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議賑疏角口出嚴府 失榜首回心守故鄉(2)(1 / 2)

於冰自覺難以存身,煩人將行李搬出府中,不敢擔承。到次早,於冰推逼的稟過嚴嵩兩次,方放於冰出來。眾人知他是嚴嵩信愛之人,或者再請回去,隻到將行李搬送到下處。國賓等迎著問訊,於冰將前後事說了一遍。到第二日午後,隻見羅龍文走來,也不作揖舉手,滿麵怒容,拉過把椅子來坐下,手裏拿著把扇子亂搖。於冰見他這般光景,也不問他。坐了一回,龍文長歎道:“老弟呀,可惜你將天大的一場富貴,化為無有!我今早在府中,將你的事業都細細的問了明白。你既然與人家作幕,你止該盡你作幕的道理,事事聽東家指揮,順著他為是。山西百姓饑荒,與你姓冷的何幹?做宰相、巡撫的倒不管,你不過是個窮秀才,倒要急著管?量你那疼愛百姓,到了那個田地,你豈不糊突的心肺都沒了?你是想中舉想瘋了的人,要借這些積點陰德,便可望中?要知這都是沒把握的想算,天地難憑。你再想一想,那嚴太師還著你中不了個解元麼?”於冰聽了前幾句,心上到還有點然他,聽到積陰德、借此望中舉的話,不由的少年氣動,發起火來,冷笑道:“有那樣沒天良的太師,便有你這樣喪人心的走狗!”龍文勃然大怒道:“我忝為朝廷命官,就是走狗,也是朝廷家走狗。我今來說這些話,還是熱衷於你,你若知道回頭,好替你挽回作合去。怎麼才罵起我是走狗來了?真是不識抬舉的小畜生,不要腦袋的小畜生!”又氣忿忿的向柳國賓道:“我不稀罕你們那幾個房錢,隻快快的都與我滾出去罷!”說罷,大踏步去了。把一個於冰氣的半日說不出話來,在床上倒了一會,急急的吩咐國賓、王範二人快去尋房。

到了次日午後,二人回來說道:“房子有了,還是香爐營兒經承王先生家,房錢仍照上科數目。房子雖不如此局麵,喜的還是個舊東家,王先生亦願意之至。”於冰道:“還論什麼局麵不局麵,隻快快的離了這賊窩,少生多少氣。”隨著國賓、王範押了行李,雇車先去,自己算了算房錢,秤便銀子,著陸永忠與羅中書家送去,就著他交付各房器物,自己又雇了車,到王經承家住下。

時光迅速,又早到八月初頭,各處的舉子雲屯霧集。至十六日,三場完後,於冰得意之至。到九月初十日五鼓寫榜,經承將取中書三房義字第八號第一名籍貫拆看後,高聲念道:“第一名冷不華,直隸廣平府成安縣人。”隻見兩個大主考一齊吩咐道:“把第二名做頭一名書寫,以下都像這樣隔著念!”他得本房薦卷老師、翰林院編修吳時來,聽了此話大驚,上前打一躬道:“此人已中為榜首,通場耳目攸關,今將第二名作頭名,欲置此人於何地?莫非疑晚生與這姓冷的有關節麼?到要請指名情弊題參,或他係叛逆後人,再不然出身微賤。求二位大人說個明白,以釋大眾之疑。”正主考戶部尚書陶大臨笑道:“吳先生不必過意。”隨將十八房房官,並內外監場禦史提調等官,俱約入裏麵,取出個紙條兒來。大家圍繞著觀看,隻見上寫著:“直隸廣平府成安縣冷不華,品行卑鄙,予所深知,斷不可令此人點汙國家名器。”下寫“介溪嵩囑”,上麵花押圖書俱有。眾官觀罷,互相觀望,無一敢言者。吳時來又打一躬道:“此事還求二位大人作主。冷不華既品行卑汙,嚴太師何不除於未入場之前,而必發覺於既取中之後?且衡文取士,是朝廷家至公大典,豈可因嚴老太師片紙,輕將一解元換去的道理?”副主考副都禦史楊起朋笑說道:“吳年兄不必爭辯。隻要你一人擔承起來,這冷不華就是個解元。你若不敢擔承,我們那個肯做此舍己從人的呆事?”

眾官聽了,俱都等候吳時來說話。時來麵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各房官並禦史等,見時來不敢擔承,遂紛紛議論,也有著中在他後麵的,也有執定說不可中的,也有憐惜功名的人,著他中後大家同到嚴相府請罪去的。隻見春秋房官禮部主事司家俊大聲說道:“吳老先生不必狐疑了。嚴太師說他品行卑汙,這人必定不堪至極。他一個宰相的品評,還有不公不明處麼?中了他,有許多不便處。我們何苦因姓冷的榮辱,誤了自己的升遷?依我看來,額數還缺下一個,可即刻從薦卷內抽取一本,補在榜尾便是,仍算吳老先生房裏中的,何如?”眾官齊聲說道:“司老先生所見甚是,我們休要誤了填榜。”說罷,一齊來把一個冷於冰的榜道,就輕輕丟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