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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從錯亂的樹縫間投射下來,形成粗細相間的光柱,縱橫交錯,空氣裏彌散著輕紗似的薄霧,涼風習習。
他們就近選了家早餐店用餐,牧橙吃到一半突然想吃牛肉麵,舒杭二話不說帶她去周邊找了。
餐桌上隻剩牧洲和妮娜兩人。
妮娜把金黃酥脆油條掰成小段放進豆漿裏,習慣性地捏起勺子要喂牧洲。
牧洲愣了下,伸手接過,提唇笑著,說:“骨折的是腳,又不是手。”
“我不管,你現在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能少動就少動,最好別動。”
“不動的是死人。”
“呸呸。”妮娜皺起眉,對這個詞忌諱得不得了,還沒好氣地剜他一眼,“你下次再這麼不忌口,我全記在小本子上,等你哪天好了一起找你算賬。”
“別哪天了,今天就算。”牧洲捏她氣鼓鼓的臉,眸色柔如春光,“我倒想看看你記了我多少條罪狀。”
妮娜嬌嗔地瞪他兩眼。
男人低聲笑,還想說些什麼,手機倏然響起。他看了眼,是公司打來的電話。
短短一周時間,剛剛走上正軌的物流鏈發生不同程度的突發事故,幾乎每天都有各種棘手問題等著他來解決。
牧洲壓力大到根本睡不著,但當著妮娜的麵依然強顏歡笑,不想讓她擔心,甚至怕她知道這些會胡思亂想,很多時候都會刻意支開她接電話。
他放下手機,麵不改色地說:“隔壁好像有家賣春餅的店,你幫我去買點來?”
妮娜沉默地看他半晌,笑意很快浮上嘴角,回道:“好。”
等她完全消失,牧洲才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他臉色越來越差,壓著情緒穩住人心。
“我很快回公司,等我回來處理。”
妮娜買完東西並沒有立刻折返,而是佇立在店外的空地上,仰著頭擁抱溫暖的陽光。
耳邊隱約傳來舒杭的聲音,她側頭看去,牧橙正在路邊喂流浪小狗吃東西,小黑狗叼著火腿腸轉背就跑,舒杭和牧橙迅速追上,妮娜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小狗來到黑巷子裏的木板堆上,裏麵窩著一隻毛色發白的老狗,墊著幾件髒兮兮的破衣服,身體已經冰涼。
小狗並不知道媽媽已經離世,它把半截火腿腸送到媽媽嘴邊,見媽媽沒反應,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朝前拱了拱,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牧橙半蹲下去,看著蜷縮在媽媽身邊取暖的小黑狗,她忽然想起毅然決然拋棄他們的媽媽。
時隔多年,她早已記不清媽媽的樣子,哥哥把家人的照片全都收起來了,就怕她觸景傷情。
牧橙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媽媽離開的那天。
那天下著大雨,她跟著車追了很久很久,不小心摔在地上,眼淚哭幹了,最後被牧洲抱了回去。
隔年,爸爸去世,被迫成熟的牧洲已有大人模樣,他一滴眼淚沒流,安安靜靜地抱著她。
“不怕,有哥哥在。”
從那往後,他們再無依靠,唯有彼此。
牧橙伸手摸了摸小狗的頭,小狗尋到溫暖蹭蹭她的手指,她指尖猛顫。
幾秒過後,她轉頭看向舒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哭腔很細,問道:“我們可以收留它嗎?”
我們……
舒杭盯著牧橙淚光閃爍的眼睛,頓時心軟如水,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油然而生。
牧橙見他不說話,怕被拒絕,小聲加了句:“天這麼冷,它也會凍死的。”
“可以。”舒杭重重應聲,咧開香腸嘴憨笑兩聲,脫下外套,包起髒兮兮的小狗,轉身見到站在身後的妮娜。
他怔住,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一直都在。”妮娜輕鬆聳肩,“我是透明人,你們繼續。”
舒杭愣了愣。
戶外天寒地凍,舒杭把快凍僵的小狗放在車裏,安頓好後下車,四處張望沒見到牧橙,反倒是妮娜正靠著車美滋滋地吃春餅。
“牧橙人呢?”他心急地問。
妮娜一臉玩味的笑意,說:“回店裏找她哥去了。”
她忍不住盯著舒杭那兩片出戲的香腸嘴,越想越奇怪,流氓地痞似的伸腿攔住他往前的腳步。
“胖虎,你有事瞞我。”
“哪有……”舒杭心虛地看向別處。
“你發毒誓,騙我這輩子找不到老婆。”
聞言,舒杭額角抽搐,無奈地說:“用不著這麼毒吧。”
“那行。”妮娜吊兒郎當地兩手背在身後,大步流星往前走,靈動飄逸的霧藍色長鬈發隨風蕩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去問牧橙,她這段時間天天跟你混在一起,多少知道一點內幕。”
“欸,別啊。”舒杭一聽就慌了,拽住她的衣領往回拉,妥協似的長歎,“我說,我說總行了吧。”
02
一切罪惡的源頭,還得從昨晚說起。
牧洲住院期間,舒杭化身司機兼導遊帶著牧橙繞著北城轉了個圈,用心招待她,體驗了各種好吃好玩的,兩人也從最初尷尬陌生的關係逐漸破冰。
牧橙性子開朗,能說會道,簡直就是翻版妮娜,當然,暴脾氣的那一麵也是完美複刻。
好比昨晚在泰國餐廳吃過晚飯後,牧橙非鬧著要去酒吧喝兩杯。舒杭開始不同意,後來經不住她軟磨硬泡,帶她去了朋友開的小清吧,想著小酌怡情,無傷大雅。
誰知幾杯酒下肚,牧橙徹底醉成死豬。舒杭認命似的把她扛出酒吧,開車送她回牧洲和妮娜的甜蜜小窩。
進屋後,他摁開沙發旁的落地燈,輕輕放下她,暗黃的光暈照亮那張紅潤的小臉。牧橙的相貌同牧洲有幾分相似,美得不算驚豔,卻又有江南女子的清新可人。
她酒後很愛笑,嘴裏碎碎念叨。舒杭好奇地湊近去聽,結果被醉鬼猛地勾住脖子,身子一轉,他被重重壓在下麵。
盯著近在咫尺的臉,舒杭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地問道:“幹……幹什麼?”
軟綿綿的身體貼上來,醇香酒氣彌散在燥熱不堪的氣流間,舒杭臉紅地別過頭。醉酒的人兒不滿,兩手用力掰過他的頭,強迫他與之對視。
“橡皮糖,棉花糖……”
他終於聽清牧橙在念叨什麼,來不及推開,兩片嘴唇就被人用手捏緊。牧橙張大嘴咬住,吃東西似的用牙齒輕輕咀嚼。
舒杭呼吸暫停,一絲涼風凶猛地灌進頭皮,全身都在發麻。
他一動不動,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等她在醉夢裏吃飽喝足,一頭紮進他頸窩,沉沉睡去。
舒杭失魂地盯著天花板發呆,微腫的紅唇仿佛不屬於他,隨著針紮般的酥麻刺痛傳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流灌進心底。
他平靜地敘述完事情經過,滿懷期待地轉頭看妮娜,臉頰泛紅,喃喃道:“我的初吻沒了。”
妮娜不可置信地問:“你還有初吻?”
嗯。”他靦腆地摸了摸頭。“
“之前那女的,你們沒有過嗎?”
舒杭點頭,露出小姑娘的嬌羞,回道:“你知道我這人比較慢熱,這種事也不好意思。”
妮娜深吸一口氣,也不知該誇他老實還是傻,默默豎起大拇指,說:“人才。”
“別瞎誇,會驕傲。”他低頭憨笑。
妮娜翻了個大白眼,剛想揶揄兩句,就見牧橙扶著牧洲走出早餐店。妮娜飛速迎上去,貼心地護著男人上車。
牧橙轉身見到舒杭還在車頭獨自傻樂,搖了搖頭,滿眼遺憾。
人是好人。
可惜腦子不大好使。
舒杭先把他們三人送回公司,而後馬不停蹄地帶著剛救助的小黑狗去寵物醫院。
妮娜本想扶著牧洲去辦公室休息片刻,可他說有急事要處理,讓她們去有暖氣的房間熱熱身子。
妮娜擔心牧洲的身體,死活要跟著,牧洲耐著性子哄了片刻,她才不情不願地拉著牧橙回房。
在倉庫負責人的指引下,牧洲第一時間來到昨晚出事的地方。本來有批貨物計劃今天出貨,沒想到昨晚有幾人偷偷摸摸進入公司,身上帶著可燃汽油,要不是管理員及時發現,叫來一群搬貨的年輕工人強行阻止,後果不堪設想。
可即使如此,倉庫裏的原木還是被刺鼻的汽油浸染,無法正常出貨。
“合作商那邊聯係了嗎?”
“聯係了。”負責人也很無奈,這段時間災難接踵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他很生氣,讓我們依照合同進行賠償。”
牧洲麵無表情,說:“按正常程序走。”
“牧總,這種事明顯是人為,需要報警嗎?”
他深思片刻,剛要拒絕這個提議,誰知後麵突然竄出個斬釘截鐵的女聲:“報警,為什麼不報?”
牧洲詫異回頭,轉身見妮娜快步走來,停在他身邊,表情嚴肅地問負責人:“監控有拍到嗎?”
“有,但夜間畫麵比較模糊。”
妮娜不慌不忙地吩咐:“先報警,把監控視頻發給我。”
負責人拿不準主意,看了眼牧洲。
牧洲知道妮娜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無可奈何地點頭,說道:“照她說的去做。”
等倉庫裏的人陸續離開,牧洲平複好情緒,故作淡然地笑了,打趣道:“越來越有老板娘的架勢了。”
妮娜橫眼瞪他,氣不打一處來,說:“要不是看你是個病人,我真想踢你兩腳解氣。”
他拖著不麻利的腿往前一步,伸手想抱她。
妮娜生悶氣推開他,又不敢太用力,拉拉扯扯到最後,還是被他抱進懷裏。
妮娜在他懷中昂起頭,小聲問:“牧洲,你相信我嗎?”
“相信。”
“如果我把你公司弄沒了,你也不會怪我嗎?”
“怪你什麼?”他低眼看她,語氣認真,“我來北城就是為了你,公司沒了可以重新來,隻要你還在身邊,生活就還有希望。”
妮娜被哄得心花怒放,貓咪眼水亮潤澤,說:“那你答應我,以後不能支開我接電話,不能什麼事都瞞著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能總是被你無微不至地護著。我現在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我也可以替你分擔煩惱。”
牧洲輕輕合眼,摸摸妮娜的頭。
他知道瞞不過她。
他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裏,不說是因為在乎,說是因為心疼,她選擇戳破一切障眼法,與他並肩而行。
“不管怎樣,她終究是你媽,你也別太過火。”牧洲歎了口氣,忍不住勸她。
妮娜苦笑著搖頭,側頭看向窗外的陽光,在玻璃厚重的遮擋下,清透日光也糊上一層灰黑。
“有些媽媽是守護神,有些媽媽是地獄使者。”她眸光冷卻,喉音發啞,“她非把我逼到角落,我退無可退,隻能反擊。”
昨晚的監控視頻很快送到妮娜的手上。
她透過模糊不清的畫麵迅速鎖定為首的人,他脖子上的文身分外惹眼。大飛,朱母身邊的人,有黑社會背景,專替她幹些上不了台麵的齷齪事。
妮娜拿過手機起身,站在二樓的走廊盡頭,撥出去的電話很快接通。
她單刀直入地說:“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是點偷雞摸狗的小把戲。”
那頭的人陰陽怪氣地問:“你那個吃軟飯的男朋友還沒死嗎?”
妮娜笑嗬嗬的,故意激怒對方,說道:“托你的福,在醫院養養身體,現在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