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自主創業(3 / 3)

有一天,何秀蘭回到家照例照看剛孵出來的小雞的時候出事了。春天的時候一般人家都會買一窩小雞養起來,等到長大公的留著殺肉吃或者賣錢,母的留下來嬎蛋。期間會有死掉的,最多隻有一半的小雞會真正長大,於是第二年再接著買小雞。不過當地不把買小雞說成買小雞,而是說成打小雞。小雞打回來怎麼養就不一樣了,一般人家隨便搞一個筐權做它們的家,小雞多自然而然會產生一個領頭的,領頭小雞怎樣其餘的小雞都會緊緊跟隨著。到晚上小雞們也會自覺回到家裏,第二天一早再跑出去覓食。講究的人家會注意原來養的那些雞,無論是公雞或者母雞,一到春天它們就會自覺地開始撈窩,整天整夜地蹲在雞窩裏不肯出來,希望能撈出一窩孩子來。這時候,如果主家並不打算養小雞,可家裏有了撈窩雞怎麼辦呢?很簡單,趕出去!因為撈窩雞如果是母雞一旦撈起窩來就不肯嬎蛋了,如果是公雞雖然沒有嬎蛋的責任可老是占著窩耽誤別的母雞嬎蛋也是不可原諒的。那麼,怎麼趕出去呢?有的主家會強製性地把撈窩雞一而再再而三地趕出來,直到撈窩雞覺得實在沒希望或者不耐煩了才揚長而去,不過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持續不斷的拉鋸戰,這個過程也會搞得雙方筋疲力盡的十分辛苦。有的主家所用的法子就高明多了,他們會找來一根小棍棒和一張紅紙做出一個三角形的小紅旗,把小紅旗綁在撈窩雞的尾巴上。撈窩雞冷不丁一回頭看到一麵鮮紅的小紅旗會嚇一大跳的,屁股後頭什麼時候突然多了一個這東西啊!怪可怕的!不覺一動,好家夥,發現小紅旗居然跟著動!撈窩雞更害怕了,動作就會大起來,可是小紅旗也會跟著大起來。撈窩雞嚇壞了,急忙從雞窩裏跳出來,慌不擇路沒命地躲藏,從而把撈窩這件事忘掉。在撈窩雞拚命地東躲西藏的時候尾巴上的小紅旗總會磕著碰著什麼,不知不覺就毀掉了。撈窩雞什麼時候一回頭發現小紅旗沒有了,也連跑帶躲的折騰累了自然會安靜下來。這時候,就算它再想撈窩也不敢了,因為它尾巴上突然多出可怕的東西就是因為長久地蹲在雞窩裏不出來造成的,萬一再撈窩尾巴上再突然冒出可怕的東西怎麼辦?自然就把撈窩的念頭打消了。而主家如果打算買一些小雞養,就會趁夜晚把小雞們放進雞窩裏,就當是這隻撈窩雞一夜之間孵出來的孩子。撈窩雞要麼不明就裏稀裏糊塗的上當要麼就是假戲真做要麼就是順水推舟,反正第二天就會毫不客氣誌得意滿地帶著一窩孩子們優哉遊哉地到處覓食去了,遇到危險自然也會保護它的孩子們。每到春天大多數家庭都會打小雞,那麼多小雞有時候會跑在一起很容易就弄混了,為了有所區別大家就會給小雞們打號,就會把自己的小雞們抹上同樣的顏色,紅的、藍的、紫的、茶色的、前藍後紅的、前綠後紅的、尾巴紅的、腦袋綠的……總之,沒有重樣的。不過,時間長了,顏色會淡下來,又會弄混了,這時候就隻有重新打號。

何秀蘭就是在給她家的小雞們重新打號的時候出的事。

打號一般會在早上,因為頭天晚上小雞們都聚集在窩裏,隻要數一下數對得上就好了,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容易看清東西,而這時候小雞們都在窩裏,不放它們是永遠也出不來的。這時候就可以打號了。打好一個放一個,既能點數也能一個不拉,免得有所疏忽。那天,何秀蘭把顏色調好了,就這樣一隻接一隻地打起號來。一般來說,第一次打號的時候小雞們都出殼沒幾天,對於這個世界還懵懵懂懂的,加上也沒有反抗的意識,自然任人宰割。可這時候的小雞們已經不像第一次打號的時候那樣弱不禁風,而是有了一些經曆,見過一些世麵,再不肯逆來順受了,很不習慣被人生拉硬拽地捉著,頭頭腦腦地亂抹一氣,一個個都憤怒地掙紮著。當然,這都在何秀蘭的意料之中,早就做好了防備,使小雞們難以得逞。可惜百密一疏,其中一隻小公雞也許記住了上次的經曆也許看到了剛才同伴們的遭遇,開始假裝著百依百順,趁何秀蘭放鬆警惕的時候冷不防突然一腳蹬翻了顏色碗,嗖地一聲遠遠地逃竄去了,這時顏色碗裏大半碗顏色稀裏嘩啦地亂潑一氣,白亮亮的柳編頓時被潑得花花綠綠的了。因為柳編是手工活,是不需要特別的車間的,隨時隨地都可以,很多人就會把柳條帶回家見縫插針的編上一會兒,一來方便,二來也可以打發時間。何秀蘭自然也不例外。好端端的柳編一下成了殘次品,何秀蘭一下呆住了,這樣的柳編根本不符合唐曉芝的要求,是難以交貨的。何秀蘭遲疑了一下慌得急忙把柳編泡到水裏,可還是沾上了顏色,隻是淡一些罷了。事到如今,何秀蘭也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帶到了村委會。

通常每天何秀蘭都會第一個來到村委會,因為她是師傅,也是主家,大家都看著她呢,可今天她還是比平常晚了一些。何秀蘭到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編織了,也在猜測著何秀蘭怎麼了,正要給她打電話,一抬頭就見何秀蘭慢騰騰地來了,再一看她手裏的柳編頓時稀奇的圍過來。何秀蘭的心情很壞,並沒給大家看的機會,就找謝一去了。

謝一也注意到了何秀蘭手裏的柳編,還以為是她最新的設計,等何秀蘭說了才明白過來事情有點嚴重。因為工期越來越近,大家都在加班加點地趕進度,而何秀蘭編織的又是最快的,現在突然染上了色,自然淘汰率也是最大的。

唐曉芝又打電話過來,催問柳編的事。謝一就把情況跟她說了,還把何秀蘭的殘次品也說了,沒想到唐曉芝來了興趣,非要視頻看看。於是電話改微信,謝一把何秀蘭的殘次品逐一給她看了,希望她能想個什麼辦法彌補一下。

唐曉芝笑起來,彌補什麼?我覺得這也挺好!原來的雖然都保持了柳條的天然本色,可未免太單調了,現在花花綠綠的,好看得很呢!你拍幾張照片發過來,我再轉發給我的客戶看看,說不定她會喜歡呢。

如果真如唐曉芝所說,那就太好了!不但變廢為寶,也不耽誤工期啊!謝一本來就是攝影好手,立刻就認真拍照起來。

何秀蘭看謝一這樣那樣的一頓猛拍,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了。她覺得謝一之所以這樣那樣的費功夫拍照完全是因為她把事情搞砸了,謝一想幫她挽回才這樣的。

不是。謝一衝何秀蘭笑了笑說,你不懂,咱們現在拍產品可不光是讓人家知道有這麼個產品,也得讓人家覺得這個產品很不錯,第一眼看上去就有好感才行,而且根據心理學的規律發現,人們的第一眼往往會對一個事物產生第一印象,而第一印象的好壞直接影響到人們對這個事物的判斷,你說第一眼重要不重要?

謝一說得太深奧了,何秀蘭根本聽不太懂,不過她知道謝書記在為她好,就點了點頭。

你沒聽懂吧?謝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不太會用咱們王菜園的話說,我的意思就是想讓人家看一眼就能喜歡上咱們辛辛苦苦編出來的產品!

我知道你的用心,對不起,謝書記,都怪我太不小心了。何秀蘭更難為情了。

嗨,你有啥對不起我的?謝一說,我也是當成作品來拍的。

何秀蘭不懂照相有啥作品不作品的,她隻是擔心唐曉芝那裏能不能過得了關,急著聽信兒,可謝一這樣那樣的忙活了半天還是發不出去,又不好催促,讓她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臥難安。

到了上午,何秀蘭正忙著編織的時候,謝一突然走近她,說,何師傅,OK了!

何秀蘭沒聽懂,嚇了一跳,以為搞砸了,但看謝一臉上的表情又不太像,一下有點茫然起來。

謝一趕緊說,唐總回信兒了,說你無心插柳柳成蔭,太棒了!方案也隨著改了,要求一千個柳編做成本色、紅色、藍色、黃色、綠色、咖啡色、紫色總共七個顏色,以便供不同消費者選擇。

何秀蘭一掃臉上的愁雲,開心地笑起來。其實她不知道謝一不但很認真地拍了各種角度的柳編,也認真甚至別出心裁地做了後期的巧妙處理,使得柳編看起來十分精巧別致,讓人一見傾心。

這樣,柳條供應的問題也一下迎刃而解了,可以大量收購,立即剝皮,然後泡在水裏,等編織完成後再次浸泡在不同的顏色裏,就會有不同色彩的柳編出來,真可謂一舉數得啊!

不久,第一批柳編順利交貨,何秀蘭拿到了可觀的十萬元塊錢。參加柳編的人都拿到了可觀的報酬,就連劉趙氏也拿到了一千零三十塊錢,笑得她滿臉的皺紋像菊花一樣燦爛地綻放起來了。劉趙氏笑著笑著卻哭起來,哽哽咽咽地說,這是她這輩子靠單個人在一個月的時間裏掙到的最多的一筆錢,謝書記對我真是太好了!

當然,感謝謝一是不止是劉趙氏一個,還有何秀蘭,還有更多的人……大家紛紛要請謝一喝酒慶祝一下,尤其是何秀蘭。

謝一沒有猶豫,當即就答應了,不過要求由何秀蘭辦酒席,其餘參加柳編的人一起參加,既節省也能有氣氛,也可以打氣。

酒席上,謝一說,我也感謝大家!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對我和我們村兩委工作的支持!我先幹了!

於是,大家一起舉杯。

這個慶祝會,謝一第一次喝高了。田明怕謝一出事,晚上陪謝一住了下來,何秀蘭也很高興,隨著住下了。這也是自打謝一來到王菜園第一次和人同床而眠。不過,雖然置辦這場酒席謝一要求的是何秀蘭,但參加的村幹部卻不能蹭酒,他們編織的柳編一概充公,不能領取報酬權做慶功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