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聽喧淫氣殺溫如玉 恨譏笑怒打金鍾兒(1)(1 / 2)

詞曰:

且去聽他,白晝鬧風華。淫聲豔語噯呀呀,氣殺冤家。一曲琵琶幹戈起,打罵相加。郎今去也各天涯,心上結深疤。

——右調《珠沉淵》

話說金鍾兒去後,溫如隨即穿衣服,苗禿道:“我與你要洗臉水去。”少刻,如玉到前邊,張華收拾行李。鄭三家兩口子,說好說歹的才將如玉留下。又暗中囑咐金鍾兒,在兩處兒都打照著,休要冷淡了舊嫖客。如玉同眾人吃了早飯,因昨夜短了睡,到後邊困覺。睡到午間,扒起到前院一看,白不見一個人,止有鄭三在南房簷下,坐著打呼。原來苗禿子等,同何公子家丁們效外遊走去了。

如玉走到庭房,正欲趁空兒與金鍾訴訴離情,剛走到門前,將簾兒掀起,見門子緊閉,仔細一聽,裏麵柔聲嫩語,氣喘籲籲,是個雲雨的光景。又聽得抽送之聲,與狗舔粥湯相似,少刻聲音更迫,隻聽得金鍾兒百般亂叫,口中說死說活。如玉聽到此際,比晚前那一番更是難受,心上和刀剜劍刺的一般,長出了一口氣,走到後邊,把桌子拍了兩下道:“氣殺!氣殺!”將身子靠在被褥上發起癡呆來。好半晌,方說道:“總是我來的不是了,與這老忘八蔤的做的是什麼壽!”

猛見玉磬兒笑嘻嘻的入來道:“大爺和誰說話哩?”如玉道:“我沒說什麼。請坐。”玉磬兒道:“東庭房著人占了,大爺獨自在此,不寂寞麼?”如玉道:“也罷了。”玉磬兒道:“他們都遊走去了,止有何公子在金妹子房中睡覺。我頭前來看大爺,見大爺睡著了,不敢驚動。”如玉道:“這何公子到你家,前後共幾天了?”玉磬兒道:“連今日十八天。”如玉道:“不知他幾時起身?”玉磬兒微笑道:“這到不曉的。”又道:“他兩個正是郎才女貌,水乳相投。這離別的話,也還說不起哩。”如玉道:“苗三爺與你最久,他待你的情分何如?”玉磬兒道:“我一生為人,大爺也看得出,誰疼憐我些,誰就是我的恩人。隻是自己生的醜陋,不能中高貴人的眼,這也是命薄使然。”如玉道:“你若算醜陋人,天下也沒俊俏的了。”玉磬兒笑道:“大爺何苦玩弄我?隻是大爺到這裏來,金妹子又無暇陪伴,到教大爺心上受了說不出的委曲。”如玉道:“此番你妹子不是先日的妹子了,把個人大變了。我明日絕早走,將來他不見我,我不見他,他還有什麼法兒委曲我?”玉磬兒道:“噯喲,好大爺,怎麼把斬頭滴血的話都說出來?我妹子今年才十九歲,到底有點孩子性。將來何公子走了,他急切裏也沒個如意的人,除了大爺,再尋那個?”如玉冷笑道:“我還不是就近的毛房,任人家屎尿哩!不是你三叔和你三嬸兒再三苦留,我此刻也走出六十裏去了。”兩人正敘談著,忽聽得外麵有人說笑。玉磬兒道:“我且失陪大爺罷。”一直前邊去了。

少刻,前邊請吃飯,大家齊到庭上。隻見鄭三家老婆入來,看著溫如玉,向何公子道:“承這位溫大爺的盛情抬舉我,因為我的賤辰,補送禮物,已經過分了,又拿來許多的緞子衣服。我昨日細看,到值六七十兩。隻是小地方兒,沒有什麼堪用的東西。今日不過一杯水酒,少伸謝意。”又囑咐金鍾、玉磬兒道:“你兩個用心陪著多吃幾杯兒。”說罷出去了。

何公子道:“昨日小弟胡亂僭坐,今日是東家專敬,溫兄又有何說?”蕭麻子道:“今日是不用遜讓的,自然該溫大爺坐,完他東家敬意。何大爺對坐,我與老苗在上麵橫頭,他姊妹兩個在下麵並坐就是了。”說罷,各一一入坐。不多時,杯泛瓊蘇,盤堆珍品,蘭肴綺饌,擺滿春台。如玉存心看金鍾兒舉動,見他磕了許多瓜子仁兒,藏在手內,又剝了個元肉丸兒,將瓜子仁都插在上麵,不知什麼時候已暗送與何公子。又見何公子,將元肉同瓜子仁兒,浸在酒杯內,慢慢的咀嚼。如玉甚是不平,躊躇了一會。

苗禿子見如玉出神,用手在肩上拍了一下,說道:“你不吃酒,想甚麼?”

如玉道:“我想這樂戶家的婦女,固是朝秦暮楚,以賣俏迎奸為能,然裏頭也有個貴賤高低。高貴的,止知昏夜做事;下賤的,還要白日裏和人打槍,與沒廉恥的豬狗一般。你看那豬狗,不是青天白日裏鬧麼?”金鍾兒聽了,知道午間的事必被如玉聽見,此刻拿話譏刺,便回答道:“豬狗白日裏胡鬧,雖是沒廉恥,他到的還得些實在。有那種得不上的豬狗,在傍邊狂叫亂咬,那樣沒廉恥,更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