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焱一把抱起莊舟,看在肩膀上,當先躍上了屋頂,根本不理會衝過來的趙光義,他今天來的目的是帶走莊舟,其餘事情,戰場上會和趙光義算清楚的。

“給我追!”趙光義氣得渾身顫抖,今夜防備可謂萬無一失,可還是被耶律焱輕鬆帶走了莊舟!

耶律焱卻也不是等閑之輩,幾個起落就翻出了晉王府,後麵追兵無數,他略加思索,便把莊舟交給鬼目。

“把她安全帶回遼國。”

“不行,我跟你一起!”莊舟隱約知道他想幹什麼,連忙抓住他的手不放。

“我去引開追兵,很快就趕上你們。”追兵越來越近,已經沒時間多說什麼,他吹了聲口哨,頓時黑暗中閃出二十幾個黑衣人,原來剛才在暗中動手腳的是他們。

“耶律焱!”莊舟看著他要走,忽然忍不住叫住他,咬了咬嘴唇,道:“我沒有背叛你,我,我其實失憶之後,也是喜歡你的。”

聽到這一番話,叫他即刻赴死也是願意的。

耶律焱淡淡一笑,捧起她的小臉輕輕吻了一下,道:“傻丫頭,我若不信你,又怎麼會不顧生命危險來救你。”

心中暗歎一聲,他自己愛上的女人,他怎麼會不了解,莊舟若是那種人,他早就親手殺了她永絕後患。

他一直怪她,隻是因為他成了引發那一場悲劇的導火索。而事實上,真正應該怪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不是愛她太深,怎麼會讓趙光義有機可趁?

莊舟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雙手勾著他脖頸踮起腳尖,主動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臉頰燒紅,轉身就跟著鬼目跑了。

耶律焱站在原地,愣了有一會兒,才摸摸自己的嘴唇,算是回過神來,嘴角邊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莊舟跑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看見那邊蒙蒙的霧氣中間,依稀隻能看見耶律焱的一個身影,淡淡的,被厚重的煙霧籠罩著。

她心裏忽然湧上一股極其不祥的感覺,說不清是為什麼,隻是一顆心突然怦怦亂跳。

霧氣裏他的身影越來越淡,快要看不見了,她急了,想跑回去,卻被鬼目拉住了。

“王妃,請跟著屬下。”

莊舟的目光執著地看著那邊,知道那霧氣中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的一整顆心都仿佛失落了。

鬼目帶著她轉過一個拐角,已經聽不到追兵的腳步聲,知道追兵畢定被耶律焱引走了,才鬆了一口氣,照著原先約定好的口哨聲吹了幾下,一輛馬車便從黑暗中緩緩駛過來。

“原來你們早就安排好了。”莊舟心裏暗暗佩服耶律焱行事嚴密,似乎事情怎麼發展都被他預料到了。

鬼目微微皺起眉頭,忽然低聲道:“不對。”

莊舟被他凝重的口氣嚇了一跳,抬頭問:“什麼不對?”

“大王為防人太多不好脫身,因此在這裏隻安排了兩個人高手接應,而現在……”他看向那邊。

莊舟也感到不妙,抬頭看去,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月色白得滲人,霧氣朝四周緩緩飄散,一輛黑色的馬車慢慢靠近他們。

鬼目連忙把莊舟擋在身後,一步步後退。

馬車到了距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馬車旁的十幾個黑衣少年一起抬頭看著他們,其中一人說道:“鬼目大人,少主吩咐了,請讓北院王妃跟我們走。”

“少主?”鬼目皺起眉頭,眼前這十幾個少年都是一身黑衣,臉上還照著黑色的麵具,陰森森的,他從未見過,他們口中的少主更是不可能認識了。

“鬼目,是我。”他正在疑惑間,馬車簾子忽然被一隻小手拉開,一張稚氣卻精致漂亮的男孩臉龐露出來,幽深的眸子陰沉沉地看著莊舟。

莊舟不自覺捂住嘴巴,差一點兒就認不出那個活潑搗蛋的小男孩了,才幾個月不見,他竟然跟換了個人似的。

原先明朗瀟灑的一張臉,此時籠罩著一層和他年齡完全不符合的沉重滄桑,琉璃一樣的眸中更是籠著一層寒冰。

鬼目連忙行禮:“見過世子!”

南王一家戰死,隻剩下大王子耶律徹和這位小王子耶律寒。耶律徹自然是繼承南王的爵位,而對於耶律寒,這兩天卻讓皇上破費腦子,不知道應該如何賜封。

畢竟他年紀還小。

這裏是大宋,這麼危險的地方,小王子為何會來?而且身邊帶的侍衛似乎不多。

一會兒和大王會合,一定要讓大王好好說教一番,小孩子或許不懂事兒……

“把北院王妃交給我。”年幼的耶律寒說著一口沉穩的話語,像個飽經滄桑的大人一樣。

大王吩咐他要保護王妃的安全,自然不能草率交給耶律寒。

“世子還是先行撤退,王妃由在下保護。”

耶律寒手指挑著車簾,眼眸裏是一片深沉,如同這漆黑秋夜的霧氣,“鬼目,把她交給我。”

鬼目心裏一緊,不知為何一陣恐懼湧上來,這種恐懼,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有些怔怔地抬起頭,那個孩子,還是當年喜歡闖禍纏著他玩遊戲的南王世子嗎?

“在下隻聽北院大王吩咐,請世子見諒。”

耶律寒便再也不說什麼,手指鬆開,車簾落下來的一瞬,他似乎朝著莊舟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看不見底。

鬼目還沒琢磨過來這位小世子的意圖,那幾個黑衣少年便一擁而上。他是契丹人中少有的勇士,一直跟隨在耶律焱身邊,身手自是不用多說。然而他想不到那幾個黑衣少年如此厲害,十幾個一起上來,十招不到,就繳了他的武器,讓他跪在地上,不能動彈。

鬼目的震驚無以複加,這突如其來出現的小世子究竟想做什麼?

“世子,王爺也在大宋,我們出城之後便能會合,您這個時候……”話沒說完,一個黑衣少年抬起手刀給了他一記,頓時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著倒下去。

“鬼目!”莊舟被這一係列變故弄得不知所措,耶律寒出現不過幾分鍾,然而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她想象了。

她心裏氣得直罵,這小孩子究竟鬧什麼,這個時候他來摻和什麼?

“寒兒,你想做什麼?這裏是大宋,什麼事情等會大遼再說好嗎?”她好言相勸,希望這個小孩子能明白。

馬車裏的男孩子冷冷地道:“你隻要跟我走便可,其他事情還是不要多管了。”

莊舟被他兩句話氣得怒火冒起來,但是轉念一想,那場戰爭中他失去了所有親人,據說,楊業在他麵前殺死了南王妃。

他年紀這麼小,親生經曆了這麼多悲痛,性格變得偏激些在所難免,誰也不能苛責。

那場戰爭,因為她才會敗得那麼慘,如果她沒被趙光義利用,讓耶律焱的大軍順利接應南王,南王一家不會戰死,耶律寒也不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酸澀,這孩子年幼不懂事,想抓她解恨無可厚非,可是萬一耶律焱回來看不見她,不知道會急成什麼樣子。

眼下鬼目又被打暈,她一個人沒辦法和這十幾個黑衣少年對抗。

而耶律寒顯然也沒有耐心等她,幾個黑衣少年上來,抓住她就帶進馬車裏,然後馬車又重新走入黑夜的霧色之中。

深夜裏甩掉大宋的追兵也不容易,趙光義以‘捉拿潛入汴京的契丹奸細’為由,調集了京城中禁衛一同追捕,一時間整座汴京都鬧翻了,官兵挨家挨戶搜索,每一條小巷都不放過。

所幸耶律焱帶來的人不多,且個個都是高手,把追兵一路引向城南,然後再折返回來,從北邊出城,那裏鬼目會帶著莊舟等他。

一路趁著夜色回去,經過幾次小混戰,耶律焱身上受了幾處小傷,手臂上有一道小小的傷口,血流到手心裏,他莫名得覺得不安起來。

不會出事的,追兵已經被他們全部引開,鬼目身手了得,莊舟又聰明機靈,他們定能安全出城。

“大王,請看前麵。”一個契丹高手忽然指著前方一小隊宋兵。

那隊宋兵正押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契丹人,看方向,是去往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