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培訓(1 / 3)

=�@�Z�想到的事千盼萬盼不一定發生,想不到的事卻常常防不勝防地不請自來。

公司成立了,技術過關了,產品質量有保證了,訂單也有了(現在的訂單不再是唐曉之一個人的,而是全國各地的。),按說一切都順風順水的,應該是十分OK的了,可意外還是不期而至地降臨了。

這個意外真的很意外,因為是大家再怎麼想都想不到的,想不到是因為這個問題太過於簡單了——柳編的原材料柳條供應不上了!常言道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原料任你有多高的手藝也隻能左顧右盼抓耳撓腮望洋興歎。

不是打出廣告大量收購柳條了嗎?咋還會出現斷供的事情啊?李樹全大聲質問負責采購的副主任柴福山。

是啊,咱們村能有幾棵柳樹啊,早就不夠用了,一直都是從外麵大量收購柳條的,可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收不上來了。小個子的柴福山十分無奈地說。

那不中啊,得知道咋回事才中嘛。知道了咋回事,咱就能對症下藥,問題就解決了嘛。李樹全一針見血地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啊,可在收購點都打聽過了,根本打聽不出來啊。柴福山覺得很委屈,當然也覺得有點窩囊,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到了這節骨眼上竟然會出現拿著錢也買不到的東西的情況,這不是太奇怪了嗎?不是說金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金錢是萬萬不能的嗎?現在的人除了三歲孩子,見麵三句話沒有不談錢的。想想也是啊,沒有錢你能有什麼呢?就算是疼愛孩子,沒有錢能給他們買來衣服買來糖塊買來玩具嗎?就算是真摯的朋友,沒有錢能喝到一杯熱騰騰的茶水嗎?就算是矢誌不渝的愛情,沒有錢能送上一支表達愛意的玫瑰嗎?一句話,離了錢根本不行!那麼,誰會跟錢有仇呢?可事實就是這麼奇怪,就是拿錢也買不到東西了,還是在鄉下最最普通最最不值錢最最沒人看得起的柳條子!

那你趕緊打聽去啊!李樹全大聲說,也不看看都啥時候了,咋恁不上心哩?

啥時候了?柴福山有些生氣地反問。

火上房了啊!李樹全說,沒有柳條怎麼完成這一批訂單?完不成訂單……

你說的這些難道我不知道?難道我不著急?難道我沒想辦法?柴福山越說越生氣,聲音不覺就大起來。

你這是啥態度?李樹全的聲音也大起來,你負責的事情出了問題,不首先從自身查找問題,在這兒叫起屈來?在這兒叫屈能解決問題嗎?李樹全不覺火冒三丈。

我負責的問題咋了?我願意出問題嗎?柴福山也火了。

正負村主任的爭吵自然驚動了前來領料的群眾,很快就在村委會外麵圍滿了。

謝一剛開完會從鄉裏回來,她騎著電動車離著老遠就看到了,暗叫一聲不好,急忙衝過來,把車子隨便一紮就走了過來,咋了?

大家一看是謝書記忙散開了。

這會兒,李樹全和柴福山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得不可開交,謝一忙一邊往屋子裏走,一邊說,別吵了。

兩人一聽是謝書記的聲音,都不吭聲了。

你看看你們,身為村幹部,竟然在辦公室裏大吵大鬧,什麼形象?老百姓會怎麼看我們啊?謝一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聲音不高,卻讓兩個人都自慚形穢地低下頭來。

是為柳條的事兒嗎?謝一問。

就是為柳條的事兒。兩人都搶著說。

辦法我都想過了,可還是找不出斷供的原因……柴福山看看謝一,聲音小了下去。

我打聽過了……謝一剛一張口就被兩人打斷了。

咋回事啊?兩人又搶著說。看得出來,他們真的很心焦。

有人覺得隻賣柳條給咱們太吃虧了……謝一慢慢地說。

吃虧?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不過,柳條這東西自古以來還真沒有人收購過,誰也說不準什麼價才合適,不過,他們的收購價是按照柳編的價格核算的,應該不算太壓價。

其實,這隻是幌子,他們真實的意圖是想加入我們……謝一接著說。

那不行!兩人又異口同聲地拒絕道。

為什麼?謝一問。

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條致富的門路,還沒怎麼賺錢的就開始跟他們分,咱才是真虧哩。李樹全迫不及待地說,堅決不行!

對,堅決不行!柴福山也不假思索地說。

我看倒行。謝一說,這樣咱們雖然少賺了柳編的工錢,另一邊卻賺了柳編的利潤,同時,咱們還帶動了他們發家致富。有錢大家一起賺,心就會往一處想,勁兒就會往一處使,肯定會更有力量的!

李樹全看看柴福山,忽然茅塞頓開起來。謝書記說的在理,可還有一樣更劃算,那就是賺利潤肯定比賺工錢舒服,而且還不用那麼辛苦,利潤也比工錢多得多,又落個幫扶別人的好名聲,真是要多好有多好!

謝一立刻讓柴福山把消息放出去,七彩陽光股份有限公司的大門向任何一個願意合作的單位和個人敞開,隨時來隨時歡迎!

消息一出,王菜園立刻熱鬧起來,附近的人們不管是老百姓還是村幹部或者別的扶貧幹部等紛紛湧來,打聽合作的條件、事項等等。

經過篩選有六個村和七彩陽光股份有限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不過他們並沒有柳編技術,必須來王菜園統一進行培訓才行。經過培訓的學員必須考試通過才能算合格,然後編織的柳編才會被公司認可,否則是絕對不會通融的。他們開始並不當回事,篾匠這活兒在過去雖然算不上上九流,可也絕對是上不得台麵的活兒,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自己抬舉自己,哼!因而,他們學得並不認真,嘻嘻哈哈馬馬虎虎毛毛糙糙暈暈乎乎地熬過了一天又一天。

結業那天,何秀蘭給大家都發了一些細柳條,要大家隻要能編出最普通的小筐子就算及格,沒想到竟然有一半人沒能過關。何秀蘭立刻叫人把過關的人員一一做了登記,隻有這些人的柳編產品才可以收購,其他的都將被排除在外。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沒當回事,仍然打著哈哈說,又不是考大學,用得著恁嚴格嘛。不合格的學員沒有再留下來繼續培訓,跟著合格的學員轟轟隆隆地回去了。當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人家不願意學了,你又能奈何呢?

培訓了新的學員,能做柳編的人當然更多了,柳編的數量自然比以前多了許多。王菜園人看著每天都有新的柳編從外麵源源不斷地運來,被驗收、整理、包裝,再發出去,自然都很高興——這些柳編倒來倒去給大家倒出來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哩!

然而,這天從外麵運過來的柳編卻讓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那不是交過來的貨,而是被客戶退回來的貨!自打開始開發柳編工藝品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退貨。

啥?退貨?

開玩笑,一直都很好的,咋可能有退貨?

是不是弄錯了?

……

柴福山和幾個人滿頭大汗地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確確實實是他們發出去的貨、確確實實是被退回來的貨、確確實實是不合格的貨!

什麼?

不合格?

咋會不合格哩?

現在發貨和過去不同,根本不需要有人押送,隻要幾個電話,把貨交給物流公司一切就OK了。很多客戶甚至根本就沒見過麵,隻要交了定金,把貨發過去,對方就把錢通過銀行卡或者微信轉賬過來了,安全、方便、快捷,還省心、省事、省力。可這一切都被這一批退貨搞糟了。

王菜園一下炸鍋了!

這可咋辦啊?

天塌了啊!

我正想著要是再過一陣還恁好,我還想叫俺那口子回來就別出去打工了哩。誰想突然就給來個這……這算啥嘛?

以前咱是找不到掙錢的門路,剛找到就要斷了,能說啥?隻能怨咱的命不好……

一時間整個王菜園都被哀怨的氣息籠罩著。

更壞的消息在第二天傳來了。聽說柳編被退貨,原先跟公司簽訂過協議的村子把更多柳編送來了。柳編被退貨,公司自然不肯收,送貨的馬上就堵著門口大吵大鬧起來,而且振振有詞,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居然說不收就不收了,天底下還有這樣不講理的嗎?

公司理虧又不能收購,唯一的辦法隻能躲起來,大門緊閉不給見麵,打電話要麼不接要麼關機。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這下熱鬧了,本來隻有一兩家吃了閉門羹,可消息像風一樣傳得飛快,要不了多大功夫,其他簽過協議的村子也都帶著剛編好的還冒著熱氣的柳編浩浩蕩蕩地開來了。一時間,平常裏裏外外車水馬龍的公司頓時涇渭分明起來,緊閉的大門裏冷冷清清闃無人跡門可羅雀,大門外那些遠道而來交貨的客人和他們帶來的貨物卻熙熙攘攘高高低低鼓鼓囊囊觸目皆是。他們見不到人,互相議論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隻有一蹦三尺高憤憤不平地吼叫著、咒罵著……

到第三天,情況更加嚴重了,因為來交貨的人更多了!

所謂公司其實並沒有實體車間,隻在村委會的大門口掛上一塊牌子而已,換句話說公司和村委會都在一起的。頭天大門緊閉躲避一下還行,可村委會畢竟是一個行政機構,怎麼可能天天關門呢?畢竟村民天天都會有大事小情的啊!

到第四天的時候去省城尋找葫蘆專家的謝一回來了。謝一從唐曉之那裏得知當初帶回來的工藝品葫蘆居然也有市場,隻是可惜已經錯過了種葫蘆的季節。這事本來可以放一放的,可柳編的供不應求給了她一個啟發,也催促她萬事不能等,也許商機稍縱即逝。她做了一個規劃,提前選好種子,說服村民等來年種上,再請群藝館的同事來村裏培訓村民,等葫蘆開始坐鈕的同時就能加工了,比如套上不同的模具,長出來的葫蘆就會有不同的模樣——這是謝一受日本方形西瓜的啟發而產生的靈感。到秋天葫蘆成形了,還可以再加工,就像她買到的那樣,繪畫、烙畫、雕刻……隻要好看,有趣味,肯定會受到收藏愛好者的青睞的!她找到了葫蘆專家,給她提供了優質的種子,又向老萬作了彙報,老萬很支持,不但當場就選拔了群藝館裏的造型、繪畫、烙畫、雕刻等各個藝術門類的老師,還邀請了其他的藝術老師,就等謝一一個通知馬上就能人馬三齊地開赴到王菜園進行實地指導。這趟差讓謝一歡喜不已,自然滿臉春風,讓她看起來格外迷人起來。她遠遠地看見村委會大門前的隊伍十分洶湧澎湃,還以為大家都在高高興興地交貨呢,等到走近了才發現不大對勁。

那些人是認識謝一的,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呼啦一下就把她圍住了,七言八語嗡嗡一片。

謝書記,恁咋說不收就不收了?

就是啊,也不通知一聲,突然就不收了。

謝書記,求求你,還是把俺這批貨收了吧……

謝書記,行行好吧!……

謝書記……

咋回事?誰說不收了?不是一直都收得好好的嗎?謝一聽得一頭霧水,但看大家焦急的樣子卻不像假的,也著急起來,我出差剛回來,還不了解情況。大家不要慌,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等我了解一下就給你們答複。

既然親愛的謝書記這樣說了,那就等著好了。

謝一好不容易擠進大門緊閉的村委會大門愣了一下,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沒有猶豫,馬上給柴福山打了電話,要他過來一趟。

柴福山卻說,謝書記,你還是來我家吧。

你為什麼不能來村委會呢?謝一追問道。

我不敢見那些人……

為什麼不敢見?

他們要是見了我非把我撕吃了不可啊!

為什麼?

哎呀,謝書記,你來吧,你到我家就什麼都知道了。

現在是上班時間,上班時間不在村委會上班,躲到家裏像什麼樣子?

不是在躲那些人嘛——他們太難纏也太凶了,我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再說躲也不是辦法,有什麼問題就解決什麼問題!我在村委會等著你!

柴福山無奈隻好磨磨蹭蹭地來了,看到謝一一把就把她拉到一邊去了,小聲道,謝書記,你不知道鄉下人要是鬧起來有多厲害,我看你還是躲躲吧!

為什麼要讓人家鬧起來?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不收購他們的柳編?謝一一連串地質問道。

這,這……柴福山看看謝一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濕濕黏黏好半天也沒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怎麼了?說啊!

柴福山指指那些前來交貨的客人,向謝一遞了個眼色。

別遮遮藏藏的了,反正什麼情況也是要講給他們聽的,不如就一起講給他們聽了。

哦,好吧,咱們……上次……那批貨被人家……退回來了……

退回來了?不要說謝一就連前來交貨的客人都愣住了。

為什麼沒跟我說一聲呢?謝一問。

我想你在出差,恐怕也……就沒……

嗐,你呀!——謝一不再抱怨,趕緊問,客戶沒說什麼原因嗎?

給他們打電話問了,可他們隻說不合格,沒說具體的原因。柴福山窘迫地說。

那你開箱檢查了嗎?謝一再問。

沒,沒有。柴福山這時候才突然恍然大悟起來,怎麼把這茬忘了呢?

趕快把人叫過來,開箱檢查一下。謝一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