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拉烈夫
這是一個風清日暖的早晨。遠處半山腰中滿含著雲氣,待升不升的樣子;眼前則綠草茵茵,翠鳥爭喧。
瞧菲尼婭大嬸拎著這滿滿的一桶牛奶急匆匆趕路的模樣,時間總有7點半了。這個別墅區的人家沒有一家不吃菲尼婭大嬸家的牛奶,好在這兒沒什麼急事,7點半是個恰到好處的送奶時間。
菲尼婭大嬸今年剛上50,瘦骨伶仃,滿身沒3兩肉,隻是目光炯炯,腰板筆挺,雙手也蠻有勁的。這陣子,她正踩著碎步子,急匆匆地上各家去送牛奶。
27號,這是日尼亞家。日尼亞是個不求上進的工人,長得豹頭環眼,狸鼻闊口,身材魁偉,手臂上肌肉虯結。
菲尼婭大嬸邊敲門,邊心想:“日尼亞這個懶坯,別還在睡懶覺吧,偏偏他女的出門去了,又要勞我久等……”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門竟“呀”的一聲開了,熊一般笨重的日尼亞手握一隻小鍋,睡眼惺忪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日尼亞粗聲大氣地說:“早,菲尼婭大嬸,多謝你送牛奶來。”
菲尼亞大嬸瞟了他一眼,道:“早上好。請把小鍋給我,我可以舀奶給你。”
她才一接過小鐵鍋,馬上,怪事兒發生了:隻見這位從來不知體育為何物的、骨瘦如柴的大嬸驀地“嗆啷啷”一聲,丟掉小鐵鍋,像個訓練有素的運動員,兩手平舉做了一個下蹲動作,接下來,一連串純正的體操動作一個接一個地做下去……
日尼亞這個身高1米85的彪形大漢,剛要張口詢問菲尼婭大嬸是不是中了邪,猛地,身不由己,他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在一陣不可抗拒的痙攣後,也學著菲尼婭大嬸的動作做起徒手體操來。他心裏暗忖:“見鬼,我是不是得了神經病了?還是跟她一般中了邪?”他咬緊牙關,竭盡全力控製了自己有2秒鍾,但就這麼短短2秒鍾,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神奇力量,在逼迫他,駕馭他,操縱他,生生地牽引著他的手腳,讓他也興致勃勃地重複起菲尼婭大嬸的體操動作來。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對十分不相稱的“徒手體操運動員”捉對兒做的竟是一套本地誰也未曾做過的體操,他倆動作規範劃一、穩練嫻熟,恰似冥冥中有人在為他們“一、二、三、四”喊口令。
當然,做操歸做操,說話歸說話,那些綿綿不斷的體操並不影響兩位的口舌之爭。
菲尼婭大嬸邊做出色的彎腰運動,邊氣喘籲籲地說:“我說呀,日尼亞大哥,你這是幹嗎……”
日尼亞一邊做側身運動,邊喘著粗氣道:“大嬸你又是幹嗎?難道這還能怨我嗎……”
菲尼婭大嬸邊做“後踢腿”運動,邊苦苦哀求:“喂,喂……我說呀,日尼亞大哥……當心,當心……別踢翻了我的牛奶……”
日尼亞邊跟住大嬸的動作,邊咕嚕:“天啊……你看我這隻拖鞋都給踢丟了……”
接下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做起了“跳躍運動”來。
菲尼婭自出娘肚子以來,壓根兒就沒做過操,何況她又是上了年紀的人,她已深感力不從心了:“我不行了……累死了……再下去,我準得要摔倒了……”
她邊說,邊跳得活像一隻喜鵲。
日尼亞沉著臉自顧自跳著。他暗自慶幸,好在菲尼婭大嬸年長他許多,要不,他妻子見了準會當他太過輕浮,隻是他那蠢重的身子已踩得腳下的木台階“咯吱咯吱”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