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衛國,我想有個家(3 / 3)

這個時候,翦衛國突然發現四姐身下的床單上竟然有一團血,驚得他差點叫出聲來。她竟然還是個處女?外界所有關於四姐的那些不好的傳言,一下子都不攻自破了。

“衛國,我想有個家。”過了良久,四姐仿佛才從雲際間回來一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滾下了幾顆大大的淚珠。

翦衛國不知該怎樣回答這話,呆呆地看著她。

她嗚咽地問:“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看我?”

“四姐,這話讓我怎麼說呢?”

四姐一咕嚕坐起來,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以後不許你再叫我四姐,那不是個好名字,以後我也不想再和四姐這個名字有什麼瓜葛,你就叫我美麗吧,那才是我的名字,已經很多年沒人這麼叫我了。”

“美一一麗!”翦衛國很不習慣這個稱謂,說不出有多麼拗口和別扭,“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你叫王美麗了。”

四姐仰起頭,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說:“我剛才對你說的事,你覺得行嗎?”

翦衛國皺了皺眉頭說:“四姐,不,美麗,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還和江明娟沒離婚呢,就是我現在想和她離婚都找不到她,她在外國呢。”

四姐期待的臉頓時掉下來,白了他一眼球,不耐煩地說翦衛國,你別打著江明娟的旗號來糊弄我,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像那些混蛋們說的,就是一個愛誰上誰上的公共汽車?今天我就實話實說,我他媽還沒進化到那個級別!現在我整個人都己經給你了,你又和我扯這個。我告訴你少和我來這一套!我問你,到底行還是不行?”

翦衛國說:“我……真的,四姐,你要是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倒是無所謂。”

“這還像句人話!”四姐披上衣服說,“翦衛國,我不圖你什麼——再說你也沒有什麼值得我圖,隻要你有這個心,我願意等你。”

翦衛國苦笑了一聲說:“你是個很善良的人,這一點,說真的我翦衛國自知配不上你。”

四姐遲疑了片刻說:“翦衛國,你別他媽在我這裏得了便宜賣乖。其實這麼多年以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心裏有多苦。別看咱倆在一個院兒裏長大,可是外界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個什麼情況,實話告訴你,我並不是我娘親生的孩子,這是她在臨死前才告訴我的。聽我娘說,我生下來不久,就被抱到了他們家。我娘是個好人,心很善良,對我一直都很好,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初中沒畢業就外出了嗎?那是因為我爹那個老雜毛,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在你們眼裏背著個女流氓的惡名。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可是……你知道四姐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在這個家裏,所有的家務活都是我一個人做,挑水劈柴買煤買糧,全都是我,稍微有一點不順心,我爹的鞋底子劈頭蓋臉就打過來了。我從小到大到底挨了他多少打,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了,身上到處都是傷,有時候被他打得都出不了門。他不光動手打我,更要命的是變著法兒地折磨我。我記得那一年臘月,天_很冷,他把我的秋衣秋褲扔到水裏,然後拿到外麵凍成了像紙殼一樣一折嘎巴響的冰板,逼著讓我穿著出門,而且說沒兩個小時不準我回去,那是滴水就能結冰的寒冬臘月啊,我穿著濕漉漉的冰衣,凍得我隻好在街上跑。後來我實在跑不動了,就在一個大門洞裏坐下了,然後竟然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己經被娘摟在懷裏使勁地捂著……那時候我娘也不敢管,隻要她說一句,也會被他打一頓。

“後來他突然不再打我了,而是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不但不打我,反而對我很好,甚至連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自己還一直納悶兒。直到後來發生那件事,我才知道這個老雜毛原來是想圖謀不軌!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在我剛讀初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覺,忽然覺得我身上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石頭一樣,壓得我喘不動氣。嚇得我以為是鬼上身了,就急忙睜開眼,一看壓在我身上的竟然是我那死爹。當時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來了那麼大的力氣,一下子就把他推到床下,讓他沒能得逞。第二天,我把這事跟我娘說了,我娘就罵我爹是個牲口。可是我爹呢,卻死不要臉地說,反正也不是親生的,長大了還不是要給男人弄啊?我花錢養了這麼大,自己不用的話豈不是太虧了?再說了,當年我娶你的時候,你早己經是個破貨了,今天就權當讓這個丫頭來替你還我的債了。我娘聽了這畜生的話,氣得全身都哆嗦得不成個兒,一下子就病倒住進了醫院。在醫院裏,我娘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孩子,別在這個家待著了,趕緊去尋一條活路吧。我哭著說,娘,你說的活路在什麼地方?我怎麼就看不見呢?我娘一聽,也哭了,說,孩子,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回來。直到這個時候我娘才告訴我,我不是她親生的,而是當年花了30塊錢從別人手裏買回來的,那套手續我到現在還留著呐。我在醫院裏守了三天,我娘就死了,我當時哭得很傷心,現在說起這些事,衛國你都沒法兒想象,當時我在火葬場哭休克了好幾次,心裏一直在說,娘啊,你走了,把我一個人扔下可怎麼辦啊?那會兒,我都想跟著娘一起去了,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處理完了娘的後事,我就橫下一條心,打算離開這個家。可是去什麼地方呢?剛巧在這個時候,廣州的一個酒店在咱們這裏招聘服務員,我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報了名,老老實實地在那邊打了幾年工。這期間,酒店裏保安部的一個頭頭,其實就是酒店老板招的一個打手,是當地的一個小太保,依仗自己是當地人,而且家裏有一定勢力,沒人敢惹他,就經常欺負我們這些外地人,讓我們每個月從工資裏拿出20塊錢給他,說是保護費。如果誰敢說一句不給,他馬上就從外麵找一幫人過來打一頓。還有比這個更惡劣的,隻要是他看上了誰,就必須要陪他睡覺,這種事不光是他一個人,他還經常召集幾個地痞流氓一起在房間裏胡搞,哪個女孩敢不從的話,肯定就會招來一頓打,幾乎所有人都怕他。有一天他盯上我了,就對我說己經在樓上開好了房間,讓我下了班過去陪他。我表麵上答應了他,就從餐廳拿了一把西餐刀進了他的房間。他當時沒穿衣服,一看我進來就露出了一副流氓相,我二話沒說,拿出餐刀狠狠地就捅到了他的腚上,這小子嗷的一聲拉開門就跑了出去,腚上還插了一把閃閃發光的刀。

“後來,我被公安局給抓進去了,說我是故意傷害。因為刀是插進了他的屁股上,所以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結果我被拘留了15天。當我蹲滿15天走出看守所大門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驚呆了。我們酒店所有人都過來接我,說我是什麼女俠,是什麼豪傑,等等。其中一個姐妹說我就是當世的呂四娘,仗義行俠。四姐這個名字就是這麼被叫出來的。後來,我們幾個一起出去的姐妹實在不願意在那裏繼續待下去了,就打算一起回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家那個老雜毛死了,我回來辦理完了喪事後,就沒有再回去。”

翦衛國被震撼了,他沒想到四姐竟然有如此痛苦的經曆!過了很久,他才幽幽地冒出了一句話:“真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翦衛國默默地站起來,漫無目的地走在雨中,雨水淋濕了他的衣裳,也淋濕了他的心,早已濕透了的外衣緊貼著他過於單薄的軀體,空洞無神的眼裏閃過一絲冷冽的淚光,與打在臉上的雨水混為一體,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眼淚,統統帶著一股鹹濕一顆一顆地滾落到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