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我清楚地記得,那念頭是怎麼產生的。
一天早晨,我和我婆婆坐在餐桌邊,縫補緞子餐巾。我厭惡縫補。實際上,我們家閣樓上有許多沒有用過的餐巾,用也用不完。但是,我婆婆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所以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我不得不坐在那裏,跟她一起縫補餐巾。
紙餐巾?我們家從來不用那東西。我婆婆認為,隻有普通人家才會用那種東西。像我們這種古老的家族,應該保留過去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在今天的美國,正在迅速消失。
我婆婆特別喜歡教訓我要節儉,這麼多年來,我已經聽煩了。為了免得聽她嘮叨,我打開收音機,聽10點鍾的新聞。
“現在播報一條重要消息,”新聞播音員說。我很調皮地想,是不是火星人登陸地球了?但是,不是那種新聞。“有一批金槍魚罐頭被送到城區商店。經檢查,發現一些罐頭有毒。所有仍然在貨架上的罐頭都被送回罐頭廠。但是,有些罐頭已經售出。我們敦促所有的家庭主婦馬上檢查她們家中的金槍魚罐頭,這種罐頭的牌子是‘海浪牌’。這批罐頭的係列號是W357.請把罐頭送回原購買的商店,你會得到退款。我們重複一遍,不要使用‘海浪牌’金槍魚罐頭,係列號是W357.”
真討厭!我總是購買“海浪牌”罐頭,那是最好的罐頭。現在我必須檢查所有的罐頭號。我有一打的金槍魚罐頭。
“多蘿茜,”我的婆婆說,“我們家的食品架上會不會有毒罐頭?我建議你去查一查。”我很高興可以趁機逃避縫補餐巾的活兒了,於是跑到廚房,看到傭人威麗瑪正在清洗銀器。在食品架子上我發現了3盒有毒罐頭。
“這些罐頭要退回超市,威麗瑪,”我說,“你最好回家查一查,看有沒有這種牌子的罐頭,”我告訴她我剛聽到的消息。
“我從來不買這種牌子的罐頭,”她回答說,“它很貴。我給你一個袋子把它們裝起來。”
我把3盒罐頭扔進紙袋中,推開廚房的門向餐廳走去。
突然,那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假設我沒有聽到那個廣播,假設我們家的一個人吃了金槍魚罐頭。這念頭太可怕了!我又更進一步假設。假設我婆婆是那個吃了金槍魚罐頭的人。她每天開車出去時,我無數次地想像她發生了車禍。我想像過她從樓上摔下來,想像過她突然心髒病發作,想像過她得了可怕的傳染病。但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我會主動促成這些事情的發生。現在,我的手中就握著消滅我的敵人的武器。
我自己都大吃一驚,我沒有意識到我會這麼殘忍。我經常夢想,如果她不在了,我的生活會是多麼幸福,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自己出手消滅她。我是一個遵紀守法的良家婦女,不可能做出那種可怕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把3金金槍魚罐頭退回商店。相反,我撕掉了罐頭上的商標,把它們裹在一件尼龍長袍中,那件長袍是我一時衝動買下的,從來沒有穿過。我把它們塞到我的抽屜深處。知道它們就在那裏,給了我一種力量感。當然,我根本不會使用它們的。未來的某一天,我在清理抽屜的時候,會對自己一時的衝動感到好笑,把那些毒罐頭扔到垃圾箱中。我沒有去退貨,這就白白浪費了19元錢,我婆婆知道的話,一定會非常憤怒,想到這一點,我就暗地感到很高興。
那些偶然與我婆婆傑米森太太見過一兩次麵的人,都會很敬佩她,他們可能會奇怪我怎麼會這麼討厭她。其實,我第一次遇見她時,也覺得她是一位非常美麗迷人的女人。那是在一次手風琴音樂會上,我的姨媽介紹我認識了她。
“請讓我介紹我的侄女,多蘿茜·莫裏森。多蘿茜,親愛的,這是魯道爾夫·傑米森太太。”
姨媽的聲音表明,我能認識她是一件很榮幸的事。傑米森太太戴著一頂漂亮的帽子,頭發做得非常時髦。她的表情豐富多彩,年輕時顯然是一位大美人,現在仍然不遺餘力地要留住年輕時的美麗。
我們談論音樂會,然後又談到我就讀的大學。最後,我姨媽巧妙地提到,我母親嫁給了莫裏森家族的一員。她沒有補充說,我可憐的父親仍然在一個三流學院當助理教授。
魯道爾夫·傑米森太太向我們發出邀請,請我們第二天晚上去她家吃飯。她說,她兒子魯道爾夫·傑米森四世也在家過感恩節。我很高興地接受了邀請。我相信,他一定像他母親一樣漂亮。
他並不漂亮。他長得像他父親,他父親的畫像就掛在客廳。不過,他雖然不漂亮,但至少個子很高,人非常聰明。兩個女人在一起閑聊牧師、風琴師和下次教堂晚餐的菜單。她們顯然是要給我們倆一個親近的機會。
我覺得,魯道爾夫·傑米森四世雖然出身高貴,但卻缺乏他那個階層年輕人的優雅從容,顯得很笨拙,我想這是因為他從小就沒有父親。我得知,他喜歡閱讀,並且希望明年夏天去國外旅遊。當我叫他“蘭迪”時,他壓低聲音說,他母親不喜歡人家那麼叫他,大家都叫他魯道爾夫。
“學校同學也這麼叫你嗎?”我問。
他隻是笑了笑,開始談論他正在寫的一篇有著桑塔亞納哲學的論文。過了很久我才得知,他的同學根本不叫他的名字。
傑米森太太認為我是一個美麗、可愛、溫順的女孩子,正是她想要的那種兒媳婦。當然,我屬於莫裏森家族這一點也很重要。傑米森家的富有和聲望給我姨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畢業幾天後,就和魯道爾夫結婚了,地點就是在我第一次遇見傑米森太太的那座教堂。姨媽負責我的婚禮。魯道爾夫和我都忙著最後的畢業考試,並為我們的蜜月旅行做準備,沒有時間管婚禮上的事,就全交給他母親和我姨媽來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