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判斷不出她的年齡——20?似乎小了點兒;30?似乎又大了點兒;25?也不對。我沒有見過25歲的婦女有這麼美麗,而她的體型身段又絕不像十八九歲。我說不上來,我無能為力。
“坦率講,是奇異。”
我研究藝術,我探討美學,我探索人的美和美的人生的生活,迄今已70多年。然而我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象,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產生了幻覺……
“請問,您找誰?”
正在我有些惶惑之際,她,這位迎麵走來的婦女,收住腳步,說話了。她說著一口北京話,音色十分圓潤動聽,隻是,吐字比較緩慢。
“很遺憾!”我疑惑地望著她,不知道自己臉上有沒有笑容,說:“我恰恰不知道我要找誰。”
她淺淺一笑,眼裏閃出幾束開心調皮的光:
“那麼您來這裏做什麼呢?走錯路了嗎?”
“不!”我不曉得該怎樣稱呼她,“我是記者,我來這裏采訪。”
“噢,您,是不是從《可愛的中國》文學雜誌編輯部來?”她講話的時候似手另有一種美,那長長的睫毛和整齊的牙齒,在柔和的陽光照耀下,特別引起我的注意。
我有些驚異,反問她:
“是的。不過,你怎麼知道呢?”
她無聲地愉快地笑笑:
“我接到了通知。我特地來接您。”
她這麼一說,令我想到她是宇宙宮的一個工作人員。而想到這一點,我又覺得,雖說如今是21世紀,她這身裝束和發型也太時髦了。我問:
“這麼說,你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她又一笑,神情是開心的:
“暫時還不是。我是失蹤者。”
“你?失蹤者?”
她笑而不語地點點頭。於是,她那長長的黑發,像波浪似地飄動了起來。
她大概看出了我的詫異之情,問道:
“您,不相信嗎?”
“是的。總的說來,到此刻為止,這是一連串問題而不是明確的結論。不過,見到你我很榮幸!”我同她握手,又問,“就你自己嗎?”
“不,還有幾位。我們分了工。首先由我接待您。他們都被別人約走了。”
“請原諒!請你首先告訴我:你們曾失蹤在什麼地方?我實在莫名其妙哩!”
“我理解您的問題。”她做一個優雅的手墊,叫我跟著走,“我的服裝,我的麵相,我的一切,都叫您感到怪——”
是啊!奇異這個詞我幾乎忘卻了呢?“她像輕風似地走著,邊走邊講,”我們曾經離開地球,失蹤在外太空。我的服裝還沒有換。前天傍晚剛剛著陸。宇宙研究中心正在替我們裁製我們中國人現在通行的服裝。國家決定我們將成為這裏的工作人員,實際上我們將成為這裏的研究對象;因為我們整個人打上了外太空的印記呢!——您看這合乎邏輯嗎?
我站住,從側麵觀察她,興奮中摻雜著難以思議的情緒。我問道:
“恕我冒昧,你,今年多大歲數?”
她扭頭看看我,咯咯地笑出聲來:
“這可難說了。離開地球的那一年我正好40歲,可在太空中經曆了那麼多事情,時間、空間真不知道該怎麼算了呢!這裏的科學家告訴我們,地球上今年是公元2026年。這麼算,我的地球年齡該說是90歲。可是作為宇宙人呢,我就不知道了。”
“天哪!奇跡,真是奇跡!”我內心說,“這麼說,我和這位婦女同歲。而她是這般年輕,我卻滿頭白發了……然而,也許我根本不應該這樣比較,這裏也許涉及到一種我完全無知的科學……”我預感到我將獲得世界第一號新聞,我將獲得一個巨大的藝術題材。我忘掉了一切,心靈被極強的向往和興趣所占據,同這位並非幻影的美麗的女性,走進了富麗堂皇的宇宙宮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