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仁保瞄了幾眼坐在美代子旁邊的年輕人。美代子注意到仁保的視線就立刻介紹說:“這是我弟弟達也。”同時站起來,對著仁保的妻子鬱子規規矩矩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我叫美代子,在公司裏是仁保課長的部屬,請多指教。”
仁保敬介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情形,和她之間的事情鬱子不知道才對。他想到這一點才有點安心了。而且他相信美代子不會傻到將自己的傷心事說出來。
達也是個沉默寡言的青年,對仁保的搭訕隻簡單回答“是”或“不是”,並一直讀著一本看來相當高深的英文雜誌。他偶爾盯著仁保的眼神裏,似乎有點敵意。
難道他知道他姐姐和我之間的事情嗎?仁保敬介為這一點感到耿耿於懷。
兩邊的人分別抵達伊東招待所。仁保一家人搭乘的是出租車。
剛吃過午飯,仁保就立刻帶兩個小孩到海邊來。
自己先遊過一陣子,正在教女兒遊泳時,兒子指著沙灘的方向叫道:
“那不是剛才那位姐姐嗎?”
回頭一看,穿著惱人的比基尼泳裝、戴著太陽眼鏡的美代子正獨自佇立在那裏。
“喂——”
對著她喊一聲,對方隻揮了一下手,並沒有要移步過來。
仁保於是對兒子說:
“你去請那位姐姐過來吧。”
開始進入青春期的兒子,露出尷尬的表情回答:
“我才不和女生講話哩。”
仁保無奈,於是隻有自己往沙灘的方向走過去。
“你怎麼不到海裏來遊泳呢?”
聽到仁保說這句話時,美代子麵無表情,且以略帶挖苦的語氣說:
“看您的樣子,好像蠻快樂嘛。”
“我這是為孩子們和老婆服務,怎麼樂得起來呢?”
回答時,仁保尷尬地望著美代子的胸前。他曾經看過她一絲不掛的樣子,沒想到穿泳裝的她身材竟是這般的姣好。
仁保一邊掃視美代子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一邊重複說:
“我們一起遊泳嘛。”
“課長!”美代子突然叫了一聲,在眾目睽睽下猛然抱住仁保,同時以急切的語氣說道:“今晚我要您和我在一起。”
“你這是幹什麼!有這麼多人在看,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雖然聽到仁保的叱責,美代子還是死命地抱住他,還把臉貼到他的胸前去。仁保狼狽極了。
“請你不要這樣,行不行?”
“您答應今晚要跟我在一起嗎?”
“好嘛,我答應就是了。”
“您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哦。”
“會的,我會跟你在一起。你現在放開我吧。”
好不容易掙脫美代子擁抱,回頭望向淺灘,看到兩個孩子正發愣地望著這兩個大人。
“孩子們那樣看著,真使我難堪!”
他憤然說這句話時,美代子已轉身往馬路的方向走過去了。
真要命的女人……
仁保雖然餘怒未熄,但想到美代子說今晚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情時,也覺得她是情由可原的。
女人畢竟是女人。雖僅是一夜風流,她好像已經無法忘情於我了。
幻想著自己今晚可能瞞著太太,和美代子匆匆燕好的情景,仁保很快地想到晚餐非多吃一些能增加精力的菜不可。
孩子們沒有問起美代子為什麼會突然擁抱父親,開口就做了這般最直接的意思表達:
“那位姐姐真令人惡心……”
說這句話的是讀國校的女兒。
“那樣的女生最差勁了。”
接著說這句話的是讀初中的兒子。
仁保有些臉羞紅地叮嚀著說:
“剛才的事情不要告訴媽。那位姐姐患有安眠藥中毒症,所以腦筋有些不正常。”
這句叮嚀反而險些惹出麻煩。
晚餐時,女兒突然開口向媽說:
“今天早上和我們坐同一班電車來的爸爸公司裏的那位小姐,聽說是個安眠藥中毒症患者。”
仁保一時大為狼狽,變得非親自說出在沙灘上被美代子抱住的經過不可了。
“我以為她的中毒症早就治愈了。沒想到她今天在強烈太陽的直射下,臨時眩暈,所以抱住了剛好在麵前的我。在那樣的眾目睽睽之下,我實在難為情死了。事情不過如此。”
仁保辯白的同時,為情感不妙感到懊喪。他知道自己直在冒著冷汗。
鬱子充滿狐疑地望望他,默然吃著飯。他連連呷飲幾杯啤酒,為今晚的幽會可能因此泡湯而感到懊惱。
這天夜晚,當仁保和孩子們在招待所的院子裏放煙火玩時,太太鬱子過來叫孩子們。
她捧著一隻裝有螢火蟲的小籠子。
“美代子小姐的弟弟送來這些螢火蟲和冰冷的西瓜說要給孩子們。”
也不曉得為什麼,鬱子說話時好像有些飄飄然的樣子。回到房間吃西瓜時,仁保無意間發現房間角落的榻榻米上有未曾見過的三本小說。
“那些書哪裏來的?”他一邊吐著西瓜子,一邊用下巴指著那些書問道。
“噢,這也是那位弟弟送過來的。他說我無聊時可以看看。”
“這個年輕人蠻細心的嘛。”
“我也有同感。他看來木呐,實際上是很活潑的一個人哩。”
鬱子說這句話時,露出的是恍惚的神態。而一心一意想著今晚如何去和美代子幽會的仁保,竟沒有發現妻子這般微妙的變化。
四
仁保鬱子不會遊泳。
不會遊泳而吵著要到伊東招待所來,主要是因為來這裏之後可以免去一天下三次廚房的麻煩。
為弄三餐而忙碌——天下的主婦們厭煩的事情,莫不以此為甚吧?可以免去下廚房,光憑這一點就算得上是真正的休假了。
涼爽的海風吹進二樓的房間,一邊聆聽風鈴的聲音,一邊靜靜地讀書——她覺得這是人間至樂。
孩子們有丈夫陪著玩,鬱子現在可以盡情地讀達也借給她的小說。
來到伊東後的第三天下午,鬱子正在房間裏午睡時,達也來到紙門外喊了一聲:“太太,我可以打擾一下嗎?”
原來他手裏拿著兩個冰淇淋。
“我買冰淇淋去了。海濱那邊由我姐姐送過去……”達也以恭敬的語氣說。
“唔,謝謝你。”
鬱子連忙起來,望著達也白皙的臉孔。他長長的眼睫毛簡直和女孩子一樣,一雙明眸可愛極了。
一年到頭隻看著仁保粗線條臉孔的鬱子,看到達也這般年輕標致的男性,也會不顧自己的年齡,而怦然心動。鬱子今年40歲。就女人的生命而言,一朵花已到了開始枯萎的階段。
“我可以在這裏一起吃嗎?”達也問道。
“太好了,請坐。多次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
鬱子和達也麵對麵坐下來,開始吃冰淇淋。味道美極了。
“你還在讀書,是不是?”鬱子問道。
“是的,我正在趕寫畢業論文。”
“那一定很辛苦吧?”
“我倒煩惱畢業後能不能找到工作哩。”達也這時露著皓齒,害羞地說:“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幹脆當按摩師算了。”
“什麼?你要當按摩師?”鬱子不覺地笑出聲來。
達也一本正經地說:
“我是個業餘按摩師呐。就是以全身美容為目的的……”
“真的嗎?”
鬱子由衷地感到驚奇。她原以為達也是在說笑的。
“我的固定顧客不少呢。這裏頭還包括電影明星根岸魔子、桑原千秋等人……”
鬱子瞪圓眼睛表示驚奇。這不都是當今紅透半邊天的電影女明星嗎?
“你真的在當按摩師?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鬱子表示歉意。
“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達也笑著說。“對了,度假閑著不動手,這會影響我的技術,太太,我來為你服務一下吧,一方麵好讓我有鍛煉的機會,行嗎?”
“你說你要為我按摩?”
“是的,我已有三天沒做這件事情了,要是沒有持續地鍛煉,我的技術會退步的。”
“可是,像我這樣的老太婆,你願意按摩嗎?”
“太太,你別說笑了。能夠為你服務,這是我的光榮哩。”
說著,達也已站起來拉開壁櫥紙門,徑自拖出棉被,開始鋪臥鋪了。
“你要來正式的?”
“當然。按摩最好是在床上做,而在和式房間時,隻有遷就一些了。”
達也望望鬱子的服裝又說:
“請解下你的和服腰帶,隻保留一條繩帶。使用爽身粉按摩時,應該要脫下身上所有的衣服。不過,今天隻是練練,我自然不敢要求你這樣做。”
達也叫她躺下來,同時叫她盡量放鬆筋骨,然後出去片刻。
回來時,他身上穿的是白色工作服。鬱子看到白衣就安心多了。
涼爽的風吹過這和式房間。
躺在漿過的被單上被按摩——這種樂趣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達也的按摩技術的確有一套,按摩肩膀片刻後,鬱子已感到渾身酥軟,幾乎要昏昏欲睡了。
隨著按摩部位由肩膀、手臂、背脊越往下麵移動,鬱子感到的與其說是睡意,不如說是春心撩動一般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雖然不是敏感帶受到刺激,而她確實知道自己身體的中心部位變得火辣辣的,幾乎要春心蕩漾起來。
鬱子擔心自己在這方麵所起的變化。
我是有夫之婦,怎麼可以這樣呢?她在心裏不斷地用這句話警告自己。
對仁保鬱子而言,這一年到伊東的旅行,可以說成了她生涯上的一大轉機。
因為她第一次接觸到丈夫以外的男人——達也的身體……
一場巫山雲雨後,跑到浴室正在清洗自己這罪孽深重的軀體時,達也竟然厚著臉皮跟來要求吻她。
鬱子因為怕被別人看到而擔心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