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不期待潮起,就不會遺憾潮落(1 / 3)

01

午後的陽光刺破車窗,柔軟的光線一圈一圈地暈染開,仿佛全世界都在發光。

妮娜和牧洲先上山同朱老爺子告別,老人家舍不得他們,叮囑好幾遍沒事回來吃飯。

妮娜嘴甜,抱著老人一通撒嬌,哄得他合不攏嘴。

離開前,朱老爺子特意把牧洲拉到一側,滿眼嚴肅地交代事情。

十分鍾後,牧洲上車。

在副駕駛等著急的妮娜湊上來,好奇地問:“大爺爺找你說什麼?”

他很快啟動車子,漫不經心地答道:“工作上的事。”

“哦。”

正經事妮娜也不多問,轉而從背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閑來無事看看前幾天寫的新文大綱,越看越不順眼,鍵盤聲“啪啪”炸響。

“寫東西?”

“嗯。”

牧洲瞥她一眼,看她專注認真的樣子,抿唇笑了笑,說:“難得見你這麼安靜。”

她傲驕地冷哼道:“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就算是你打擾我敲字,我也會跳起來跟你幹架的。”

“換個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喂!”

他抬手摸她的頭,順毛安撫,自然地轉移話題,說:“往後半個月我會很忙,也許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你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天涯海角我都來見你。”

不是情話的情話,卻遠比情話更撩撥人心。

妮娜心頭暖暖的,想起他之前說的夜夜醉酒,忍不住小小心疼一下。

她雖然不明白他的工作內容,但也算在這個圈子裏長大,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商務局是躲不掉的,尤其像他這種初來乍到的商人,即使有老爺子的人脈支持,該走的關係該喝的酒,一樣都不能少。

下了山,他們路過一家甜品店,妮娜瞬間被吸引,沿路追著看了好久。

車子到了路口突然掉頭,她疑惑地轉頭看他。

牧洲笑著說:“我去店裏看看有沒有你愛吃的。”

他注意到了。

妮娜抿嘴偷樂,不願讓他看出自己的心動,隻在他下車前扯住他的衣袖,飛速親了下他的臉,而後正襟危坐,假裝看電腦。

男人摸摸被她親的地方,下車時,整顆心在瘋狂跳躍,撞得呼吸都亂了套。

十五分鍾後,妮娜美滋滋地啃起了奶油麵包。

牧洲不僅要開車,還要時不時幫她撥開長發攏到耳後,看她略顯稚氣的側臉,童顏清透純美,怎麼都看不出來是個成年人,而且還是個狠人。

牧洲喜歡這種反差感。

她活得很真實,真實得讓他羨慕。

過了前麵路口,不遠處便到了妮娜小區門口。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妮娜故作不經意地問。

“之前比較忙,一直沒時間去找,這段時間先湊合住酒店,等確定新公司的位置再說。”

她斟酌片刻,小聲提議:“你要不要暫時先住我家?我家很大,房間很多,足夠容得下你。”

牧洲聽完沒吱聲,方向盤打右,車子很快停在路邊。

他安靜地目視前方,倏然低眼笑了,側頭看她,說道:“你這叫作引狼入室,很危險。”

妮娜不甘示弱道:“那你怎麼不說餓狼進了兔子窩,半斤對八兩,說不準誰輸誰贏。”

“你讓我想想。”

“想什麼想!本小姐大發慈悲你還不領情,那你去住你的酒店吧,我才不管你。”

變臉就跟翻書一樣,小魔頭的日常做派。

男人滑到嘴邊的話被她堵回去,他也就不再多言,老老實實地送她回家。

妮娜雖說是含著金湯匙長大,可她骨子硬,從不伸手問父母要錢,反倒是外公和爺爺給她留了不少錢,所以即使什麼都不幹,也足夠她揮霍這一生。

其實她自小家裏就不太平,從她記事起,家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跟著媽媽去酒店抓奸,抓了一個還有一窩。抓到後麵,她都疲了,勸媽媽離婚,可媽媽依然恨得深沉,也愛得深沉,偏執地死磕那個並不愛自己的男人,不願放手。

她很渴望溫馨和睦的家庭環境,所以她一直都羨慕舒杭,他有全世界最豁達的父母,他們永遠都是他堅強的後盾。

她沒有後盾,她隻有南南和自己。

妮娜家在一個高檔小區的頂層,那是她這兩年靠寫書賺錢買的。

回家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睡覺,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夜幕降臨,她才隱約有點轉醒的意思。

摸到床頭櫃的手機,瞬間彈出幾條微信和無數個越洋電話。

微信是牧洲發的。

電話是半年前跑去國外養身體的媽媽打的。

妮娜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回電話之後發生的事——醉酒的女人瘋瘋癲癲地咒罵,控訴男人不接她電話,一遍遍問她自己哪裏不如那些豔俗的女人。

這就是個死局,女人心甘情願把自己困死在裏麵,就算被折磨得遍體鱗傷。

妮娜從床上爬起來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光了才想起來自己在生病,又跑去小包裏翻出牧洲塞進去的藥。

吃完藥,她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裏,看著散著橘光的落地燈發呆。

良久,她瞄了眼時間,夜裏十點。

她重新翻出牧洲發來的微信,不是什麼甜言蜜語,更像是自言自語。

【別忘了吃藥。】

【我晚上有酒局,不會喝多,放心。】

【剛才路過一家烤鴨店,聞起來很香,你愛吃這玩意兒嗎?】

【記得按時吃飯,不準餓肚子。】

最後一條信息是九點多發的,隻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我想你。】

妮娜的心很用力地顫了下。

縱然是鐵石心腸,也抵不過男人溫柔且深情的攻勢。

她在客廳裏轉了兩圈,最終壓不住心間竄起的小悸動,走到陽台給他打電話。

“嘟——嘟——”

漫長的兩聲過去,第三聲響起時,電話接通了。

兩人都默契地沒馬上開口說話。

她聽見那頭狂嘯的風聲,他清潤的嗓音透過電流,酥酥麻麻地轟炸她的耳朵。

“想我了?”

妮娜臉紅紅的,也不否認,問道:“你在哪裏?”

牧洲笑了,低手掐滅指尖燃起的煙,醉醺醺地倚靠著車門,昂頭看向藏匿於雲層中的高樓。

“你家樓下。”

陽台開了一扇小窗,凜冽的寒風猶如肆意遊蕩的夜間使者,撩起她耳後散落的長發。

妮娜凍得直縮脖子,戴上兔耳朵帽子,低頭盯著手機發呆,腦海裏仍在回想一分鍾前兩人的對話。

“你想上來嗎?”

“邀請我啊?”

“算吧。”

“可我喝了酒。”

“嗯?”她微怔。

那頭呼吸停了兩秒,伴著呼嘯而過的風聲,話裏捎帶了點玩味的笑:“酒後控製力差,容易幹壞事。”

她當然聽得懂,嬌嗔地說:“病人你也舍得欺負?”

“那我忍忍。”掛斷電話的前一秒,他嗓音低了些,每個字符都燃著火往她胸口撞,“等我,兔子寶寶。”

她從沒覺得一分鍾如此漫長。

長到她坐立不安,心血翻湧,隻想衝出房門給他一個超級大熊抱。

可再怎麼忍不住,女孩子家的小矜持還是不能丟,至少現在還得端著點。

除非以後確定是他了,她便立刻卸下偽裝,黏糊糊小兔火速上線,每天二十四小時掛在長頸鹿身上,耍賴似的壓得他喘不過氣。

她耐心等了半天,手機沒動靜,人也沒影。急性子的妮娜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的那一刻,矜持啥的早已拋擲腦後,心急地飛奔到門前。

屋外沒人,頂燈亮著淺黃色光暈,靜逸得連呼吸聲都在回蕩。

她跑到電梯前,按亮下樓按鍵,兩手揣進軟乎乎的睡衣口袋,身體時不時蜷縮兩下。

樓道是真冷,通風口的窗戶灌進冷風,她連打好幾個噴嚏。

紅色數字持續上升,很快到達她家的樓層。

“叮——”

電梯門打開,她剛要抬腳入內,就迎麵撞上某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明明是最簡單不過的白襯衣黑色外套,偏偏被他穿出幾分吃人吸魂的禁欲氣。

“怎麼出來了?”

牧洲走出電梯,步子邁得不算太穩,渾身散發著濃鬱的酒香,絲絲縷縷沁人心脾。

妮娜垂眼看向別處,說:“怕你找不著地方。”

“一層就一戶,我還能走丟不成?”

“鬼知道,說不準你傻呢。”

他沒接話,笑著靠近她。兔子假意掙脫,半推半就被他抱進懷裏。

酒氣沾染他身上獨特的香味撲鼻而來,她微微皺眉,昂頭看他渙散的黑瞳,半埋怨半擔憂地說:“你怎麼成天醉生夢死的?抽煙喝酒熬夜,健康的事一樣不幹,命還要不要了?”

“要。”

牧洲乖乖聽她小聲嘀咕,彎腰把她完整抱進懷裏。

她沒掙脫,兩手順勢摸進他的外套,困住精壯的腰身。

“妮娜,今晚我特別開心。”他嗓音略啞,帶著醉後說胡話的顫音。

“什麼?”

“有件棘手的事解決了。”

他很用力地抱著她,側頭貼貼她的脖子,滾燙的熱氣鋪灑開來,很快染上胭脂紅。他感受到那股熾熱,壞心思地用鼻尖蹭蹭,懷裏的人抖得更厲害。

“還有,想兔子的時候可以抱到她,就跟做夢一樣。”男人說話很慢,語氣如溫水流淌。

妮娜能夠清楚感受到牧洲的疲倦,他習慣了去照顧身邊的每一個人,也習慣了隱藏自己的軟肋跟需求,他幾乎很少像這樣毫無保留地暴露自己。

或許酒醒後的他,依然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鋼鐵戰士。

可此時此刻,他是最真實的自己。

他在依賴她,很直白地依賴。

寒風透過窗戶席卷小小的樓道。

不知靜止了多久,抱著她的男人完全僵硬,不說話也不動,被封印了似的。

妮娜輕戳他的後腰,軟腔軟調地問:“你準備在這裏吹一夜的風嗎?”

男人似乎回了點神,恍恍惚惚地直起身,萬分倦意加酒醉迷糊,眼皮半睜半閉,黑發淩亂,睡眼惺忪地低頭看她,很乖地牽著她的手。

妮娜快笑瘋了,難得見到他這一麵。

這家夥醉狠了是“大狼狗”,半醉成了“小奶狗”,看她的眼神無辜又單純。

“牧洲?”

“唔。”

她來了作怪的惡趣味,在他眼前晃晃,嬌聲問:“我是誰?”

男人輕輕皺眉,似在思索,慢吞吞地蹦出三個字:“我老婆。”

妮娜笑靨如花,恨不得上手去戳他的臉。

換作平時,她早一巴掌呼上去順便罵他不要臉,可他現在奶乎乎的樣子太好欺負了,她一點脾氣都沒有,笑眯眯地牽著男人進了屋。

客廳很大,暖氣充足。

她把牧洲安頓在沙發上,轉身給他倒了一杯冰水。

男人脫了外套,頭暈得實在厲害,今晚的混酒一輪接一輪,早記不清喝了多少,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慢慢有些分不清夢境跟現實。

這時,有人遞了杯水過來,他渴得厲害,仰頭一口喝光。

妮娜見他唇角有殘留的水漬,好心替他擦幹淨,指尖剛碰到他的唇,就被人狠狠壓住,她沒回過神,那人用力一拽,她便落在他懷裏。

他低頭吻住,溫柔且強勢。

“牧洲……”她奮力躲他熾熱的吻,嬌聲嬌氣地哼,“我在生病,會傳染給你……”

“我陪你一起。”

結束時,她頭暈腦熱,摟著他的脖子乖乖坐好,耳邊全是他壓抑的喘聲。

“不繼續了嗎?”她軟聲問。

牧洲愣了下,直接笑出聲來,誠實地說:“你還病著,我怕自己收不住手。”

妮娜調笑:“算你還有點良知。”

“良知是有,但不多。”

牧洲輕輕閉上眼,酒還沒完全醒,抱著嬌小軟糯的姑娘就像抱著個大玩偶。他突然不說話了,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呼吸聲越來越輕。

妮娜轉頭去看,男人已經睡著了。

約五分鍾後,她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滑出,扶著他平躺在沙發上,奔奔跳跳跑去房間拿了毛毯,非常賢妻良母地替他蓋好。

而後,她又跑去浴室重新衝了個澡,洗香香後跑回沙發,兩手叉腰,深深凝視他熟睡的臉。

總覺得畫麵不夠完整,缺了點什麼似的。

妮娜想了又想,最後微微一笑,掀開毯子,爬上沙發,輕輕窩進他懷裏。

沉睡的男人身子微動,無意識地翻身側躺,手臂在她背後緊密交錯,下頜貼著她的頭頂,霸道地把她抱進懷裏。

她很乖,側臉貼近他胸口,聽著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畫麵很完整。

心也很安穩。

02

窗外陰雲密布,雷聲大作,不久後,天空下起滂沱大雨。

密集的雨滴砸響窗戶,身後仿佛藏著千軍萬馬,奔流不息,天地間皆是一片朦朧的灰色調。

牧洲醒來時,沙發上隻有他一人。

他悠悠起身,正迷糊之際,餐桌那頭傳來細碎雜音,抬眼便瞧見穿兔子睡袍的妮娜正認真地把外賣裝盤,餐桌上擺得滿滿當當,說是滿漢全席也不為過。

“你醒啦?”

“嗯。”

她頭也沒抬,沉迷於鹵雞腿的較量中,有條不紊地安排他:“牙刷、毛巾在茶幾上,洗漱好再來吃飯。”

牧洲還沒完全清醒,安靜不吱聲,起身時又聽見她咋咋呼呼地叫喚:“你還是去浴室衝澡吧,滿身的酒氣。”

“知道了。”

他聽話地應聲,思緒混沌的餓狼多了點溫順,她說什麼他都乖乖照做。

不久後,他渾身清爽地從浴室出來,妮娜抱著幹淨的毛巾早早守在外頭。

牧洲還沒看清人,視線忽然全黑。

她踮起腳,粗暴地將毛巾罩在他頭上,腳尖在地板上磨起小碎步,嘴裏不滿地嘟囔:“你低頭啊,我夠不著。”

他笑著彎腰,讓她得以平穩落地。

妮娜沒幹過這種細致活,擦頭發的手法逐漸暴戾。男人頭皮快被搓麻了也沒躲開,靜靜地承受她直線條的關心。

“好了。”

毛巾滑落,半濕的黑發垂過眼瞼,殘留的水珠滴落在眼睫毛上。

他的皮膚真的很白,五官輪廓極具少年感,光是那雙清透的桃花眼就能吸人魂魄,勾去她半條命。

她見過他不裝精英男的樣子,陽光溫暖,還帶點幼稚的痞氣。

“怎麼了?”牧洲見她傻愣愣地盯著自己,下意識湊近她的臉。

“吧唧。”

伴著清脆的親吻聲,下巴倏然被人偷吻了下。

他還沒回過神,吃豆腐的小姑娘就已經跑遠,順便把半濕的毛巾蓋在他臉上。

男人愣了兩秒,伸手拽下毛巾,咧嘴笑得歡。

屋外傾盆大雨,屋內溫潤如春。

餐桌上,兩人相對而坐,默契地埋頭吃東西。

牧洲宿醉後胃口不佳,吃兩口便停下來,側頭看了一眼一旁堆積如山的外賣盒,皺了皺眉,問道:“全是外賣?”

“我不會做飯。”

妮娜誠實回答,往嘴裏塞了一大口壽司。

“外賣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就算隻是簡單的料理,最好也自己做。”

她咽下嘴裏的食物,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回道:“可我更喜歡別人幫我做。”

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男人卻少見地陷入沉默。

他麵色無常,微笑著給她夾了一個雞腿,說:“你喜歡吃這個,多吃點,全都是你的。”

妮娜欲言又止,失落地低頭啃雞腿。

完畢,牧洲讓她去沙發待著,自己負責收拾餐桌。

他站在水池前認真洗餐盤,突然後腰一熱,有個軟乎乎的小家夥抱上來了。他抿了抿唇,任她把微涼的手伸進襯衣裏取暖,順手偷摸輪廓明晰的腹肌。

“早上吃藥沒?”他低聲問。

“嗯。”

她靈活地繞到他身前,藏進他懷裏,卡在水池台與他之間,兩人的身子貼得嚴絲合縫。

身高差的優勢大概就是,即使這樣也不影響他洗碗。

妮娜額頭抵著他的胸口,很小聲地說:“你不願意跟我同居嗎?這間房子很大,有時候一個人真的好孤單。”

牧洲隱隱心疼,可他現在顧忌的東西太多,深思熟慮的性子也很難讓他馬上做決定,他需要一點時間想想。

“沒有不願意,隻是……”

後麵的話他還未出口,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從他懷裏脫離出來,跑去拿起手機,見著來電稍稍愣住。

是大爺爺。

車子上山時,雨勢小了不少。

綿綿細雨滋潤山野,幹枯的樹枝在雨水中浸染成悲涼的黑褐色,副駕駛的妮娜用手撫開車窗上的水霧,不解地問:“靜姝姐姐身子明明還那麼弱,怎麼會突然跑出醫院?”

牧洲意味深長道:“大概率是昨天的事。”

“可再怎麼也不能為了個男人連命都不要了吧?她要真有什麼事,狗男人甚至都不會難過,怎麼想都不值當。”

妮娜長歎了聲,想起剛才電話裏大爺爺情緒激動的聲音,老人今早去了隔壁市的老友家,接到通知馬不停蹄往家趕,害怕靜姝會幹傻事,特意讓他們先過去看看。

“牧洲,有時候我在想,其實你挺適合靜姝姐姐的,如果沒有我,你或許可以慢慢填補她的傷口,你們會成為很般配的一對。”

牧洲側頭瞥她一眼,笑了,問道:“舍得把我送給別人?”

“我說的是如果!”她嗓音拔高,生怕這家夥當真,“假設的意思,等同於說胡話。”

他抬頭揉揉她的頭,低聲道:“人這一生會遇見什麼人,經曆什麼劫,全都是注定的,躲不過也逃不開。”

話音落地,車子剛好停在老宅門前的空坪上。

牧洲先下車,撐著傘過來給妮娜開門。

妮娜還在思索他剛才說的話,在他探身進來給她解安全帶時,她拽住他的襯衣,看著他的眼睛問:“那我遇見你,是我的劫嗎?”

他想了想,輕輕點頭,回道:“也是我的。”

大雨後的深山老宅更顯安靜和詭異。

妮娜本想把屋子上上下下翻個遍找人,牧洲一言不發地牽著她走向畫室那頭。

畫室的木門半開,身形消瘦的女人背對他們坐在畫板前。

“靜姝姐姐。”

妮娜推門而入,女人聞聲回頭,嘴唇蒼白,虛弱到隨時可能會暈倒。

“你們來了。”

靜姝低咳不止,妮娜跑去扶她起身。

她轉頭衝他們牽強一笑,說:“來得正好。”

她從畫板前走到畫室的角落,那裏全是用紙張遮蓋的畫作。

靜姝看向牧洲,聲音啞得幾近消失:“搭把手可以嗎?”

妮娜不明所以,牧洲卻秒懂她的意思。

十幾分鍾後,數幅裝裱好的畫陸陸續續被男人搬運至宅子外的空地上。

“全扔地上?”牧洲不確定地問。

靜姝點頭,斬釘截鐵地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