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生是一枚郵票(2 / 3)

老太太似乎有些明白地點點頭:“我說呢,天下哪有這麼奇的事,又剛好讓我給趕上了?”她想了想,又自言自語地說道,“不對呀,那個包揪皮兒他們是從哪裏尋來的?”

周三壽提著一個很大的果籃來到醫院看望被周榮撞傷的那個老太太,沒想到,在走廊裏卻和肜小婉走了個對麵,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就頗為驚訝地問:“咦,小婉,你怎麼會在這裏?”

肜小婉極為冷淡地“嗯”了一聲,沒好氣地道:“醫院又不是你們家開的,隻許你耷這裏,為什麼就不許我在這裏?”

周三壽把果籃放到一邊,臉上堆著歉意的笑容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呐。上次那事我在這裏向你道歉,不過,你可能是誤會我了,我其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要那麼多錢究竟幹什麼用。得,現在我什麼也不問了。”他從包裏抽出一張卡,遞給肜小婉道:“這張卡你拿著,上麵的錢你可著勁地用!”

肜小婉冷笑著把他的手推回去說:“周總,不好意思,您這個錢我己經不需要了。人家交通台己經把募集來的捐款都送到醫院了,所以我謝謝您的好意,現在真的不需要了。”

周三壽皺起眉頭看著肜小婉道:“小婉,你現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大事不願意和我說?咱們其他的都不說,就用你說的那句話,就算我是你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至少別讓我蒙在鼓裏。”

“那行,我還是把你當作一個有情有義的大哥,就把這事的經過給你說一下。”肜小婉道,“前兩天我確實需要錢,而且是一筆不小的錢,因為四姐得了白血病,翦哥又因為救人反過來遭到別人的敲詐勒索,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想到了你,希望你能在這個關鍵時候伸出手幫她一把,並且我做出了人生中的一個重要決定,作為對你的報答,不管以什麼方式都可以……現在想來,我當初的這個想法確實很傻。算了,這一切都己經過去了,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周三壽一下就愣住了,兩眼瞪得溜圓,緊緊地盯著肜小婉的臉,過了好長時間才驚訝地問:“不是,小婉,你剛才說什麼?四姐得了什麼病?”

“白血病!這回聽清楚了吧?”

周三壽低下頭去,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後悔還是遺憾:“你,你找我借錢是為了給她治病?哎呀呀,小婉,你怎麼不早說啊!”

“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啊。”肜小婉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卻被周三壽從後麵一把拉住。

周三壽沉吟了一會兒,慢慢地抬起頭:“小婉,你這樣,四姐現在有病需要錢,我理解,隻要能治好她的病,別說一百萬,再多的錢我也出!不過,我有個要求。”他看了看肜小婉的表情,接著說道“四姐家裏有點兒東西,你去問問她賣不賣,如果她要賣的話,我出高價買,這樣的話,她治病的錢就全部解決了。”

肜小婉很驚訝:“四姐家裏能有什麼東西?”

“郵票!”

肜小婉恍然大悟,冷笑了一聲道:“原來你是為這個才主動接近我的呀?怪不得上次你問我四姐家裏有沒有郵票!”

周三壽急切地說:“你費心過去問問她,如果她打算賣的話我肯定給她一個最高價!”

肜小婉失望地搖搖頭,周三壽的這一席話就像一把利劍一樣,直戳她的心窩。她不敢相信這個世界能殘酷到這個程度,四姐正躺在病床上和病魔做殊死搏鬥,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念念不忘她家裏的財產。盡管她在此前並不知道四姐家裏還有什麼郵票這個事,但是周三壽在這個時候還能提出這樣的要求,這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可怕。

肜小婉落寞地轉身離去,而江明娟像個幽靈一樣走到近前,和肜小婉打了個招呼,指著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周三壽問喲,你認識那個人呀?”

肜小婉臉上的笑容極不自然:“哦,一個不認識的人,問我外科病房在哪裏。”

江明娟一聽,卻流露出失望:“你知道那人是誰嗎?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鬆廬房地產公司的周三壽啊!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

肜小婉卻苦澀地一笑,很從容地從江明娟身邊走過。走出了老遠,她仍然能感覺到周三壽那雙失落的眼睛在望著她。

江明娟一看肜小婉走了,從後麵急急忙忙地追過去,邊追邊叫著肜小婉的名字:“小婉,小婉,我有事找你呢。你知道不知道翦衛國這兩天去哪了?”

肜小婉無可奈何地站住,轉過身看著江明娟那張鬆垮垮的臉道:“他去什麼地方你該去問他呀,我哪知道?我現在有事要出去,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江明娟自覺討了個沒趣,剛要轉身,卻又一把拽住了肜小婉的衣袖問:“小婉,你是不是要去接翦鋒?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請你們吃KFC,你看怎樣?我見了翦鋒保證一句歪歪話都不說!”

肜小婉從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令人憐惜的目光,便歎了口氣道:“江姐,我確實不是去接翦鋒,我要去外麵的小賣部給四姐買東西。接翦鋒現在是三子的事,你去找他吧。”

江明娟一臉落寞地看著肜小婉走出醫院的大門,見她果真進了小賣部,這才失望地轉身往回走。

周三壽心情極為複雜地看著肜小婉的背影,她的語氣中所表現出的那種成熟和淡定,讓他覺得自己的女兒周榮和她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難道真的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富人的孩子善敗家”?

這樣想來,他的心情愈發複雜,邁著沉重的步子來到外科病房,詢問一個正站在病房中間、張牙舞爪地和其他患者聊天的老太太:“請問哪一位是前兩天晚上被車撞傷的病人?”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老太太像一個蹩腳的演員,聽到有人打聽她,臉上立刻呈現出一副極其痛苦的樣子,嘴裏“唉喲唉喲”地呻吟著走回自己的病床。周三壽心裏暗暗覺得好笑,就把果籃放到老太太床前,一語雙關地說:“老人家,我代表肇事者前來看望你,不知你的傷現在怎麼樣了?看上去你的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說這話的同時,他的手己經悄悄地伸進了口袋,將別在襯衣口袋上的錄音筆打開。

可那老太太躺在床上什麼也不說,兩手明明捂著臉,卻哼哼唧唧地直喊頭疼。

周三壽厭惡地瞟了她一眼,正要再問什麼,病房的門開了,一個中年人走進來,見老太太病床前站著一個陌生人,就冷冷地問道:“你是誰?有什麼事嗎?”

周三壽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中年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我代表肇事者前來看望一下傷者,請問你是患者的什麼人?”

中年人冷笑了一聲,以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伸出蘭花指指著周三壽傲慢地說道:“我是誰不重要,為什麼肇事者自己不來?天底下還有這麼沒有一點兒人味兒的東西!你代表?既然你是代表,就先去把住院費給交上,其他事咱們再說!”

周三壽平靜地說:“這位先生,你可能是誤解了,那個出租車司機確實不是肇事者,我今天來主要是和你談談……”

沒等他把話說完,那中年人立刻就吹胡子瞪眼地打斷了他:“不是他?難道是你?連我媽自己都說,就是那個出租車司機撞的她。你們也太卑鄙了,都己經鐵證如山了,還在這裏嘴硬,你說你們信口雌黃地在網上都說了些什麼?搞得我們家無寧日,到這個時候還過來大言不慚地說人不是你們撞的,連一點兒起碼的誠意都沒有。事情己經到了這步田地了,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還是讓肇事者自己來吧,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我沒工夫和你在這裏白費口舌。”

盡管周三壽強壓住心裏的火,可說話的語氣己經變得很不耐煩:“我今天能過來就是抱著誠意。算了,別的話我也不想多說,你告訴我需要多少錢?”中年人撇著嘴,不相信地上下打量著周三壽,像個女人樣地咂著舌頭,搖頭晃腦道:“喲,真是癩蛤蟆打噴嚏,你好大的口氣啊,你都這樣說了,我再不接受的話,就有點兒太對不住你了,那你就拿50萬吧。”

周三壽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說:“這裏麵有60萬,治病住院的費用肯定用不完,如果不信的話,咱們現在就到ATM機上刷刷看。”他見那個中年人剛要伸過手來接卡,就把手往回一收說道:“哎,小手勿動。如果你想拿到這筆錢,必須要答應我兩個條件,否則的話你一分錢也得不到。”中年人吞了一口口水,死死盯住周三壽那隻拿卡的手問:“你說什麼條件?”

周三壽狡黠地笑笑說:“其實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你必須先去交警隊銷案,告訴他們這起案子經過協商己經私了;第二,你必須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那個出租車司機到底是不是肇事者?”

中年人一下就傻了,兩眼盯著周三壽手裏的卡,寫滿貪婪的眼一眨不眨,似乎稍一眨眼,那卡就會飛走了一般,連連點頭道:“兄弟,好說好說,什麼都好說,隻要你不忽悠我,錢一到我立馬就可以去交警隊銷案,這很簡單。你說的第二個事嘛,這還需要你們理解,我也是沒有辦法呀。你想想,我媽稀裏糊塗地被人撞了,肇事者又他媽的跑了,我總不能再稀裏糊塗地讓我媽住在這裏吧,誤工費營養費咱就不說了,可這住院費、醫藥費該由誰來承擔?說白了,總得有個掏腰包的,要不然的話,合著我媽被人撞了,還得再讓我自己掏腰包,那我豈不成了冤大頭了?說實話,我媽也悄悄地對我說過,確實不是那出租車司機給撞的,後來她對警察說的那些話都是我讓她說的。這社會就是這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你說是不是,兄弟?”

周三壽耐著性子聽他把話說完了,將那張卡重新裝回了包裏,聳了聳肩,臉上聚起一團笑容,伸手拉著那人的手走到窗前,指著牆外,不無嘲諷地說:“我告訴你,那個地方叫銀行,要搶錢最好到那裏,那個地方錢多,海海的!

真的,我絕對沒有騙你的意思!”

那人這才知道自己被愚弄了,頓時變得惱羞成怒,指著門大聲吼道:“你他媽竟然敢耍我?你給我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

周三壽將手伸進了西裝內,從襯衣口袋裏掏出那支錄音筆,對那人說:“你說的話我這上麵可都有錄音呐,既然好言好語你不聽,那咱們今天就直接來個了斷。兩個條件,第一,這裏有三萬塊錢,識相的就拿了錢趕快給我滾出去;第二,如果你不拿這錢,我會讓人過來安排你直接在這裏住下,至於是打石膏還是坐輪椅,那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真不是個男人!想知道我是誰嗎?你給我聽好了,我叫周三壽!這是我的名片,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打電話找我。”然後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住腳步,轉回頭到老太太床前拿起了那個果籃,用鄙夷的目光盯著這對母子看了看,這才離開。

中年人在背後衝著他喊了一句:“哎,如果三萬不夠住院費怎麼辦?”

周三壽頭也不回地說道:“那就按倒黴處理!”

他來到了四姐的病房前,心情複雜地從門上的探視窗裏看到肜小婉正在和四姐一起玩電腦,他猶豫了好長時間,卻沒有進去的勇氣,便來到了護士站,打聽了一下四姐的病情和治療情況,然後把果籃交給護士,要求代他轉交給四姐。之後他來到住院處,替四姐交了10萬的住院費,離開了醫院。

就在他的手拉開車門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看到肜小婉走出了醫院的大門,接著,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那是邢誌。

周三壽見狀趕緊掏出電話要阻止他,但是手機卻再一次提示他:“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他歎了一口氣,想起了在哪一本書裏曾經看到叔本華的一句話:“生命是一團欲望,欲望不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他一腳在車裏,一腳在車外,眯著眼,回眸這所醫院,其實這裏也是一個世界,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會這麼大呢?包括他自己在內,不是也一直在為欲望而行動?比如那一版隻謀過麵,卻從未擁有過的猴票。說來,人生也不過就是一枚小小的郵票,被丟進郵筒後就隨著命運而奔波,並由此形成了不同的價值觀,有的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擇手段,比如那個訛詐人的中年男人,有的為了一份情意寧可犧牲自己,比如肜小婉。那麼邢誌又屬於哪一種呢?

不知不覺中,周三壽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邢誌仍然不緊不慢地跟在肜小婉的身後,一直盯著她進了家門,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時間剛好是25分鍾。連續跟蹤了幾天,他己經完全掌握了肜小婉的活動規律,早上她幾點出門,到什麼地方去,中午什麼時間往回走,這一路需要多長時間,家裏什麼時候有人,什麼時候沒人,他已經了如指掌。就在他剛要轉身的時候,忽然看到兩個警察走進了那個小院,心裏不由地打了個問號,警察來找肜小婉幹什麼?莫非她己經發現了他的行蹤?正在疑惑之時,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他魂兒都飛了,大叫了一聲,急忙回頭,卻發現周三壽站在他身後,他驚魂未定地說道:“周總,您……您怎麼會在這裏?”

周三壽冷笑了一聲問你的手機為什麼又關機了?”

一句話問得邢誌張口結舌,他尷尬地看著周三壽,什麼話也說不出。

望著邢誌悻悻離去的身影,周三壽腦子裏突然畫了一個問號,周榮說肇事時現場除了她和邢誌外,再也沒有一個人,那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目擊證人”?而且連周榮的QQ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毫無疑問,這個人肯定是了解內情的人,那麼除了邢誌還會有誰呢?難道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