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那天兩人分開後,牧洲一走就是三天。
新公司的裝修接近尾聲,太多東西等著他親自確認驗收,累了困了就睡在公司臨時的住所,其間給妮娜打了幾個電話報平安。
妮娜雖然黏人,可該獨立時也拿得起放得下。他忙得暈頭轉向,她就專心敲字,她特別想他時就去個電話,即使隻是幾句簡單平淡的問候,也足以安撫他疲憊不堪的身體。
海外的電話還是會時常打來,妮娜偶爾會接,可每次接過後心情極差。
“夠了!我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他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你問我多少次我都會這麼回答。你明明清楚他有多自私,這些年找了多少小情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他改不掉的,他就是這個狗德行。”
說到最後,妮娜長歎了聲,嗓音徹底啞了:“沒有他,你也可以活得好好的,你放過自己吧,行嗎?”
那頭一直保持緘默,直到妮娜再欲出聲,女人才神經兮兮地吐字:“可我為他付出了那麼多,你憑什麼這麼對待我?憑什麼無視我的犧牲?我咽不下這口氣,我隻要不離婚,我就還是朱太太,我是永遠的正宮!”
妮娜輕輕合眼,真的覺得累了。
女人歇斯底裏地發酒瘋,妮娜掛斷電話,靜默地站在原地,倏然怒氣上頭,桌上的水杯滾落,噪聲刺耳,滿地碎片。
恰逢此時,牧洲的電話打來,沒聊兩句,他敏銳地察覺到妮娜的情緒不對。
“出什麼事了?”
“沒有。”妮娜擦幹眼淚,壓抑住戰栗的哭腔,不想讓他擔心,“剛看了一部電影,很感人。”
牧洲輕笑著說:“多愁善感的小家夥。”
妮娜怕他識破,找了個借口很快結束通話。
偌大的客廳,她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兩手抱著膝蓋,一動不動,靜止很長時間。
約莫半個小時後,門外依稀傳來動靜。
“嘀——”
門開了。
玄關的頂燈照亮男人高挑的身影,他風塵仆仆地趕來,黑色外套上沾染了細碎的雪籽,在室溫下融化成一條條清晰的水痕。
她滿目呆滯地看著他,回過神後,赤著雙腳瘋狂地跑向他,徑直蹦到他身上。
宛如在絕望的沙漠中瞧見一片綠洲,幹涸的身體瞬間被溫水潤澤,滿血複活。
“你怎麼來了?”
“我要不來,你還不得躲著偷偷哭?”
“可我明明……”
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牧洲仰頭衝她笑,瞳孔出奇的亮,說:“如果聽不出來你在撒謊,我就真的成擺設了。”
妮娜垂眼,以沉默代替回答。
他抱著她回到沙發,低頭見她光溜溜的腳丫,兩手包裹在手心,摩擦搓熱。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剛才發生的事,牧洲認真聽完,沒發表意見,轉身走向滿是玻璃碎片的廚房。
打掃之餘,他背上還掛著隻奶乎乎的小兔子,一邊在他耳邊吹氣,一邊問:“你忙完了嗎?”
“快了,最多兩天。”
妮娜心急地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同居了?”
“可以,但不能住你家。”
“為什麼?”
牧洲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說:“我這人嘴硬,吃不了軟飯。
“舒杭幫我瞧了間屋子,就在隔壁那棟,格局跟你家差不多,你住著也習慣。”
“那還不如直接住我家,瞎浪費錢。”
牧洲聞言笑了,利索地收拾完,抱著她回到房間,脫了外套上床。
“錢不是省出來的,該花就得花,你安心住著,掙錢的事交給哥哥就好。”
妮娜突然有種被包養的錯覺,雖然她並不需要,可她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抗拒,反倒有種被人用心保護的暖心感。
有責任心的男人,任何時候都散發著無形的魅力。
“明天我想去醫院看靜姝姐姐。”臨睡前,妮娜昏沉沉地說,“你出門時順路載我。”
牧洲想了想明天的工作安排,低頭蹭蹭她的鼻尖,回道:“睡吧,明天我陪你去。”
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靜姝的病情時好時壞,醫生建議在醫院靜養,暫時不要出院。
舒杭那天同妮娜打電話閑聊時說起自己去過醫院幾次,無意中在病房外撞見葉修遠,他臉色極差,似乎吃了閉門羹,被人拒之門外。
這話聽得妮娜那叫一個爽,有種莫名的解氣感,靜姝姐姐平時看著柔柔弱弱,沒想到硬氣起來如此帶勁。
於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妮娜歡天喜地地同牧洲聊起這事。
牧洲聽完後倒沒覺得多新奇,淡淡地說:“靜姝思想獨立,三觀也正,這種事她幹得出來。”
妮娜小心眼作祟,陰陽怪氣地回道:“我看你挺欣賞靜姝姐姐的,是不是後悔自己當初沒有乘虛而入,攀上高枝,平步青雲?”
男人被這話逗笑,伸手揉她的頭,無奈地說:“你腦子裏都裝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也跟著笑,吐吐舌頭,小聲回道:“職業病,抱歉咯。”
言情小說沒點狗血情節,就像醋溜土豆絲不放醋。
酸爽不夠,差了點讓人上頭的味道。
私立醫院相對安靜,悠長的走廊上,來來往往的病人並不多。
妮娜牽著牧洲快步穿過長廊,鎖定靜姝的病房,剛準備推門入內,她身子頓住,呼吸停滯。
“怎麼?”
“噓。”
如果她沒聽錯,病房裏似乎有三個聲音。
帶著一絲好奇,妮娜踮腳透過病房門的小窗戶看去,等看清屋裏的三人,她瞳孔張大,驚訝得合不攏嘴。
靜姝姐姐躺在病床上,還是那副虛弱無力的蒼白樣。
葉修遠麵色陰鬱地佇立在窗邊,周身冒著駭人的寒氣。
病床邊站著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穿著聖潔的白大褂。
他微微側頭時,妮娜光看男人英朗的側臉都能認出,那人正是葉修遠的朋友,章驍。
追溯到讀書時期,三人之間的關係就很微妙。
章驍喜歡靜姝,盡人皆知,靜姝傾心葉修遠,暗戀成疾。葉修遠是高嶺之花,眼裏從來隻有自己。
妮娜緩慢轉身,仰頭對上牧洲疑惑的注視。
“裏麵有人?”
她輕輕點頭,比了個手勢,說:“三個。”
牧洲直接愣住,妮娜捂著臉傻樂。
常言道,百聞不如一見。
現實版的愛情修羅場,遠比小說精彩。
02
病房內靜悄悄的,三人同時保持緘默,重疊的呼吸聲被放大數倍。
窗戶沒關嚴,冷風吹起素白的紗質窗簾,站在窗邊的男人宛如一座靜止的活佛,合身的襯衣西褲整潔幹淨,氣壓低得駭人。
葉修遠摸摸右手的銀色腕表,淩厲的目光從靜姝身上晃過,輕飄飄地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回國多久了?”
章驍兩手插口袋,語氣輕鬆地說:“不久,半個月。”
葉修遠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又問:“怎麼會這麼突然?”
“收到你訂婚的消息,我知道我該回來了。”
章驍當然是故意這麼說,側頭瞥見靜姝在捂嘴咳嗽,轉身抽出紙巾遞給她,順手往她身後多塞了個枕頭,讓她能舒服一點。
葉修遠盯著兩人略顯親昵的舉止,麵色僵硬幾分,唇角下抿,森冷的聲音細薄如刀:“我想單獨跟靜姝談談。”
“你這話是商量,還是命令?”章驍目光筆直地看著他,“隻要靜姝開口讓我離開,我立馬走,一秒都不耽擱。”
這顆皮球踢來踢去,最終還是得有人做決定。
病床上那個麵色蒼白女人作為全場焦點,她可以任意選擇,因為隻有她有這個權力。
屋裏突然安靜下來。
靜姝自始至終沒說話,氣氛過分壓抑,讓她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學長……”
仿佛過了很久,靜姝嘴唇輕碰,顫音拉長。
暗自較勁的兩個男人同時愣住,紛紛側頭。
靜姝看向章驍,男人眼底有一晃而過的失落,可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笑。
有什麼好難過的?
他決定回來,已經賭上自己的全部,並不是非要得到什麼,相反,他更願意加倍付出,哪怕沒有任何回報。
章驍了然點頭,不想讓她為難,轉身正要出去,靜姝心急地說完後話:“我口渴了,想喝水。”
男人呆了兩秒,徑直走到床頭拿過水杯,每個跳躍的字音都難掩欣喜:“涼水喝不得,給你弄點溫的?”
“嗯。”
她眼裏仿佛沒有葉修遠,目光一路追隨章驍,直到水遞到自己手上。
章驍看著她喝下,瞥了眼臉色越來越差的男人,笑著替她蓋好被子,低聲說道:“我就在外麵,有事叫我。”
章驍知道,任何事情都需要做個了斷。
他可以盡全力保護她,卻無法左右她的思想,擅自幫她原諒或是放棄什麼。
可以深愛,但絕不越界。
這是作為男人的基本素養。
相比之前,本就身形纖瘦的靜姝瘦成了皮包骨,麵色慘白如紙。
這段時間不僅是生理上的難受,精神上的折磨更是把她啃噬得死去活來。
放棄一個人固然容易,可忘掉一個人卻宛如死後重生。
抽離的刺痛感如尖刀剜心,血紅皮肉連著筋脈,撕心裂肺,萬箭穿心。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還來這裏做什麼?”靜姝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好像用盡了全力,“你現在是有婚約的人,若被外人瞧見,還得說我不知廉恥,這個罪名我擔不起。”
葉修遠默不作聲地盯著靜姝,眸色柔軟了幾分。
她還是記憶中嬌嬌弱弱的小女人樣,性子溫和恬靜,不失控,不躍進,這麼多年同他保持不近不遠的關係,待在自己的安全區域,仿佛他不往前,她就永遠能原地等著。
他走到病床邊,伸手想去觸碰她的臉。
她下意識地躲開,微微皺起眉,眉宇間皆是厭惡之色。
葉修遠看在眼裏,眼神一點點冷卻,居高臨下地看她,說:“我身邊有沒有其他人,你有那麼在意嗎?”
靜姝不可置信地看他,呼吸急促,心血攻心。
“婚約對我而言不過隻是一場交易,我不愛她,她也不需要我愛,我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你喜歡什麼需要什麼,我都可以陪著你,這一切不會有任何改變。”
說著,他俯身壓下來,靜姝嚇得往後躲。
他兩手用力按住她,呼吸相聞的距離,深褐色瞳孔幽深如狼,冷冷地說:“靜姝,你的學長隻能是我一個人,不能有其他。”
她整個蒙住,肩頭劇烈顫抖。
男人勾唇,輕蔑地哼聲,繼續說:“你如果真能愛上章驍,又怎麼會等到現在?”
“你……你放開我。”
葉修遠不滿靜姝的抗拒,緊固她肩頭的兩手越來越用力,五指恨不得掐進肉裏,捏碎她的骨頭。
“我花了那麼多時間才解決好這些麻煩,以後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去,你再等等我,等我結婚,我就完全屬於你了,你……”
“啪!”
一記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臉上,他順著力度側頭,臉頰印上清晰的嫣紅指印。
靜姝眼眶濕潤,很有骨氣地不掉下眼淚。
“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請你出去。”
葉修遠似乎被這一巴掌扇醒了,緩緩起身,眸底燃燒的火光瞬退,仿佛剛才一再失控的人不是他。
“除了我,你不可能再愛上別人。”葉修遠退出她的氣息,努力維係虛偽的體麵,卻還是那張勢在必得的冷漠嘴臉,“靜姝,你會回到我身邊的。”
葉修遠走後,靜姝的世界處於完全靜止狀態。
這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愛情,這就是自己情竇初開時便愛上的男人。
那些曾在夢裏幻想過的粉紅泡泡,全被現實的齷齪逐一戳破。
原來,當她還沉浸在暗戀的長河裏無法自拔時,他已經默默把她當成他的所有物、附屬品。
他可以隨意調配她的喜怒哀樂,宛如賜予她歡愉和痛苦的神明,永遠都是那麼高高在上。
——你隻能屬於我。
——即使我不愛你,你也沒有權利去愛任何人。
她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倏爾笑了。
荒唐至極,可笑至極。
他的傲慢自大,已然病入膏肓。
住院區不讓抽煙,唯有長廊的盡頭,靠近電梯的那個窗口,可以暫時解解煙癮。
章驍身形高大強壯,常年健身鍛煉,渾身硬邦邦的腱子肉,樸實無華的白大褂被他穿出幾分T台秀場的既視感。
在妮娜的記憶中,讀書時期的章驍也是學校迷妹眾多的風雲人物,隻要他出現在球場,整個場子都會被女學生團團包圍。
他平時話不多,但為人並不冷漠,相比葉修遠的裝腔作勢,他算是內熱外冷的人。
那時候他追靜姝追得火熱,知道妮娜是靜姝的妹妹,還曾私下托妮娜送過幾次情書。
妮娜記得他的字很好看,蒼勁有力,雖說是情書,卻無半句膩人的甜言蜜語,字裏行間皆是真誠的心動。
可惜的是,那時的靜姝對葉修遠癡心一片,導致少年洶湧的愛意如碎屑般揮散在空中,隨風飄散。
“章驍學長。”
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男人低手摁滅煙頭,緩慢地轉身。
他五官端正,濃眉大眼,屬於很正派的硬漢長相。
第一眼見到牧洲,他愣了下,視線緩緩下移,這才瞧見小個子的妮娜。
“妮娜?”
小姑娘欣喜地笑了,說:“你還記得我!”
“當然。”章驍扯了扯唇,難得打趣,“這麼多年,個子是一點都沒長。”
妮娜噘嘴反駁:“你不懂,這叫嬌小可愛。”
章驍認可地點頭,目光從她身上跳躍到牧洲身上。
“我男朋友,牧洲。”她黏糊糊地勾著牧洲的手,滿眼遮不住的小嘚瑟,“個子矮怎麼了,找個高的中和一下不就得了?”
“你還是以前那樣,十張嘴都說不過你。”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不是一直在國外嗎,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章驍也不藏著掖著,誠實地回答:“我要再不出手,公主就被王子搶走了。”
“騎士精神,值得稱讚。”
他微笑著回道:“多謝誇獎。”
兩人隨口閑聊幾句,妮娜說要去看靜姝姐姐。
章驍看了眼時間,想著應該結束了,便隨著他們一起朝病房那頭走。
“其實,靜姝姐姐有跟我提起過你。”
聽到妮娜的話,章驍頓時眉開眼笑,問道:“說我什麼?”
“說你是個很好的人。”
章驍垂眸,抿了抿唇,沒出聲。
這些年好人卡拿過太多,可他依然還在期盼被她翻牌的那天。
剛走到病房,妮娜突然叫住他,無比認真地向他確認:“你還喜歡靜姝姐姐嗎?”
他按在門把上的手頓住,回頭看向妮娜,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回答:“她是我的公主,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03
元旦節過後,北城徹底進入北國冰封的極寒世界。
外頭風雪呼嘯,冰天凍地,妮娜很少出門,全天窩在她跟牧洲的甜蜜小窩裏,宛若賢惠體貼的小嬌妻,閑暇之餘學著做點簡單的小料理。
牧洲還是很忙,新公司剛啟動,太多事需要他親自監管,而江南那邊的公事全都放在晚間處理。
妮娜很懂事,從不在男人工作時黏人,一個人乖乖碼字或者看電影,等到夜深人靜時為他煮一碗熱騰騰的速凍餃子,他很給麵子地全部吃完,然後去廁所吐得稀裏嘩啦。
“餃子沒熟?”
“熟了。”他吐完眼眶發紅,依然笑著安慰她,“是我的問題。”
妮娜哪裏不知道他在睜眼說瞎話,鬱悶歎息,說:“我果然沒有做飯的天分。”
男人笑而不語,低身抱起她回房,把她放在柔軟大床上,安慰道:“睡吧,我在這裏。”
她湊近他懷裏,伸手摸他脖頸上通透的青筋,問:“你忙完了嗎?”
“還沒。”牧洲單手枕著頭,指尖滑過她順滑的長發,輕輕撫摸她的頭,“這段時間太忙,沒怎麼陪你,對不起。”
“幹大事者不拘小節。”妮娜吻吻他的唇角,被床頭燈照亮的貓兒眼,透亮如夜間璀璨星辰,“牧洲,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牧洲沉默地看著她,疲倦不堪的身體滑過一絲溫潤暖流,從裏到外熱烘烘的。
“下周帶你去新公司逛逛,讓下麵的人認認老板娘。”
妮娜羞澀地縮進被子裏,不好意思地用手推他,說:“你少占我便宜。”
男人低聲笑,側身關上床頭燈。
極致的愉悅在火光中綻放,酥麻至骨縫裏的熱流如四散的煙火,在漆黑的夜空流光溢彩。
一月中旬,大雪天連綿不絕,厚重的積雪覆蓋了整個世界。
妮娜漸漸習慣了沒羞沒臊的同居生活,當然,也不全是甜蜜,偶爾也會有摩擦跟小別扭。
那晚天降大雪,男人回來得很早,親自下廚為她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飯畢,她回到書房敲字,牧洲陪著她坐在書房沙發上處理公事。
兩人互不幹擾,他起身喝水時會順便給她倒杯熱牛奶,看著她喝下,再幫她擦幹淨唇角殘留的液體。
夜裏一點,他看了眼時間,合上電腦,催促她上床睡覺。
她敲字正在興頭上,滿不在乎地說:“熬夜也沒關係。”
牧洲剛開始很有耐心,好聲好氣地勸她:“任何時候,身體永遠在第一位。”
妮娜來了點強脾氣,假裝沒聽見,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
“妮娜。”
他的喚聲很輕,喘息聲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