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官道:“看來你受賄也還未必,要沾已故總督的光是實。隻是偷行嫁娶,於理不合。”說著丟下兩條簽來,將丕承打了十板。如玉聽了‘偷行嫁娶’四字,才有些著慌。又聽得叫苗禿,苗禿跪在一邊。州官道:“這不是三年前我打四十板的那苗三麼?”左右道:“是。”州官道:“我看的光眉溜眼。像這狗攮,你們看他,不是勾引人亂嫖,就是勾引人胡娶。我也不管你得了溫如玉多少錢,我隻是打!”說著丟下六條簽來,將苗禿子打了三十板。如玉心上著實害怕,又聽得叫自己名字,隻得上去跪下。隻見楊寡婦大嚷道:“老爺看麼,他前日穿戴著道衣道冠入城,今日聽得告下他,他就改換為秀才,這豈不是欺官麼?”州官向如玉道:“本州推念你先人,自審斷後,到時常計念你。又風聞你隨一姓冷的道人出家去了,我還不受用了兩天。你實說,端的是幾時回家?做過道士沒有?”
如玉道:“一字也不敢欺太老爺。因被盜後,家計貧寒,無可為生,原做了道士,止一年餘。後聞人傳說,被盜銀兩已有下落,因此於前日才來。”
州官大笑道:“你前日才來,今日就還了俗,就娶寡婦。世上安有這樣個便宜速快的事。我再問你,你兩個同宿了沒有?”如玉道:“是此刻才娶入門,此刻就被傳拿,沒有同宿。”州官道:“這也罷了。隻是你既是秀才,便窮死也不該做道士。既做了道士,便終身不該還俗。怎麼見了個好寡婦,你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像你這下愚東西,貪淫好色,實是儒釋道三教皆不可要的臭貨。我也沒這些筆墨詳革你,我隻是打之而已。”吩咐左右拉下去,用頭號大板,重打四十。如玉還欲哀懇,被眾役揪翻在地,隻打的皮開肉綻,疼痛切骨。他是自幼兒嬌生嬌食,從未挨過個手板的人,這一次幾乎打死。打完,州官向楊寡道:“你兒婦理該著你領回,但你既有多要身價名聲,你該回避嫌疑才是。”又向吳丕承道:“今將你女兒斷歸你,任憑你擇婿另嫁,隻不許與溫如玉做親。將來出嫁時,總要與楊氏二十兩。若楊氏不依,你隻管來告他,我便打他一套。”又吩咐原差:“速同吳丕承將他女兒押回,片刻不許在溫如玉家停留。”說罷,退堂。
張華雇人將如玉抬回到東廈房內,新人已早被原差押回娘家去矣。如玉倒在炕上,兩腿疼的和刀割一般。苦挨到申牌時分,忽然想起運氣來,試試何如?於是凝神瞑目,將氣向下部運送,隻一個時辰,便覺忍受得住;又過了兩時,真是仙家傳授不同,兩腿係筋血多而氣最難到之處,至四更後便傷消痛止,破壞處皆有了幹痂;下地行走亦不甚艱苦,心中頗喜,又複上炕運用。到天將明,連忙更換上道冠道衣,在桌上寫了八個字:“從此別去,永不再來。”悄悄的開了房門,到院中駕雲,複尋九功山去了。正是:吳門孀婦姿容俏,苗禿作媒楊寡告。重把溫郎杖四十,州官解得其中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