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溫如玉賣房充浪子 冷於冰潑水戲花娘(1)(1 / 2)

詞曰:

嫖最好,密愛幽歡情嫋嫋,恨殺銀錢少。無端欣逢契友,須索讓他交好。傾倒花瓶人去了,水溢花娘惱。

——右調《長命女》

話說溫如玉在鄭三家當嫖客,也顧不得他母親服製未滿,人情天理上何如,一味裏追歡取樂。卻好他與金鍾兒,正是棋逢對手,女貌郎才,兩個人枕邊私語,被底鴛鴦,說不盡恩情美滿,如膠似漆。就是這苗禿,雖然頭禿,於“溫存”二字上,甚是明白,玉磬兒雖不愛他,卻也不厭惡他。兩個人各嫖了三夜。如玉打算身邊隻有十二兩六錢來的銀子,主仆上下茶飯,以及牲口草料,俱係鄭三早晚措辦,若再住幾天,作何開發?花過大錢的人,惟恐被人笑話,就將那十二兩程儀,做了他與苗禿的嫖資,剩下盤費銀六錢,賞了打雜兒的。要與鄭三說明,告辭起身,苗禿子私心還想嫖幾天,怎當得如玉執意要回去。鄭三家兩口子,雖然款留,也不過虛盡世情,知他銀子已盡,住一天是一天的盤攪。這金鍾兒,心愛如玉,那裏肯依?又留的住了兩天,相訂半月後就來,方準回家。玉磬兒怕叔嬸怪他冷淡客人,也隻得與苗禿叮嚀後會。臨行時,金鍾兒甚是作難,和如玉相囑至再方別。

兩人在路上,不是你讚金鍾,就是我誇玉磬,直說笑到泰安。一到家就催苗禿去泰安尋買房子的人。來來往往,也有人看過幾次,爭多嫌少,總不能成。苗禿子內外作合,鬼混了二十多天,還是木行裏買,言明連磚瓦石條,與如玉一千四百兩,苗禿子暗吃著一百五十兩。如玉定要一千六百兩,苗禿子急得了不得,時時勸如玉道:“你要看破些罷!如今的時候艱難,耽隔了這個機會,將來不但一千四,就是一千二,還怕沒人出哩。我到滿心裏著你賣一萬銀子,其如勢不能行何?難道我不向你,到向外人不成?”如玉被他纏不過,又減要了五十兩。

正在爭論之際,隻見張華入來說道:“試馬坡的鄭三,差人請大爺來了,還有兩封書字,一封是與苗三爺的。”如玉接在手內,拆開和苗禿子笑著同看。見一張紅紙上,寫著絕句一首道:“蓮花池畔倚回廊,一見蓮花一恨郎。郎意擬同荷上露,藕線不斷是奴腸。”

傍邊又寫著三個大字:“你快來!”上寫“書請溫大爺移玉”,下麵落著名字,是“辱愛妾金鍾兒具書”。內又有小荷包一個,裝著個琺琅比目魚兒,聞了聞,噴鼻兒香。又拆開苗禿書字,上麵也是一首絕句,寫道:“君頭光似月,見月倍傷神。寄與頭光者,應憐月下人。”

傍寫“裏句呈政,可意郎苗三爺知心”,下寫“薄命妾玉磬兒搖尾”。如玉看了,笑的前仰後合,不住的叫妙不絕。苗禿子將詩扯了個粉碎,擲於地下。如玉見他麵紅耳赤,動了真怒,也就不好意思再笑了,向苗禿道:“我們還得與他一封回字。”苗禿子一聲兒不言語。如玉又問,苗禿道:“我無回字。”如玉道:“和你商酌,這來的人,難道教他空手回去?我意思與他一兩銀子,你看何如?”苗禿道:“一兩的話,虧你也說的出來!至少與他一百兩,才像做過總督家的體統。”如玉道:“你這沒好氣,在我身上煞放怎麼?”苗禿道:“你在嫖場中,不知經曆了多少,像這一行的人來,不過與他一頓飯吃,十分過意不去,與他三二百盤費錢。若東的一兩,西的一兩,他們吃著這個甜頭兒,婊子本不願意與我們寫書字,他還懇求的教寫。你頭一次與過一兩,後一次連五錢也不好拿出。況日日支應亡八家的差人,也嫌晦氣,打發的少不如意,他回去就有許多不好的話說。”

如玉也不回答,一麵吩咐張華,收拾三葷兩素的酒飯管待來人,自己取出一張泥金細箋紙,恭恭敬敬的寫了回字。又尋出一條龍頭碧玉石簪兒,係他妻子洪氏故物,包在書內。想算著家中還有二千來錢,難做賞封,著張華拿錢換了一兩銀子包好,上寫“茶資一兩”,餘外又與三百錢盤費。苗禿見他如此慎重,想了想,將來還要與玉磬兒相交,形容的不好看,隻得煩如玉與他寫回書,也要求件押包的東西。如玉批評他道:“你三四十歲的人,連個蕭麻子和你頑,你也識不破。你想玉磬兒怎麼不識好歹,也不肯煩人做這樣詩,打趣你,你還要在朋友身上使頭臉!”苗禿連忙殺雞拉腿,認了不是。如玉與他寫了回字,又尋出一副鍍金耳環,填在書內。將鄭三家打雜人胡六叫入來,細問了一回,許在五日內定去,又留他住幾天。胡六道:“家中沒人,小的就回去罷。金姑娘還不知怎麼盼望回信哩。”苗禿子慌忙將賞銀並書字付與,又囑咐替他都問候,胡六叩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