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不期待潮起,就不會遺憾潮落(2 / 3)

畫雜亂地堆積在濕淋淋的地麵上,沾染了汙穢的髒水,或許連老天都感受到了她的絕望,雨也漸漸停了。

靜姝用僅剩的力氣提起一瓶高純度酒精,麵無表情地把那些透明液體潑灑在畫上。

妮娜想上前說什麼,牧洲伸手攔住,把她拉到身邊。

空瓶“砰”地落地,在地上滾了兩圈,靜姝問牧洲要了煙盒跟打火機,抽出一支煙放在唇邊,用打火機點燃。

她深深吸了口,沒敢吸進肺裏,虛幻的白霧之間,她看見的,是她再也尋不回的青春。

“轟——”

燃著微弱火星的香煙掉在澆滿酒精的畫上,頃刻間火光四溢,幾度竄起的火團在空中劈裏啪啦地在炸響。

靜姝呆滯地看著畫一點點燒成灰燼,她眼底無半滴淚,唇角勾起釋然的笑。

感性的妮娜紅了眼眶,她清楚眼前燃燒的並不是畫,而是女人付出過的真心和對愛情最純真的期盼。

“姐姐……”她眼淚不止,抽泣著牽住靜姝的手。靜姝的手冰冷,宛如女人此刻的心。

“妮娜,我以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愛情就像潮汐,潮起潮落,周而複始,它是一個無止境的輪回。

“可如果我不期待潮起,也就不會遺憾潮落。

“我想放過自己了。”

靜姝看著妮娜哭紅的眼睛,心髒抽疼,說話有氣無力的。

約莫一個小時後。

他們把吊著最後一口氣的靜姝送回醫院。

牧洲牽著妮娜走出電梯,在醫院大堂跟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擦肩而過,其中一個偉岸結實的背影成功地吸引妮娜的注意。

“怎麼了?”牧洲問。

她想了想,緩緩搖頭,說:“沒事。”

那人現在不是應該還在歐洲讀醫嗎?

所以不可能是他,她肯定看錯了。

如果他在這裏,看見自己心愛的人被這麼欺負,估計早把葉修遠扔出去痛扁一萬次了。

甜膩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彈指一揮間,12月到了。

北城不愧是雪城,接連下了一周的大雪,地麵積雪深厚,寒風夾雜著綿密的白雪,仿佛來到雪精靈的王國。

原本單調乏味的生活因為有了牧洲的加入變得豐富多彩,妮娜早睡早起,不再熬夜碼字,男人也會時常來找她,兩人甜甜蜜蜜,宛如一對熱戀期的小情侶。

閑暇時間,兩人會窩在沙發上看書看電影,她懶懶地躺在他的腿上,他捧著一本書,聲音有催眠的魔力,沒多久她睡著了,他抱著她上床,再抱著她一起睡覺。

有時候他應酬時喝多了酒,死皮賴臉跑來她家要親親抱抱,偶爾也不眠不休地折騰她。

12月中旬,兩人商量好回江南不坐飛機,提前一天自駕出發,順便欣賞沿路的風景。

回程的前兩日,恰好是周六。

最近上映的電影裏有妮娜想看的,牧洲早早訂好票,傍晚時分開車來樓下接她,還帶來她愛吃的麵包。

離電影開場還有半個小時,他們在電影院旁邊的咖啡廳喝東西,妮娜突然很饞甜甜圈和奶茶,非要自己去買,讓他在這裏等著。

去了半天還沒見人,牧洲起身去尋,急匆匆走過拐角,撞上一個穿紅色高跟鞋的女人。

“不好意思。”

男人隨口道歉,徑直往前,卻被那人高聲叫住:“牧洲?”

他停住,緩緩回頭,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似曾相識。

“天啊,還真是你。”濃妝豔抹的女人誇張地捂住嘴,瞳孔撐大,難掩驚喜,“他們之前說你來北城我還不信,沒想到你居然為了曉涵真的跑來這裏了!”

牧洲呼吸頓住。

曉涵?

他忽然記起眼前這人,他的高中同學,孫僑,也是林曉涵的閨蜜,那時她們好到同進同出。可這女人也曾背著好閨蜜跟他表白,結果自然被他拒絕得很難看。

男人麵露不耐煩,隻要提起林曉涵,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那些讓人惡心反胃的片段,聲音瞬間冷卻。

“我還有事,有機會再聊。”

“那你留個電話,下次我叫上曉涵,我們一起聚聚。她要是知道你來北城,她會開心死的。”

女人毫不在意牧洲的冷淡,看他現在這副事業小成的精英範,滿腦子都是他讀書時陽光帥氣的校草形象,自顧自地說:“牧洲,其實你們分手之後,曉涵一直都很難過,她還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之前對她那麼好,千依百順的,還為了她放棄當特種兵,吃了那麼多苦頭,她很後悔當時沒有珍惜你……”

“砰!”

拐角處忽然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牧洲察覺不對勁,胸腔隱隱發緊,撇下還在絮叨的女人走至拐角。

果然。

甜甜圈跟奶茶砸了一地。

兔子跑了。

03

安全通道裏真的很冷,往下的每一步都仿佛踩進煉獄深淵。

那顆泡在蜜罐裏的真心,不受控製地悸動,你自認為的所有美好,皆如泡沫般消散無影。

妮娜從未如此混亂過。

就算之前被渣男深深傷害,她依然能在撕心裂肺中找回該有的理智。

她可以允許自己失敗,但不允許自己敗得難看,敗得沒有自尊。

就在不久前,她扔掉奶茶和甜甜圈,甚至都不敢當麵質問他,轉身倉皇而逃。

她漫無目的地跑,耳邊全是自己的喘息跟急促的腳步聲,臉上何時濕了她也不知道,滾燙的淚水在奔跑中滴落砸在手背上。

妮娜小聲抽泣,抹開眼前模糊不清的淚花。

好燙。

燙得她胸口發麻,呼吸困難。

“妮娜。”

牧洲在樓梯間攔住她。

她抗拒地推他打他,他不肯放,反而拽得越來越緊。

“你走開!”妮娜哽咽著,聲音都啞了。

他低頭看她哭花的妝容,想起出發前她笑靨如花的樣子,心頭百感交集,無力地歎了口氣。

在這裏遇見孫僑實屬意外,知道林曉涵也在北城更是驚訝,之前雖然有人說林曉涵找了個有錢老頭嫁來大城市,卻沒想到也是在這裏。

“我……”

男人心亂如麻,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平時巧舌如簧的人突然不知該從哪說起。

“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聞言,牧洲低頭看妮娜,她那通紅的貓咪眼還在持續掉眼淚。

“你來北城根本就不是為了我,我隻不過是你找不到小情人而存在的替代品,是你用來過渡的備胎。”

他眉頭緊蹙,盡管被這刺耳的話捅得心窩子疼,但還是強行穩住氣息,說:“我不知道她在這裏。”

“你說謊!”妮娜隻要想起那些話就心如刀割,“你之前的事從沒跟我提起過,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牧洲腦中晃過一些反胃的片段,臉色變得黑沉,語氣也冷了些:“因為沒什麼好說的。”

“那就是沒有放下!”

她深深閉上眼,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心都要裂開了。

“你可以為別人放棄很多東西,可以吃很多苦頭,可以掏心掏肺地對人家好,那你為什麼不能為了我早點出現?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你不會舍得讓我一個人難過,你看得清我的心,可你還是要那樣去踐踏。什麼狗屁喜歡,我不過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是你用來發泄的工具……”

“妮娜!”

牧洲大聲嗬斥,製止她繼續往下說。

他腦子都快炸了,努力深呼吸,把她拉過來抵在牆與他之間,勸道:“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你永遠都把我當成孩子來哄,因為我就像個傻子一樣好騙。”她淚如雨下地看著他,濕潤的眸底晃過一絲絕望的幽光,“我明明……我明明就被你扔掉過一次,我為什麼還要相信你?我真的蠢得無藥可救。”

妮娜冷笑,焦躁的情緒越發收不住,成串下墜的眼淚滴在小臂上。

“你不肯跟我同居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吧?你怕我們住在一起會耽誤你跟你的舊情人再續前緣,耽誤你們甜甜蜜蜜……”

“砰——”

耳邊炸開沉重的撞擊聲。

牧洲一拳狠狠砸在牆上,距離太近,她甚至都能聽見骨頭裂開的聲音。

她嚇傻了,麵露驚恐地看著他。

牧洲明顯動了氣,情緒失控下顯露出自己暴戾的一麵,他忽略烏青的手指,低頭緊盯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覺得我隻是把你當成發泄的工具?”

“難道不是?”

男人眼底滑過一絲受傷,追問:“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哪怕就一次?”

他並不是不願說,隻是那個真相太過殘忍,他本能地不想讓她知道,這個世界灰暗的那一麵。

妮娜慢慢冷靜了下來,眸底閃爍嘲諷的冷光,回道:“我們這樣的人談信任,配嗎?”

“不要說這種話。”

男人深深合眼,快要氣瘋了。

“遊戲就是遊戲,談什麼感情,到底是你傻還是我天真?”

聞言,他怔住,呼吸聲顫了顫,追問:“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以後不用再勉強自己裝深情,你大可以去找你的小情人。”

妮娜仰頭看他,心如死灰。

“我不會祝福你的,騙子。”

她常年把自己鎖在銅牆鐵壁的保護圈裏,軟萌的兔子慢慢擁有一顆刀槍不入的鋼鐵心,可這男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攻破壁壘。

於是,她撕開那層保護網,變回任人宰割的兔子。

受傷其實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期待,逐一落空。

正常人情場失意,大概率會拉著朋友痛哭流涕,或是把自己灌醉解千愁。

可妮娜明顯不是正常人。

她掙脫牧洲迅速逃走,在回家的車上大哭一場。

下車後,瑟瑟的冷風吹過,她腦子突然清醒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聯係方式全部拉黑,手機關機,打開電腦碼字。

從深夜到清晨,她在電腦前不吃不眠待了十二個小時,敲字的手指頭都麻了,困到半昏睡時轉身撲向大床,就算在睡夢中也在敲字,嘴裏念念有詞。

“男人算什麼,隻有錢不會背叛自己。”

這兩天她不是碼字就是睡覺,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才勉強清醒了些。

手機開機的那一瞬,恰好彈出一個語音通話,她強行睜開半隻眼看了幾秒,翻了個身,接通語音。

“喂。”

那頭一聽就知道她沒睡醒,頓時無言:“你怎麼還在睡?不是今天出發嗎?”

“出發?”妮娜恍惚地眨眼,人醒了,腦子還沒醒,“出發去哪裏?”

平時溫婉清雅的賀枝南恨不得順著電流拍她的頭,大聲說:“江南!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哦,我那個……我……”

“別磨嘰了,趕緊起床。”那頭先一步止住她發言,軟聲道,“牧洲在樓下等了你幾個小時。”

妮娜的腦子突然不混濁了。

心底盤旋的那口怒氣上頭,她硬著嗓子回道:“我不跟他一路走,我們已經分道揚鑣了。”

“你少跟我扯這些,我還不清楚你那臭脾氣,鬧起來腥風血雨的,牧洲脾氣再好,你也不能太欺負人了。”

“臭南南,你到底是哪頭的!”妮娜欲哭無淚,明明受害者是她,怎麼就顛倒黑白了,“你最好的朋友現在被人欺負,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胳膊肘還往外拐,我討厭你。”

“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

妮娜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孤立無援。

現在連最心愛的南南也站在牧洲那邊,舒杭也是,靜姝姐姐也是,大爺爺也是,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好人,隻有她是壞脾氣怪物,想想都憋屈。

“好了,說你兩句就急眼。”賀枝南難得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既心疼又好笑,忍不住出言調侃,“娜娜,你以前可沒這麼嬌氣,現在有人疼了就是不一樣,越來越像小媳婦了。”

“你才小媳婦!”

“我本來就是小媳婦嘛。”賀枝南樂不可支,越發覺得現在的妮娜可愛到爆炸,嬌聲軟語地順毛安撫她,“你一個人來我不放心,誰知道路上又會鬧出什麼事,你就當發發善心,讓我睡個安穩覺行嗎?”

“可是……”

“乖,快去收拾行李。”

妮娜當然是要拒絕的,可最愛的南南用這種口氣哄她,她又有點不忍心,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好吧。”

電話掛斷。

她在床上呆坐了五分鍾。

不想見到牧洲。

一萬個不想。

同一時間,男人的手機振動兩下。

賀枝南:【好好照顧她。】

牧洲的心跟著安穩落地,扯唇笑了笑。

牧洲:【這是我分內的事。】

04

這次再去江南,少則一星期,多則半個月。

妮娜怕冷,穿很厚的毛絨服把自己包成粽子,拖著小小的行李箱走出單元門。不遠處的車門開了,男人難得一次沒穿正裝,回歸初遇他時的狀態。

休閑的黑色衛衣加深褐色飛行外套,黑發剪短了,整個人看著幹淨利落,沒戴裝腔作勢的眼鏡,視覺年齡小了五歲不止。

屋外下著淅瀝瀝的小雨。

牧洲迎著風雨走來,低手接過妮娜的小箱子,見她一副明顯不想搭理的冷樣,瞄了眼腕表,笑著搭話:“吃東西沒?”

妮娜隻當兩人現在沒有任何關係,最多是搭車的同伴,她沒理他,大搖大擺地走向後座,開門摔門,一氣嗬成。

她上了車才發現,後座放著一堆吃的,樣樣都是她的最愛。

她忘了自己多久沒進食,餓得頭暈眼花,可自尊心告訴她吃人家的嘴軟,餓死也不受嗟來之食。

男人回到車上,通過後視鏡瞥了眼包裹嚴實的白色小粽子,抿嘴笑了笑,說:“餓了就吃,暈了我可不負責。”

妮娜沒吱聲,閉眼裝死,繼續把他當空氣。

車子很快啟動,沿著濕漉漉的大道徑直駛向高速公路。

“咕嚕咕嚕!”

不爭氣的肚子已經叫第三輪了。

妮娜幽幽怨怨地瞥了眼包裝袋裏的手槍腿,手指不可控地朝那處小幅度移動。

這時,男人冷不丁地來一句:“先吃主食,怕低血糖。”

她慌亂地收回手,嘴硬道:“我才不吃你的東西。”

牧洲笑了笑,沒說話,一腳油門狠踩下去,很快駛上高速公路。

天黑得很快,剛過下午五點,公路兩邊的路燈亮起暖黃的光。

也不知開了多久,走了多遠,她在車上又一次昏昏沉沉地暈睡過去。

等再次醒來,車子已經下了高速,停在一個小鎮上,車上除了她沒有別人,牧洲不見了。

她茫然地下車,正前方是一家裝修破舊的小酒店,右側靠近小道的位置有一盞高高的路燈,照亮男人高挑的背影。她好奇地走去,探頭一看,他居然在喂狗。

“你……”

妮娜本想問什麼,可低頭見狗嘴裏叼著的食物,腦子瞬間炸開。

居然是她愛吃的手槍腿!

牧洲回頭,一臉無辜地說:“我看你不愛吃,別浪費了,狗子挺喜歡的。”

她怒火中燒,轉身跑回車上,一口氣吃完三個紅豆包。等男人掐準時機跑來開車門,無意外撞見她狼吞虎咽的狼狽樣。

“咳……咳咳……”

她餓狠了,嘴裏塞了一堆吃的。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他彎腰探頭進來,想給她擦唇角的奶油。

她當然不樂意,推搡間被男人輕輕按住手,他從包裝袋裏翻出一瓶水,擰開後遞給她。

妮娜沒接,下意識地用力掀開,冰涼的水潑在胸口,濕了一大片。

她慢慢咽下嘴裏的東西,破天荒地沒說話。

牧洲垂眼,睫毛輕盈顫動,堆積如山的情緒也在那一刻徹底崩塌,輕輕地問:“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妮娜沉默。

他近距離看著她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繼續說:“我之前推開過你一次,所以你理所當然可以推開我無數次,可是妮娜,你不能因此否定我的全部,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剝奪我愛人的權力。”

感受到他的靠近,妮娜本能地想要抗拒,冷冷地說:“我不會像之前那麼蠢,幾句甜言蜜語就把我哄迷糊了。”

“甜言蜜語?”

他慢條斯理地重複,舌尖抵抵臉頰,然後回到最初的樣子,渾身透著自由散漫的痞氣。

“老子這輩子最煩的就是甜言蜜語,我還討厭裝腔作勢,討厭穿著西裝戴著眼鏡天天喝酒,我以為把自己塑造成你會喜歡的樣子就好了,可事實上不管我怎麼努力,我仍然擺脫不了身上的陰影。在你眼中,我就是個卑鄙小人,沒什麼大出息的小鎮渣男,所以你可以完全忽略我的感受,按你所想的樣子直接判我死刑。”

妮娜還是第一次見牧洲說這麼多話,有些詫異,又有些疑惑地問:“你喝了酒嗎?”

他幹笑兩聲,像是自言自語道:“你總說我不是真的喜歡你,那你呢?你對我大概連喜歡都沒有吧!如果但凡有那麼一點好感,你也不至於總在第一時間就會想著放棄,然後隨隨便便把我推給任何人。”

妮娜怔怔地看他,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牧洲慢悠悠地直起身,很快遠離她的氣息,嗓音略顯嘶啞:“這些話,以後我不會再說了,免得你說我虛偽。”

約莫十分鍾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小酒店,前台小姐姐說隻剩一間房了,還是個單人房。

“你住吧,我睡車上。”

自打說完那番莫名其妙的話後,男人仿佛失去支撐自己的主心骨,整個人瞬間沉寂下去。

可盡管麵上冷淡,心裏還是放不下她,他板著臉跑去單人房轉了幾圈,確定安全之後才離開。

破舊的走廊,暗沉的頂燈,他從外套裏拿出煙盒,邊走邊點燃,朝空中飄飄然地吐出煙圈。

“牧洲。”

妮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叫他,隻是看他落寞離開的背影,突然發現那些環繞在他周身的光芒不見了。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普通人。

一個有血有肉、對愛還抱有幻想的男人。

妮娜整夜睡不安穩。

閉眼就是牧洲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明亮清澈的桃花眼泡在清泉裏,滿是傷感。

她迷迷糊糊睡了幾小時,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屋外正在下雨,昏暗的天空似被撕開一個口子,頃刻間大雨傾盆,瘋了似的往下灌水。

妮娜剛走到前廳,便一眼見到在小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男人,她走路動靜很小,可還是吵醒了他。

“睡好了?”他麵無表情地起身,也沒看她,擰過一旁的黑傘遞給她,“走吧。”

她靜默兩秒,盯著他頹然離去的背影,萬千情緒絞纏在一起,不知該心疼他還是心疼自己。

其實昨晚她輾轉反側,思來想去,心裏還是有後悔的。

她的臭脾氣她最清楚,一生氣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人,主觀臆斷任何事,常常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那天事發突然,她滿腦子都是些肮髒的畫麵,甚至都不願給牧洲解釋的機會,順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假想一股腦全安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