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赴章台如玉釋嫌怨 抱馬桶苗禿受叱呼(1 / 3)

詞曰:

昔日各出傷心語,今夜歡娛同水乳。女修文,男演武,揉碎繡床誰作主。聽淫聲,猛若虎,也把花娘撐弩。掀翻馬桶君知否,禿兒情亦苦。

——右調《應天長》

話說溫如玉同苗禿、鄭三坐車到試馬坡,入得門來,先是鄭婆子迎著說道:“孩子們年輕,得罪下大爺,就連俺老兩口子也惱了,許多不來走走。今日若不是老頭兒去請,還不肯來哩。”如玉笑了笑,入了廳房,苗禿子就要同往金鍾兒房裏去。如玉道:“我們且在廳上坐坐。”

待了一會,隻見玉磬兒從西房內走來,淡淡的一笑,說道:“大爺來了。”

如玉道:“來了,請坐罷。”玉磬兒坐在一傍,少刻,蕭麻子也到,一入門便笑道:“大爺好利害人!那日我們四五個趕了好幾裏,也沒趕上。今日來了,全全我們的臉罷。”說畢,各作揖坐下,彼此敘談著吃茶。苗禿子道:“怎麼這金朋友,還不見出來?”蕭麻子道:“小行貨子,心裏還懷著棒槌兒哩。等我去叫他。”於是走到東房門前,將簾子一掀,笑說道:“溫大爺不來,你三番五次催我們去請,正經來了,你又躲著不見。還不快起來!青天白日裏,睡的是什麼?”說罷,複回廳上坐著。

又待了好半晌,方見金鍾兒揉眉擦眼。如玉偷眼一看,但見穿著一件深藍袖子大棉襖兒,外套青緞灰鼠皮背心,腰裏係著條沉香色汗巾。青緞子百折裙兒,大紅緞平底花鞋,頭上搭著皂絹手帕一方,烏雲亂挽,寶髻斜垂,薄粉輕施,香唇淡點。步履之間,比素日又文雅些。走到了廳中間,有意無意的斜覷了如玉一眼,拉過把椅子來,坐在下麵,將臉兒朝著門外,一句話兒也不說。

苗禿子笑道:“我的小肉肉,你和我也惱了!我替你舍死忘生請了一回,你也不與我請個安。”蕭麻子道:“你不自己想想,是個甚麼東西,敢和人說‘請安’二安?”苗禿子道:“我在嫖場中,不過手內無錢;若論人才,就走遍天下,也是個二等資格,還不值他一請安麼?”眾人都笑了。蕭麻子道:“金姐掉過臉兒來說話。”金鍾兒總不回答。蕭麻子向如玉道:“這也怪不得他,委實那日溫大爺的嘴巴,太手重些了。”金鍾兒聽了,將粉項一低,那眼中的淚就像斷線珍珠相似,撲簌簌亂滾下來。苗禿子罵道:“這象皮龜,真不成人類!好端端的,被他一個屁,就點綴哭了。”從袖中取出個手帕兒來,斜著身子,替他揩淚,口裏罵蕭麻子不絕。揩抹了一會,金鍾兒不哭了。苗禿向蕭麻子道:“他兩口子一句話也不說,我和你該想個法兒,與他兩個作合才好。”蕭麻子道:“用不著你我,隻用到定更時候,那一隻眼兒的光頭老先生出來,隻用他點頭晃腦幾下,就強似我們作合數倍。”玉磬兒拍手打掌的大笑道:“原來你兩個的臉,還不如人家一根球。”蕭麻子大喝道:“胡說!”隻說一聲,不但溫如玉、苗禿子,連金鍾兒也忍不住笑了。隨後蕭麻子也笑了。

打雜的拿入酒菜來,五人坐定。金鍾兒連筷子也不拿。問他,隻說肚裏不受用,略坐了一會兒,就回房裏去了。苗禿與蕭麻,就和與酒有仇的一般,你狠一大杯,我狠一大杯,頃刻告幹了一壺。打雜的又添上酒來,兩人複灌了數杯,方將鋒芒下去,又放開憨量,吃起菜來。皆因何公子去後,鄭三家二十餘天無上眼客人,苗禿在泰安來往,還吃了幾次肉;蕭麻子口裏實淡出水來,今日安肯輕易放過?隻吃的瓶盡盤空,方肯住手。蕭麻子坐在一傍剔牙,苗禿子嚷著要吃茶。

須臾,各房裏點起燭來,蕭麻子道:“溫大爺是久別,苗三爺也是初到,我們早散了罷。明日一早再會。”苗禿道:“你說的是。”遂一齊送如玉到金鍾兒房內。金鍾兒從炕上扒起來,讓眾人坐。蕭麻子道:“你兩口兒好好安歇罷,我明日早來看你。”說罷,同苗禿出去。如玉要相送,被苗禿將門兒倒扣上去了。金鍾兒見眾人已去,拉過枕頭來,依舊倒在炕上睡去。如玉見金鍾兒不睬他,自己坐在一把椅之上,口內沉吟,心中酌量。見金鍾兒總是睡覺,一抬頭,見櫃頂上有幾本書,取下來看視,是幾本算命子評,一句也看不入去,不住的偷眼窺伺金鍾兒。

約有起更時分,隻見金鍾兒起來,走到如玉麵前,將燭拿去,往鏡台邊一放,對著鏡子,把頭發整理了幾下,用手帕從新罩了罩,拿起杯茶來,漱了漱口,唾在地下,然後到炕沿邊,將被褥打開,鋪墊停妥;又將內外衣服鈕扣解開,也不換睡鞋,回頭向如玉道:“你坐一夜麼?我得罪你了。”如玉道:“我也就睡。”金鍾兒脫去上下衣服,麵朝裏睡了。如玉又坐了有兩杯茶時,也將衣服脫去,揭起被子,睡在一邊,離的金鍾兒遠遠的,麵朝上納悶。金鍾兒是等著如玉央及他,又不肯失了身分先摟攬如玉;如玉急欲與金鍾兒和合,也不肯先下這一口氣。究意兩個都是假做作,沒一個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