人,等待他給出當天表現的評價。主持人永遠精神飽滿,聲如洪鍾,最可怕的是他會念出下一個人的名字並說:“根據你今天的表現,投票結果是——你被淘汰了!”看到每季的這一集,我都會身臨其境,後背出汗,因為這集太像我回到家,被我爸逮住在客廳複盤的場景了!客廳火熱火熱的,而我的心哇涼哇涼的。

不過,三十歲之後,經曆過更多物競天擇,我好像開始想我爸了。

當人長大以後,在天氣晴朗、意氣風發的時候,是不屑於困在小火堆旁的。鄧巴數還表明,人天然要去尋求更多朋友的認同,尋找更大的世界,和每個成年人平均一百五十個人的社會交往範圍對比來看,火堆邊的五個人真是太少了。擁有了遠大理想,誰會隻滿足於狹小的火堆呢?隻守在火堆旁的人,是無法完成探索和冒險的。

放在遠古,我爸曾是個驍勇的戰士,他希望我也是。嚴格要求我,是因為他清楚,戰士是總要離開火堆的,戰士獲得休息和安慰,也是為了能再出發堅強戰鬥。在戰士長大成人獨自離開之前,火堆旁的時間是有限的,這就是還能接受至親訓練的時間了。在我爸看來,每一次訓練都是寶貴和迫切的,因為離開是早晚的,是未來必然會發生的。未來還有一天,當戰士長大,有了孩子,也會在火堆旁訓練孩子。

當把這個概念理解到這裏,我在家庭生活上獲得了一個新的指導思想,暫且把它叫作“火堆原則”。從一個最樸素的原則出發,很多事情突然變得容易理解和評價了。

問問出生的這個火堆,也就是我家,如今就可以按照這個原則來設計,那就是:能力上幫她強壯,心理上給她溫暖。

當然,出生在哪個火堆旁,是沒法選的,這是作為人最荒誕的部分。當小孩出生,我們會把她抱到火堆旁,告訴她說“不要害怕,你看這裏多溫暖,多安全”。但我們需要讓她在歲月裏真正知道,如何讓自己在離開火堆以後,也可以活得溫暖又安全。

在問問的成長中,我常常和她說:“問問,我們是一個團隊的。”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問問,我們是一個火堆的,所以我們是自己人。”

“火堆原則”應用於育兒中的關鍵,不隻在於和孩子一起做任務,而是當結果不好的時候,也不跳到對立麵否定和打壓她,否則一個火堆的信念就崩塌了。一個火堆要有難同當,共同麵對外界。因為我自己已經知道,父母的嘴臉因為結果驟然改變,是讓孩子最難過的事了。當孩子發現,即使回到了火堆,還是孤身一人,她就不信任和渴望火堆了。當孩子放眼望去,世上有那麼多溫暖的火堆,自己卻沒有,內心就開始蒼涼了。

如果拿“火堆原則”來要求家庭中的伴侶,需求描述會更加清晰——火堆應該物理溫暖,心理也溫暖——我既要一個熊熊的火堆,我也要一個安慰的伴侶。

伴侶,當然屬於鄧巴數最內層的五個人之一。這五個人的核心特點一致,那就是,他們對你的愛和支持,最趨於無條件,反過來,你對他們的愛,也是一樣的。關於尋找的過程,我在《寫在四十歲到來這一天》裏有過描述:

“這就是後天親人。後天親人需要去茫茫人海中遇見,包括終身伴侶、知交好友,他們是僅次於爸媽的親人,一生中不過寥寥幾人,卻帶來最大的驚喜和機緣。

“選擇後天親人是接近新物種、破除舊觀念、建立好習性的重大契機,請務必珍惜選擇的權利。但你首先需要有能力自己定義什麼是新物種、舊觀念和好習性,才有依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們。重點在於自己定義。

“此刻,後天親人們可能也已經出發,正走在尋找他們的新物種和好習性的路上。為此,你除了打扮漂亮走出去,更要做足準備,讓他們尋找的東西在你身上存在。你要相信,你在尋找的東西也在尋找你。

“找到後天親人的意義,不僅在於細細打量、緊緊擁抱吸取彼此日月精華,更在於從此可以共用四隻眼和兩副腦去體驗世界。就像兩隻獨行野獸相遇,喜歡依偎守望,更喜歡共同奔跑去廣闊天地協作狩獵。日月精華不隻在於人,更在於星辰大海。”

用“火堆原則”去理解,當伴侶們許下“無論富貴貧窮、順境逆境、疾病健康,永不背棄,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離”的誓言,就是在告訴對方,我決心從此要和你共同陪伴在一個火堆旁,這個決定將是無條件的。我們也許將分別出去狩獵、采摘和戰鬥,但是當一切平息下來,我們會回到這裏,互相陪伴和安慰。無論世事變幻,外麵狂風驟雨,你是我的伴侶,這裏是我們的火堆。

人總是在幼小和年老,少年彷徨和中年力竭的時候,才意識到火堆的重要。人總是在疲勞和弱小的時候,最渴望回到火堆旁;人最大的恐懼,也一定包含對火堆熄滅的恐懼。

現在,對於家庭,我懂得了更多。我的家庭生活本質上就是:我在爸媽結實的火堆旁長大,我爸把我訓練成一個敢於離開火堆的戰士。後來,我在茫茫人海裏選了一個親人,又生了一個親人,圍坐在了新的火堆旁。

現在,我的家和爸媽家很近,就隔著一條街。爸媽會拎著飯盒步行到我家,看著問問大口大口吃下去,吃好之後,他們再拎著空飯盒走回去。有時候我在窗旁,看著爸媽在夜幕中慢慢走過寬闊的街道,拎著一包小小的飯盒。

當天全黑下來,我又在高處眺望萬家燈火,那無數窗子裏明亮的燈光,分明就是遠古的火堆在跳動閃耀著。等午夜裏,鏡頭再徐徐推進,朝陽區一個高層的窗子裏,我和葉先生,已經緊緊地挨著問問睡著了。

不可思議的媽媽

預防輸的最好方式,就是去爭取贏。

我至今認為,自己在問問心目中榜樣地位的奠定,是在2017年夏天,因為那年夏天我們一起參加了一檔騰訊網綜真人秀節目,叫作《不可思議的媽媽》。

2017年,是我和團隊還在做養豬app的那一年。我感到工作坎坷又辛苦,但還是決定帶問問參加了節目。因為我想,幾十年後回看,坎坷一定早已過去,但問問四歲半的影像能永久留存。時間證明,用這樣的思考方法做出的決定,都是好決定。

像《不可思議的媽媽》這樣的親子真人秀節目,不用說,內容設置都是安排孩子和媽媽一起做任務通關的。本來,所有好看的劇情推進,都得基於表現主人公與任務的交鋒和衝突,任務一定要難,主人公一定要經曆起伏。

出發時,我暗暗想好,創業多年,我已經是個做任務的資深選手,這是一次成為問問榜樣的絕佳機會;節目裏,我一定要親手給問問展示,人是如何麵對和解決問題的。

給問問找到好榜樣這事,其實我很早就啟動了,隻不過這次,我選擇親自上陣。

孩子具備看圖能力之後,當父母的都有一個標準動作:給孩子選書。我當時也特別重視這件事,因為選書就是在給孩子鋪設人文啟蒙之路,於是精心選了一大堆題材明亮的兒童故事書,之後很快就發現,圖書根本不敵各種智能屏幕,問問的小肉手,很早就學會熟練地在電視遙控器上上下左右按鍵,以及在手機屏幕上放大、縮小和滑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