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鮑威爾國務卿來說,此次東北亞三國之行,也許是其四年任期裏心情最為舒暢的時刻。本月26日下午,星期二,在北京結束了官方日程之後,他特地前往位於王府井的新東安商場,在那裏轉悠了二十五分鍾,與一些顧客和遊客握手寒暄,並用一百五十元人民幣買了一套兒童畫筆和一支鋼筆。
鮑威爾過去在外交旅行中極為少見的輕鬆心情,也表現在他容易懷舊的情緒中。走進那座現代時尚的商廈,他便向身邊的美國大使回憶起自己在七十年代訪問北京時,曾光顧過專為外賓服務的友誼商店。在食品貨櫃前,鮑威爾指著糯米糕說,當初他在越南的時候就吃過。接著,他又拿起一包速食麵,對大使說了同樣的話。
鮑威爾早年在越南和韓國的特殊經曆,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其世界觀的成型過程,同時也是他心靈深處最為深刻的記憶之一。從他的自傳《我的美國之路》中,就能很容易感受到這一點。但是,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當初他在東北亞開啟了政治生涯的序幕,現在又在同樣的地方將這道帷幕緩緩降落。美國大選決戰在即,無論布什能否連任,意興闌珊的鮑威爾大概都要退出政壇。
此次再訪東北亞,鮑威爾的正式任務是磋商朝核問題,推動六方會談,並就台海事務與北京領導人進行溝通。但是,在相當大的程度上,這是他在“解甲歸田”之前的告別之旅。人們也許要問:為何要選擇東北亞?
大多數人在看到自己的政治生命逼近暮年時,都會情不自禁地感到惆悵。通常來說,舊地重遊,尋找自己年輕時的腳印,重溫過去的難忘歲月,都能給心靈帶來慰藉和滿足。至於鮑威爾,此時再訪東北亞恐怕並非全然為此,而主要是借助此次沒有政治風險的風光亮相,為自己的外交生涯添上最後幾筆墨彩。
在過去四年裏,這位曾經顯赫一時的退休將軍,可謂飽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困窘滋味。作為一個超級大國的超級外交官,鮑威爾在對外交往以及與美國有關的重大國際事務中,備受新保守主義勢力的圍攻和排擠。因此,在大多時候,他都躑躅在光線黯淡的舞台邊緣,顯得無助、無力而又無奈。
2001年初,鮑威爾上任之始,曾經顯得那麼雄心勃勃而精力充沛。但不久之後,由於外交決策權被白宮和五角大樓的鷹派所把持,他曾一度從公眾的視線裏長時間消失,以至於當年9月10日的《時代》周刊竟然在封麵上高聲質問:“科林·鮑威爾現在何處?”
而從次日開始,也就是在發生“911”事件之後,鮑威爾在外交和安全決策過程中的地位,更是日益被邊緣化。
在美國政治中,國務院與五角大樓以及其他部門的摩擦和衝突是一種常態。由於這個原因,馬歇爾將軍在其國務卿任內,曾經不得不經常提醒自己要盡量超脫國內政治的紛爭。此後在卡特總統時期,國務卿萬斯受到國家安全顧問布熱津斯基等鷹派勢力的強力壓製,最後不得不掛冠而去。而今天,鮑威爾所受到的掣肘,可能比當年的萬斯更為嚴重,但不同的是,為了維護作為一名“好士兵”的名譽,他忍辱負重,堅持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