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章 聽喧淫氣殺溫如玉 恨譏笑怒打金鍾兒(2)(1 / 2)

苗禿子聽了,恨不得長出一百個嘴來分辯,忙說道:“金姐,你休聽蕭麻子那疤蔤的話,他是信口胡拉扯。”蕭麻子大笑道:“金姐你聽聽,越發放開口的罵起咱兩個是疤蔤的來了,苗禿子打了蕭麻子兩拳,說道:“金姐,你的麻子,就和月有清陰,玉有血斑的一樣,真是天地間秀氣鍾就的靈窟,多幾個兒不可,少幾個兒也不可,沒一個兒更不可。就是用鳳銜珠、蛇吐珠、僻塵珠、玄鶴珠、驪龍珠、象罔珠、如意珠、滾盤珠、夜明珠、照乘珠,一個個添補起來,也不如這樣有碎窟小窩兒的好看;那裏像蕭麻子的麵孔,與缺斷的藕根頭相似,七大八小,深深淺淺,活怕死人!”蕭麻子道:“任憑你怎麼遮飾,這杯酒總是要罰的。”苗禿被逼不過,隻得將酒一氣飲幹,說道:“罷,罷!我從今後連蕭麻子也不敢叫你了,我隻叫你的舊綽號罷。”何公子道:“蕭兄還有舊綽號麼?”苗禿子道:“怎麼沒有?他的舊綽號叫‘象皮龜。’”眾人聽了,俱各大笑。

以下該何公子唱了。何公子將酒飲幹,自己拿起鼓板來,著他跟隨的家人們吹上笙笛。唱了《陽告》裏一支《叨叨令》。如玉道:“何兄唱的,抑揚頓挫,真堪裂石停雲,佩服,佩服!”何公子道:“小弟的昆腔,不過有腔有板而已,究竟於歸拿字眼、收放吞吐之妙,無一點傳授,與不會唱的門外漢無異。承兄過譽,益增甲顏。”次後該金鍾兒唱了。金鍾兒拿起琵琶,玉磬兒彈上弦子,唱道《林稍月》絲弦調:“初相會,可意郎,也是奴三生幸大。你本是折桂客,誤入章台,喜的奴竟夜無眠,真心兒敬愛。你須要體恤奴懷,若看做殘花敗柳,豈不辜負了奴也!天呀!你教奴一片血誠,又將誰人堪待”

蕭、苗二人一齊叫好,也不怕把喉嚨喊破。溫如玉聽了,心中恨罵道:“這淫婦奴才,唱這種曲兒,他竟不管我臉上下得來下不來!”金鍾兒唱罷,玉磬兒接過琵琶來,將弦子遞與金鍾兒,改了弦唱道《桂枝香》絲弦調:“如意郎,情性豪,俊俏風流,塵寰中最少。論門第督撫根苗,論才學李杜清高。恨隻恨和你無緣敘好,常則願席上樽前,淺斟低唱相調謔。一覷一個真,一看一個飽。雖然是鏡花水月,權且將悶解愁消。”

眾人也讚了一聲好。底下該溫如玉唱了。如玉道:“我不唱罷。”眾人道:“卻是為何?”如玉道:“我也欲唱幾句昆腔,一則有何兄的珠玉在前,二則小弟的曲子,非一支半支所能完結,誠恐聒唕眾位。”眾人道:“多多益善,我們大家洗耳靜聽佳音。”如玉自己打起鼓板,放開喉嚨,唱道《點絳唇》:“海內名家,武陵流亞。蕭條罷,整日嗟呀,困守在青氈下。”《混江龍》:“俺言非誇大,卻九流三教盡通達。論韜略孫吳無分,說風騷屈宋有芽。人笑俺揮金擲玉貧堪罵,誰憐我被騙逢劫命不佳。俺也曾赴棘闈,含英咀華;俺也曾入賭局,牌鬥骰撾;俺也曾學趙勝,門迎多士;俺也僧仿範公,麥贈貧家;俺也曾伴酸丁,筆揮詩賦;俺也曾攜少妓,指撥箏琶;俺也曾騎番馬,飛鷹走狗;俺也曾醉燕氏,擊築彈鋏;俺也曾效梨園,塗朱傅粉;俺也曾包娼婦,贈錦投紗;俺也曾摟處子,穴間竊玉;俺也曾戲歌童,庭後摘花;俺也曾棄金帛,交歡仕宦;俺也曾陳水陸,味盡精華。為什麼牡丹花,賣不上山桃價?龜窩裏遭逢淫婦,酒席上欺負窮爺!”

眾人俱各鼓掌道好。金鍾兒笑道:“你既到這龜窩裏,也就說不得什麼窮爺富爺了。請吃酒罷,曲子也不敢勞唱了。”如玉道:“酒到可以不吃,曲子到要唱哩。”又打起鼓板來,唱道《油葫蘆》:“俺本是風月行一朵花,又不禿,又不麻。”

苗禿子笑向蕭麻道:“聽麼!隻用一句,把我和你都填了詞。”——“錦被裏溫存頗到家。你纖手兒搦過俺弓刀把,柳腰兒做過俺旗槍架。枕頭花兩處翻,繡鞋尖幾度拿。快活時說多少知心話,恁如今片語亦無暇。”

蕭麻子道:“前幾句敘的甚是熱鬧,後幾句敘的可憐。看來,必定這金姐有不是處。”金鍾兒笑了一笑。如玉又唱道《天下樂》:“你把全副精神伴著他,學生待怎麼?他是跌破的葫蘆,嚼碎的瓜。謊的你到口蘇,引的你過眼花。須堤防早晚別你,把征鞍跨。”

何公子大笑道:“溫兄倚馬詩成,真是盛世奇才,調笑的有趣之至。就是將小弟比做破葫蘆、碎西瓜,小弟心上也快活不過。”如玉又唱道《那吒令》:“你見服飾盛些,亂紛紛眼花。遇郎君俏些,豔津津口誇。對寒儒那些,悶厭厭懶答。論銀錢讓他多,較本事誰行大?我甘心做破釜殘車。”

何公子毫不介意,隻是哈哈大笑,拍手稱妙不絕。如玉又唱道《鵲踏枝》:“你則會鬢堆鴉,臉妝霞。止知道迎新棄舊,眉眼風華。他個醉元規,傾翻玉;則俺這渴相如,不賜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