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號啕痛哭!
祖珽是個小人,但祖珽同時也是大齊朝最後一位能臣!祖珽的失位,也意味著北齊最後一塊陣地淪陷。當北齊的權力寶座上坐的都是陸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韓鳳這些不三不四的人物時,還能對日暮西山的北齊政權抱有幻想嗎?
這是從政治角度看的,自宇文邕收回皇權後,北周政局一改宇文護時代的混亂,在宇文邕強有力的英明領導下,各派勢力開始合力,北周走上了正確的發展道路。而北齊從高湛時代開始,就在走下坡路,經濟問題重重、政治極端腐敗、人心早就亂了。
現在的北齊,唯一能和北周抗衡的,隻有北齊強大的軍事力量。北齊軍隊的戰鬥力不用做太多的介紹,但問題有一個,就是士兵素質和將領素質的辯證關係,哪個更重要?
在軍令如山的前提下,將領的綜合素質更為重要。譬如下一盤棋,棋手的棋藝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棋盤上有什麼樣的棋子。當然有個前提,棋手麵前的棋盤不能隻有一個光杆老帥,否則神仙出來也救不得。
說來可悲的是,北齊的許多功勳大將不是死在敵人的刀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暗箭算計之下,比如斛律光、高長恭。
在北齊後期的軍界,有三大名將,如果按地位排序的話,應該是段韶、斛律光、高長恭。在段韶和斛律光都不在人世的情況下,高長恭在軍界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但正因為如此,高長恭才受到了來自高緯特別的猜忌。
對高緯來說,高長恭對自己的威脅遠大於斛律光,因為高長恭是近親宗室,他是北齊地位最沒有爭議的文襄皇帝高澄之子。在高澄六個兒子中,長子高孝瑜和嫡世子高孝琬已死,高孝珩在四個兄弟最年長,但高孝珩無權無勢,而高長恭兼有武職,所以從高長恭在軍中甚有威望來看,他對高緯的威脅最大。
高長恭也知道堂弟高緯信不過他,為了自保,高長恭不惜自汙名節,貪贓枉法,為了就是減輕高緯對自己的猜疑。高長恭的自保之計被他的下官尉相願看了出來,尉相願歎道:“殿下毀名自保,誠為難得,但殿下想過沒有,如果朝廷要真想治殿下的罪,直接就用殿下所犯的這些罪名,就能置殿下於死地!”
高長恭被尉相願說了痛處,不禁痛哭流涕,人活著怎麼就這麼難!高長恭從來就沒有取高緯而代之的意思,他隻想做一個青史留王的名將親王。高長恭俊美的麵龐,淚水縱橫,他哽咽著問尉相願:“計將何出,可保此命?”尉相願給高長恭出的主意很簡單,就是全麵退出官場,從此閑雲野鶴,優遊卒歲。
……
就這麼退出官場?一腔熱血抱負隨風飄散,七尺男兒的淩雲壯誌化為烏有,每日裏葛衣芒鞋,求仙問道,這是高長恭一生所向往的追求麼?高長恭並不是貪戀富貴,他是文襄皇帝的兒子,什麼樣的富貴生活享受不到?高長恭要的是橫槊縱馬,萬人陣中取敵上將首級,在錦繡江山刻下那份屬於自己的驕傲!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如果選擇退出,不如選擇離開讓人絕望的世界。
高長恭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放棄,他決定選擇離開。高長恭心情長期壓抑,積鬱成疾,他拒絕任何治療,他在為自己在人間停留的時間進行倒計時。高長恭以為這樣,高緯總會放過吧。遺憾的是,高緯沒有忘記這個英雄的堂兄,高長恭多活一天,就是對高緯的巨大威脅。
北齊武平三年(公元572年)五月,高緯派馬仔徐之範帶著一瓶毒酒來看望堂兄。堂兄有病不治,活的非常痛苦,不如喝下這瓶佳釀,痛痛快快的上路吧。
高長恭含笑接過美酒,姿勢瀟灑的斟在玉杯裏,一飲而盡。未幾,毒性發作,一代傳奇美男蘭陵王離開了這個肮髒到讓人作嘔的世界,回到天上,在另一個世界裏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份驕傲!
高長恭在臨死之前,他讓家人把別人欠他一千多金的債券拿給他,取燭來,一燔而盡。人生至此,要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燭火漸漸熄滅……
徐之範已經轉身離去,蘭陵王府立刻舉哀,王妃鄭氏撲在丈夫冰冷的身體上,號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