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章 聽喧淫氣殺溫如玉 恨譏笑怒打金鍾兒(2)(2 / 2)

何公子道:“相如之渴,非文君不能解。小弟今晚定須回避,不然,亦不成一元規矣。”說罷大笑。如玉唱道《寄生草》:“對著俺誓真心,背地裏偷人嫁。日中天猶把門簾掛,炕沿邊巧當鴛鴦架。帳金鉤搖響千千下,鬧淫聲籲喘呼親達,怎無良連俺咳嗽都不怕。”

何公子聽了,笑的前仰後合,不住口的稱道“奇文妙文”,讚揚不已。苗禿子道:“怪道他今日鬼念打槍的話說,不想他是有憑據的。”金鍾兒笑道:“你莫聽他胡說,他什麼話兒編造不出來?”苗禿子道:“你喘籲著叫親達,也是他編造的?連人家咳嗽都顧不得回避了。”眾人都笑起來。蕭麻子道:“你們悄聲些兒。他這曲兒,做的甚有意思,有趣味。我們要禁止喧嘩。”如玉又唱道《尾聲》:“心癢痛難拿,唱幾句拈酸話。恁安可任性兒,沉李浮瓜,到而今把俺做眼內疔痂?是這般富炎窮涼,新真舊假。拭目恁蛛絲情盡,又網羅誰家?”

如玉唱完,眾人俱各稱羨不已道:“這一篇醋曲,撒在嫖場內,真妙不可言。”何公子道:“細聽數支曲子,宮商合拍,即譜之黎園,扮演成戲,亦未為不可。又難得有這般敏才,隨口成文,安得不著人服殺!”苗禿子道:“扮金姐的人,到得一個好小旦,不然也描寫不出他這迎新棄舊的樣兒來。”金鍾兒道:“苗三爺也是這樣說,我竟是個相與不得的人了。我也有一支曲兒,請眾位聽聽。”蕭麻子道:“請吐妙音。”金鍾兒把琵琶上的弦,都往高裏一起,用越調高唱道《三煞雙調琥珀貓兒墜加字口羅口羅腔》:“你唱的是葫蘆吒,我聽了肉也麻。年紀又非十七八,醋壇子久該倒在東廁下。說什麼先有你來後有他,將督院公子抬聲價。你可知花柳行,愛的是溫存,重的是風華?誰管你祖上官兒大!”(一煞)

何公子等聽了,俱不好意思笑。蕭麻子搖著頭兒道:“這位金姐,也是個屬鵪鶉的,有幾嘴兒鬥打哩”。金鍾兒唱道:“自從他那晚住奴家,你朝朝暮暮無休暇。存的是醋溜心,卜的是麻辣卦。筷頭兒盤碗上打,指甲兒被褥上撾,耳朵兒竊聽人說話。對著奴冷笑熱誇,背著奴鬼嚼神查。半夜裏喊天振地叫張華,夢魂中驚醒教人心怕。”(二煞)“奴本是桃李春風牆外花,百家姓上任意兒鉤搭。你若教我一心一信守一人,則除非將奴那話兒縫殺。”(三煞)

金鍾兒卻要唱下句,當不得眾人大笑起來。苗禿子道:“若將金姐那話兒縫殺,隻怕兩位公子要哭死哭活哩。”蕭麻子笑說道:“不妨,不妨。隻用你將帽兒脫去,把腦袋輕輕一觸,管保紅門再破,蓮戶重開。”苗禿子恰要罵,金鍾兒又唱道《尾聲》:“從來說舊家子弟多文雅,誰想有參差。上品的凝神靜氣,下流的磨嘴粘牙。”

如玉因頭前有豬狗長短話,已恨怒在心;又聽了那兩段,早已十分不快;今聽了上品下流的話,不由的心頭火起,問金鍾兒道:“你把這上品下流的話與我講一講!”金鍾兒道:“我一個唱曲兒,有什麼講論?”苗禿子笑道:“你們個相與家,甚麼話兒不說,才講論起字眼來了?”如玉冷笑道:“你這奴才著實放肆,著實不識好歹!”金鍾兒道:“你到少要奴才長短的罵人。”如玉道:“你原是娼婦家不識輕重的奴才!我罵你奴才,還是抬舉你哩!”金鍾兒向眾人道:“人家吃醋都在心裏,我沒見他吃醋都吃在頭臉上,連羞恥都不回避。”蕭麻子道:“禁聲些兒。你兩個雖然是取笑,休教何大爺尊紀笑話。”

金鍾兒又欲說,不防如玉隔著桌子,就是一個嘴巴,打的金鍾兒星眸出火,玉麵生煙,大叫了一聲,說道:“你為什麼打我?我還要這命做什麼?”說著掀翻了椅子,向如玉一頭撞來。蕭麻子從後抱住,如玉趕上來,又是一個嘴巴,打的金鍾兒大喊大叫。如玉又揚拳打下,苗禿子急向金鍾兒麵前一遮,拳落在苗禿頭上,帽兒墜地。蕭麻子將金鍾兒抱入房裏去了。苗禿子兩手柔著禿頭,說道:“好打!”

鄭三家兩口子從後麵兩步做一步跑來,鄭三家老婆問玉磬兒道:“你妹子和誰鬧?”玉磬兒不敢隱瞞,說道:“適才被溫大爺打了一下,蕭大爺抱入東房去了。”鄭婆子笑說道:“好溫大爺,我家女廝年青,有不是處指駁他,防備人家動手腳,怎麼你老人家才動起手腳來了?豈不失雅道?”如玉氣的也回答不出。隻聽得金鍾兒在房內大哭,口裏也有些不幹不淨地話。鄭三聽得,連忙拉了他老婆,到房內教訓他閨女去了。溫如玉走出街門,吆喝著張華收拾行李。苗禿子隨後跟來,如玉已急急的出堡門去了。正是:謳歌逆耳禍蕭牆,義海情山一旦忘。水溢藍橋應有會,兩人權且作參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