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妮娜垂眼,悲慘無助,“一拳難敵四手,你不幫我誰幫我?”
“你找牧洲哥啊!”舒杭友好提議,“他那模樣看著就討女人喜歡。”
這話妮娜不否認,這家夥的女人緣簡直好得離譜,所到之處皆是小迷妹,還有之前他在超市被大學生堵著那事,光想想都讓人生氣。
可當她環顧四周時才想起,牧洲沒跟著進來。
門口不讓停車,他繞到其他地方找停車位了。
酒吧門口無人,妮娜沿著街道往前走了幾米,隱隱約約聽見他的聲音。
他站在巷子口打電話,指尖夾著點燃的煙,時不時吸兩口,大概在聊工作上的事,聽得多說得少,回話言簡意賅,直擊重點。
那支煙很快抽完,電話也打完了。
妮娜掐準時間點出現時,牧洲正靠著黑牆閉目養神,聽見動靜,他睜開眼見著她,不自禁展露笑顏,滿身疲憊煙消雲散。
“怎麼出來了?”
“你忙完了嗎?”她不答反問,慢慢走到他跟前,“你有重要的事就去忙你的好了,不用非得遷就我。”
牧洲難得聽妮娜說句軟話,歪頭疑惑半晌,微微彎腰,幽深的瞳孔盯著她迷離的眸子,說:“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有事找我幫忙。”
妮娜愣住了。
這男人是神算子嗎?
算得這麼準,給她都整混亂了。
“沒有。”
“說說吧,我能幫到你什麼。”
妮娜想,反正被他看穿了,幹脆趁熱打鐵一鼓作氣。
於是,她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
男人越聽越離譜,眉頭微微皺起,最後居然笑出聲來。
“有什麼好笑的?”
聞言,牧洲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她,心裏五味雜陳,低聲向她確認:“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勾搭那個女人?”
“不是勾搭,隻是試探。”
他聞言點頭,又問:“萬一她上鉤了呢?”
這點妮娜倒沒想過,可他說得那麼信心十足,她反而被勾出幾分悶氣,回道:“那不正合你的意嘛,你的日常。”
“妮娜……”
他停頓了一下,無言地揉揉額角,覺得荒唐又好笑,不陰不陽地來了句:“你可真是大方。”
她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最後選擇裝不懂。
“那你到底要不要幫我?”
“幫。”
說完,牧洲挺直腰板,脫了外套,取下腕表,摘下眼鏡,把卸下來的東西一股腦全塞進妮娜懷裏。
奶白色的棉質襯衣質感極好,他解散袖扣,鬆鬆挽起,露出白嫩結實的小臂,領口衣扣散開,整個人慵懶至極,痞而不蕩。
“一個合格的生意人從來不會白白幹活。”他親了下她的臉,淺嚐輒止,稍有興致地看著迅速漲紅的耳朵,“訂金收了,記得補尾款。”
初冬的雪夜寒風刺骨。
妮娜雙目空洞地站在原地,懷裏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她想起出門前,自己嫌棄他脖子上的痕跡太礙眼,非要用遮瑕膏遮住,結果被男人抱著親吻,她沒躲,乖乖回應。
妮娜抬頭看著紛紛揚揚的小雪,心口莫名堵得慌。
自己的東西,拱手送給別人。
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03
妮娜在屋外站了十分鍾,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進的酒吧、怎麼回的座位,隻知道剛入座舒杭就立馬湊過來,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她。
“幹什麼?”妮娜扔下手裏的東西,順便推開他湊近的大臉。
“我開玩笑罷了,你還真讓牧洲哥上?”
“他怎麼了?”
舒杭越想越不對,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感知有問題,小聲問了句:“他不是你男朋友?”
妮娜心頭一跳,馬上回道:“不是。”
舒杭撓了撓頭,儼然不懂他們的相處方式,直言:“我真搞不懂你們,假的像真的,真的像假的。”
她沒吱聲,思緒還飄到半空,遲遲不願落地。
直到舞台那側晃過一個熟悉的背影,她的目光追過去瞬間鎖定。
頂燈圈出一束灼眼的亮光,照亮牧洲嘴角那抹散漫的笑,站在對麵的紅色大波浪女人被他逗得前俯後仰,手也不規矩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妮娜看不下去,垂眼避開,心髒撕扯得疼,呼吸也不順暢。
“天啊,牧洲哥要上台嗎?”
耳邊飄過舒杭咋呼的叫聲,她抬頭看去,就見男人拎著吉他走上舞台,柔柔的追光籠罩住他。
酒吧裏很快安靜下來。
他穿襯衣西褲彈吉他,毫無違和感,反倒有些勾人的雅痞氣。
修長的手指輕輕撩動琴弦,柔和悅耳的音符成串,似徐徐流淌進心底的溫水,絲絲浸潤你的胸腔。
剛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歡對嗎
不然怎麼一直牽我的手不放
我說我好想帶你回去我的家鄉
綠瓦紅磚,柳樹和青苔
過去和現在都一個樣
你說你也會這樣
…………
慢慢喜歡你慢慢地親密
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慢慢把我給你
慢慢喜歡你慢慢地回憶
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
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
男人聲音很好聽,溫潤、磁性,深情全融在唇齒間,講故事般娓娓道來。
妮娜耳朵都麻了,心髒狂亂竄動。
她曾在江南的小酒吧裏見過他穿著白T恤敲鼓,肆意張揚的少年感很誘人,這次再看他穿正裝彈吉他,她承認自己有片刻的淪陷。
這家夥天生有讓人著迷的特質。
一曲完畢,餘熱久久不散。
她昂頭喝完整杯酒,不經意地瞄過去,看見下台後的牧洲徑直走向沉寂暗光中的大波浪女人,女人雙頰通紅,抬頭衝他笑得歡。
他接過女人遞來的酒,輕抿兩口。女人借著酒意靠近他,額頭輕輕抵著他的肩膀,晃晃悠悠站不穩,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順勢摸上他的後腰。
妮娜猛地彈起,雙眸持續噴火。
“咋啦?”舒杭嚇得一激靈。
“狗男人!”
她氣紅了眼,說不上哪裏難受,就是一刻都待不下去,轉身便往外跑。
“欸,你等等我。”舒杭起身,屁顛屁顛地追了出去。
可妮娜跑得太快,等舒杭追到酒吧門口,人兒早已不見蹤影。
他歎著氣轉身,迎麵撞上同樣追出來的牧洲。
“牧洲哥。”
“朱爺爺還在會所,她走不遠的。”
牧洲逐漸摸清她的性子,倒也不擔心她會出什麼事。
“那我們……”
“我們也回去。”他看著大雪紛飛的街道,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剛出鍋的醋溜兔子肉,吃著最香。”
淩晨一點,山上的雪越下越大了。
屋外燈光黯淡,妮娜趴在床上肆意翻滾,她勉強支起半身,透過玻璃探向窗外,盯著露天溫泉池邊積起的白雪發呆。
回想自己今晚在酒吧情緒失控的舉動,她無語地歎息,越想越丟人。
她明明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綿羊,怎麼一遇上這個男人,就總會抑製不住地幹點蠢事,一邊懊惱一邊變本加厲地撕開最真實的軟肋。
被人拿捏的感覺其實並不好受。
妮娜更喜歡掌控,隻有這樣才能好好保護自己。
夜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索性不睡了,赤著雙腳跑去衣櫃。裏頭掛著溫泉會所精心準備的幾套比基尼,她選了稍順眼的那套,平平無奇的純白款。
溫泉池不算大,小小的一隻沉浸其中,她懶洋洋地趴在池邊的鵝卵石上,兩手重疊撐起窄小的下頜,丸子頭可可愛愛,雪白瓷肌在縹緲水霧裏宛如蒙上一層濾鏡,像極了墜入凡間的小天使。
深黑的夜空雪片飛舞,洋洋灑灑地落在她發頂和鼻尖,她剛想伸手打落,恍惚間竟聽見細微聲響,抬頭一看,男人竟從隔壁房間慢慢悠悠地走出來。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整個人縮進水裏,呈現一級戒備狀態,驚訝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住了幾天,隔壁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妮娜對他有怨,嘴硬地回道:“要你管!”
牧洲沒回話,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唇。他還穿著今晚出門時穿的衣服,當著她的麵解開襯衣紐扣,脫了襯衣跟腰帶,隨手扔在池邊。
“你別進來!你出去!”
她莫名心悸,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危險氣息,眼看著他下水,筆直的長腿被溫水浸濕。
男人漆黑的眸光直勾勾地盯著她,每靠近一寸,她都會有呼吸困難的錯覺。
牧洲個子很高,在溫泉水裏的階梯坐下,水麵剛剛沒過腰際,成型的胸腹肌掛著滴落的水珠,順著起伏的肌肉硬塊滴滴滑進水中。
妮娜臉紅著別過頭,意識到這家夥在誘惑她,想來還是逃跑最安全。
“你自己玩,我走了。”
水裏行動不便,移動亦有阻力,她半直起身,用手護住自己,朝前走兩步。
男人兩手攤開搭在池邊,深沉地注視著某人,喘息聲灼熱,侵略感極強。
眼看安全區近在咫尺,有人突然圈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向後方。
“啊——”
伴著一聲悠然婉轉的尖叫,她在水裏踉蹌兩步,順著後坐力坐在男人兩腿間,結實的長腿緊緊夾住她,她瞬間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
牧洲等了一晚,好不容易等到小兔子出來覓食,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彎腰從後麵抱住她,沒皮沒臉地在她耳邊笑著問:“老板,尾款還沒結給我,想賴賬啊?”
提起這個妮娜就氣不打一處來,情緒激動地想要掙脫。
他鬆開束縛,任她在懷裏轉身。
妮娜抬頭看他,委屈巴巴地呢喃:“我要你演戲,又沒讓你入戲,誰批準你給她吃豆腐的?”
牧洲低低地笑,眉目上挑,帶了點孩子氣的挑釁,問:“怎麼,你吃醋?”
妮娜心跳炸裂,麵上傲驕地說:“才不是。”
“那行,我現在去酒吧,這個點她興許還沒走。”
妮娜急了,惡聲惡氣地吼:“你不準去!”
他收起笑,不陰不陽地說:“既然你都不在乎,何必管我去做什麼。”
妮娜神色複雜地看他,越來越控製不住那股呼之欲出的占有欲。
她就是不想看他對別人笑,不想見他跟其他女人曖昧,更不想他把用在自己身上的溫柔轉移給別人。
“你怎麼總是欺負人?”
男人微怔,輕輕地問:“我哪欺負你了?”
妮娜軟聲控訴:“你明明知道我看到那些會難受,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渾蛋。”
牧洲抿了抿唇,捏住她的下巴微抬,看清她眼底聚攏的水汽,既心疼又欣喜。
“我是故意的。”他眸光閃爍,輕歎了聲,“你那麼大方地把我推給別人,我心裏沒底了,我不確定你現在對我的依賴,究竟是出於生理需要,還是真有那麼一點喜歡。”
我並不是什麼聖人,任何事都能勝券在握。
至少在麵對你時,我也會陷入無止境的糾結、徘徊,甚至自我懷疑。
有時候,香煙的確是個好東西。
我在心裏默數著抽完最後一口。
煙滅了,我也笑了。
它也說你喜歡我。
露天的室外寒風蕭瑟,兩人泡在水裏不覺得冰冷,反倒有種自胸腔朝外彌散的灼熱。
妮娜半晌沒吱聲,盯著牧洲頸邊那顆小小的黑痣發呆,被人輕易哄好九十九分,仍揪著一分小別扭耍橫。
“那你以後還跟別人打情罵俏嗎?”
聞言,牧洲身子後仰,貼著滾燙的石壁,唇邊掛著輕佻的笑,問道:“怎麼,想管我?”
“嗯。”
“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道德感。”他眸光很深,呼吸加重,“除了老婆,誰都管不住我。”
老婆。
妮娜臉頰羞紅,軟聲回道:“誰要當你的老婆,不要臉。”
男人笑意漸深,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遲早都是。”
她啞然,不知該怎麼反駁,滿腦子都是靜姝姐姐說過的話——
“愛情那麼美好,為什麼不能再勇敢一次?”
那一瞬間,她突然如釋重負。
假裝的堅強和違心的冷漠全部被她拋之腦後。
她決定卸下所有防備跟束縛,滅掉自己囂張跋扈的氣焰,最真實的妮娜不過是個內心柔軟、軟萌可愛的姑娘。
她也需要愛。
需要獨一無二的,專屬於她的愛。
男人見她木頭似的一動不動,低頭親了下她的臉。
她沒動,也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唇瓣印上濕潤的熱吻,她身子猛顫了下,如夢初醒,兩手抵住他的胸口想推開他。
牧洲沒有強勢進攻,手滑進水裏,撫上她後腰。
“你不願意,我什麼都不會幹。”
妮娜眸光一亮,化被動為主動,從水裏半起身,在他詫異的注視下跨坐在他身上,低頭埋在他耳邊,嬌滴滴地問:“尾款,你還要嗎?”
“當然,”他一本正經道,“我還要收一輩子的。”
“哼,奸商。”
牧洲輕聲笑,抱著她走出溫泉,徑直朝房間走去。
“妮娜,哥哥不會辜負你的喜歡。”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似煙如霧,輕飄飄地蕩進心底,“你的身心,我都會喂飽。”
04
雪後天晴朗,柔軟的晨光穿透窗戶鋪灑房間,床下的格紋地毯被曬得暖烘烘的,屋內熱度直線升高。
沉睡的女人抱住被子翻過身,明亮的光源剛好照拂小半張臉,她嘴角上揚,夢裏正在笑。
站在窗邊的牧洲滅了煙,走來給她蓋好被子,低手摸摸女人微燙的額頭。
還好,藥起作用,燒退了不少。
兩人放肆折騰一宿,近天亮時,妮娜突然發起高燒,整個人昏沉沉地睡,夢裏又哭又鬧,牧洲抱著哄了好一會兒她才安靜下來。
前台很快送來退燒藥跟體溫計,他嘴對嘴地強行喂下去,每隔半小時測一次體溫,擔心得整晚沒睡。
“嗡——”
桌上的手機響動,是妮娜的。
牧洲慢慢走去,低眼見著旗袍女的頭像打來的語音通話。牧洲並不陌生,很快猜到是誰,斟酌片刻後,他接起電話。
“嫂子,是我。”
那頭的賀枝南微怔,很快恢複如常,用調侃的腔調說:“我沒按錯吧,這是妮娜的電話嗎?”
“是。”
牧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瞥了眼床上睡得沉沉的姑娘,輕輕走至屋外,低聲解釋:“她有點發燒,還沒睡醒,你要有急事,我晚點讓她回給你。”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賀枝南邊說邊打開門,衣衫單薄地走向屋外的小菜園,“我隻是怕她人紅事太多,忘了我下個月的婚禮,不過確定你在她身邊我就放心了,你比她靠譜。”
“嫂子說笑了。”牧洲摸出煙盒,抖出一支煙,咬在嘴裏,說話含混不清,“我以前不靠譜出了名,改邪歸正而已。”
“為了妮娜?”賀枝南意味深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