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地靠在沙發上，眼睛盯著從伊拉克戰場上傳來的電視畫麵，聚精會神地聽著那些精彩的戰情分析和評論，一個又一個漫長而無聊的夜晚，甚至整個周末，就這樣輕鬆而又疲憊地度過。
當然，那些無辜受害者的慘狀，那些血淋淋的鏡頭，多多少少還會勾起內心深處本能的憐憫。可是，在大多時候，我怎麼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和神情呆滯的看客。
沒有人不說自己討厭戰爭，而我更加反對。但是，不知為什麼，對我來說，伊拉克戰爭似乎就是一部正在上演的好萊塢電影。這種想法也許太齷齪，太卑鄙，太無恥。可是，在假裝自責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在偌大的世界裏，像我這樣的人恐怕還是太多太多。我禁不住疑惑起來：麵對人類的自相殘殺，這個地球上究竟有多少人，會在心靈深處產生哪怕是一點點符合人性的漣漪？
現代人已經進化到如此理性和冷靜的境界，以至於我們對戰爭的感覺變得十分隔膜和漠然起來。在這個忙忙碌碌和自私自利的世界裏，我們這些脆弱的生靈隻知道繞著“生存”二字嗡嗡打轉，偶爾爆發的一場大規模戰爭，竟然還能為單調和乏味的生活帶來一些新鮮的內容。就這樣，坐在電視機前麵，呆呆而又津津有味地看著千萬裏之外的戰火與硝煙。那種感覺，與坐在電影院裏欣賞虛構的戰爭故事，好像沒有什麼兩樣。
對於很多很多人，關注戰事就像關注一場球賽，已經變成一種消遣，甚至變成一種娛樂。如果有人說這是人類的自我褻瀆，恐怕也不為過。可是，假若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也就沒有什麼高尚與恥辱之分。人們反而會心安理得：就讓他們去相互殘殺吧，我們還有自己的生活。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也許可以聊以自慰的是，在戰爭麵前，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一部分熱血沸騰的人。他們仍然有著憐憫之心，還有自責的本能，還有抗爭的勇氣，還有表達個人願望的衝動與自由。謝天謝地！人類善良的本性原來還沒有完全泯滅。假如某一天連這些都看不到和聽不到了，那麼，這個喜歡自虐和自殘的人類，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然而，和我們一樣坐在電視機前麵看著戰爭畫麵的，還有一大群口口聲聲要“維護世界和平”的政治家們。此時此刻，他們可能比我們更悠閑、更自在。在血肉橫飛的畫麵前麵，他們甚至還能談笑風生。在戰爭爆發之前，我們不是看到很多人在國際舞台上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縱橫捭闔、叱吒風雲嗎？可如今，環顧全球，這樣的人大多都已經沉默，變得和我們一樣束手無策。隻是和我們不同的是，他們是更可憐的看客。
戰爭還在繼續，硝煙還在冒升。在遙遠的戰場上，那些和我們一樣孱弱而寶貴的生命之光，在沙漠風塵中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一個又一個無聲地湮滅。作為萬物之靈，人類對自身的不幸已經變得越來越習以為常，越來越麻木不仁，越來越無動於衷。而我們曾經寄望的那些高尚的理想、那些激昂的口號，還有什麼正義、什麼公正、什麼聯合國，通通都變成一堆笑話。
2003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