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故土·人間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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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是的。
它絕對不似張藝謀宣傳片裏那般,滿畫麵的鮮豔,明麗,悠閑,現代。那部短片,使所有人對它的印記概括為“一座來了便不想離開的城市”,但其實不是的。
如所有看上去很美的事物那樣,我熟知它現實中的陰霾,潮濕,黯淡,舉目皆是灰色的樓宇,道路,天空……與中國一切大中型城市並無太大異樣。人們在這常年陰霾的市井裏過著泥濘的生活,連愛與恨都顯得界限模糊。是的,長久以來它一直如此,卻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偶爾的晴朗,幹爽,明媚,變得如此令人歡呼雀躍。
每一個晴朗的日子都像節日,在成都。
所有人將會無心工作,上學,隻想在太陽下麵去坐著躺著,把心肝肺都掏出來曬曬。在那些稀有的晴朗之日裏,無論是廣場還是街心花園,任何一個壩子上都會坐滿男女老幼,無所事事地曬太陽,喝茶,搓牌。那場麵大概是我見過的最為閑散、無聊的生命形式,卻從另一個角度講,令我懷疑這裏遍地皆是第歐根尼[1]。
我是個無法甘於安居一地的人。少年時離開老家,去成都讀完高中,又在厭倦了中國西南式的陰霾之後,赴北方念大學。那幾年霧霾還少,北方冬日仍然常有湛藍而晴朗的天空;四年後北方的幹燥無雨已經令人不堪忍受,所以南下到香港讀書……這些年輾轉不斷,漸漸也走過了些地方,在漫長而孤獨的飛翔之後,不知是否因為年歲漸長,我隻覺得山河失色,歸心似箭,盼著回到心心念念的成都,回到那種溫吞的,灰色的,潮濕的底色中去,並且甘願就此留下來。
留在這座鋪滿了青春記憶的城市,留在窗含西嶺千秋雪的故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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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到十八歲的時候在這裏讀書,猶如牢獄,教室窗外永遠是灰得叫人沮喪的天空,看不見太陽,即便晴朗也不會有藍天,頭頂上隻有一片空洞的亮白,令人迷茫得好像連未來也看不見了。那些日子每一天都過得一模一樣,不一樣的似乎隻有筆下的試題變幻無窮。但回頭來看,時間輕易便將所有的不快洗去,留下的是在那幾年裏遇到的最難得的朋友,走上的幸運之路。
那些破事兒永遠都是可笑和難忘的,高三三診考試之後,和朋友們背著書包就去玉林小區的小酒館,喝完一杯加了牛奶的啤酒;偶爾周末返城借住在同學家裏,徹夜看影碟,聽CD,翻漫畫。在操場上和隔壁班打籃球賽,冬天陰冷,手指總是紅腫起來。那時候我還那麼癡迷電影,每到周末就寫紙條讓朋友去玉林小區的碟子店淘電影。死黨周末返校從家裏帶來的麻辣兔頭一定會在周日當晚就被室友一搶而空,卻專門為我留上兩三個。
俱往矣。
而今開始了在這座城市的上班族生活,赫然發現四處都在搞拆遷,建高樓,挖地鐵,道路隨之改道的改道,封閉的封閉,禁左轉禁右轉禁直行的標誌布滿每個路口,加上無數固定或不固定的單行道,開車時真是叫人抓狂,朋友都調侃“成都,一座不能左轉的城市”。但觀音閣後街的葉抄手還是那麼銷魂,西安北路的翹腳牛肉還是那麼絕,曹家巷的“最牛蒼蠅館子”還是那麼人滿為患,春陽水餃有分量江河日下價格蒸蒸日上的趨勢,但味道還是算得上獨此一家[2]。所以整座城市再怎麼堵車,各路食客依然前仆後繼。每到周末,尋歡作樂的成都人便蠢蠢欲動,各處餐館無不人滿為患。就連平時一到深夜,城市各個角落都會支起無數燒烤地邊攤。猶記得新城市廣場那個繁忙的鬧市路口,一到深夜,都會被燒烤攤占據,攤子足足快要鋪到馬路中央。如果是夏天,便吃燒烤配冰啤酒,謂之冷啖杯;冬天,就來煮啤酒,由醪糟枸杞配啤酒煮成,相當巴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