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灰姑娘(1 / 3)

對某些少女而言,活著是一種「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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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說《灰姑娘》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太太早逝的有錢丈夫,和自己的獨生女相依為命。

某天,有錢丈夫娶了第二任太太,可是這位新太太非常壞心眼。

新太太帶著兩個女兒,女兒們也和自己的母親一樣,非常愛刁難人。繼母和兩位姊姊三人,把家中的苦差事全部推給獨生女做。由於獨生女的身上常常沾滿爐灶的塵埃,繼母和姊姊便叫她灰姑娘,意思就是全身沾滿灰塵髒汙的女人。

這樣的苦日子不斷持續著。有一天,這個國家的王子決定要在域堡裏舉辦舞會。兩位姊姊非常開心,便使喚灰姑娘幫她們準備禮服和鞋子,還要求她幫忙打理發型。

「灰姑娘,如果妳也能參加舞會,一定會很開心吧?」

「是的,姊姊。我也好想參加舞會。」

「不行。妳這種不象樣的女人,哪能參加什麼舞會呢?」

姊姊說完後,便前去參加舞會了。

被留下來看家的灰姑娘難過地哭泣,此時出現了一位仙女。

「我帶妳去參加舞會吧。」

仙女揮舞魔杖,把南瓜變成豪華的馬車、把老鼠變成馬,又把灰姑娘身上破爛的衣服變成美麗的禮服。

「這麼一來,妳就能參加舞會了。」

然後,仙女將一雙美麗的玻璃鞋遞給灰姑娘,告訴她:

「但是妳要記住,一定要在午夜十二點以前回來。因為當十二點的鍾聲響起,魔法就會消失。」

灰姑娘隨即出發。

當灰姑娘出現在舞會的會場時,她的美貌讓在場的人們都大吃一驚。

所有人都看得入迷,紛紛讓出一條路。她的姊姊們並沒有發現那位美豔又華麗的公主就是灰姑娘。

王子朝著灰姑娘的方向走去。

「請務必與我共舞。」

灰姑娘與王子一起跳舞,沉浸在幸福中,但她因為開心過頭,忘了時間正不停地流逝。等到她察覺時,十二點的鍾聲已開始響起。

灰姑娘急急忙忙地逃走。

王子嚇了一跳,隨即緊追在後,但終究沒能追上灰姑娘。而急忙離開的灰姑娘不小心在路上留下了一隻破璃鞋。

王子拾起玻璃鞋。

隔天,王子在全國各地貼出了公告,表示:「我將迎娶能夠穿上這隻坡璃鞋的女性為妻。」全國的女性紛紛前去試穿破璃鞋,卻沒有人能順利穿上。後來,官吏也將玻璃鞋送到兩位姊姊的家中。

兩位姊姊拚了命地想把腳塞進破璃鞋裏,但最後都沒辦法穿上。

此時,灰姑娘開口說:

「能不能也讓我試試看呢?」

繼母和兩位姊姊放聲嘲笑灰姑娘,但因為官吏說王子希望所有女性都能嚐試,便讓她試穿破璃鞋。

破璃鞋和灰姑娘的腳完全吻合。

姊姊們非常驚訝,但更讓她們驚訝的是,灰姑娘竟然還拿出另一隻玻璃鞋。

「她就是我的新娘。」

王子看著灰姑娘的模樣後,這麼說道。

後來,王子和灰姑娘馬上舉辦了婚禮。

兩位姊姊為她們從前欺負人的行為道歉,也得到了灰姑娘的原諒。

從此以後,王子與灰姑娘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

1

國中二年級的木嶋夕子有一個煩惱。

她很擅長念書,雖然她覺得自己和一般人沒兩樣,但常被人說「心不在焉」。

該是要開始煩惱高中升學的問題了。

但剛剛提到的煩惱,指的並不是升學。

……說不定,媽媽不喜歡我。

當夕子一個人關在自己黑暗的房間,趴在床上時,這股想法強烈地從心底浮現。她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懷疑家人的事。對夕子來說,不僅是察覺這件事本身,就連繼續深入思考都是一種打擊。

夕子的家是非常普通的小家庭,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不同之處。

她有個大自己一歲、有點任性的姊姊,有點煩人的媽媽,隻身在外工作、不常回家的爸爸,以及一隻姊姊喊著想養,卻由夕子負責照顧的寵物文鳥。就隻是這樣的家庭。

她認為這是個平凡的家庭。當然,她不可能對家庭毫無不滿,每個人即便會懷抱些不滿,但還是會非常珍惜家人。對夕子來說,重視家人是理所當然的,她知道這世上一定有險惡的家庭存在,聽過那些家庭的故事後,很明顯地會認為自己的家既平穩又普通。

她從來沒有和家人吵架過。

雖然那是因為夕子總是忍耐讓步,但她認為,自己在家裏正是負責扮演這樣的角色,因此隻要能減少家人之間的摩擦就好了。

真要說起來,夕子其實沒什麼欲望。她幾乎沒有想要這個、想要那個的想法,加上總是負責扮演忍讓的角色,不論什麼事都讓姊姊優先。這也不是什麼令人難受的事,她認為如果有人有明確的需求,不如就讓對方優先吧。

在家裏,夕子總是禮讓姊姊,而她總是最後。

自從她懂事後,一直都是維持這種模式。因為她認為理所當然,所以也沒什麼不滿。

夕子總是被媽媽命令幫忙做許多家事,姊姊卻不需要幫忙,到處玩樂。這對她來說也不算是吃苦,夕子甚至喜歡做家事。她認為姊姊不過是討厭幫忙罷了,所以家事才自然而然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毫不在意。

她從來沒被感謝過,這也沒辦法。

對夕子來說,為了家人幫忙做家事,是理所當然的。

即使有個討厭做家事的家人也沒辦法,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畢竟這裏不是公司,大家都是家人,所以就算有「這也沒辦法」的事,也沒關係。夕子一直認為,家庭就是能夠容許「這也沒辦法」的地方。

家人就是可以自然而然無條件互相幫助的人。

不管是否能接受家人的個性,都能自然而然無條件地容許。

夕子喜歡為了家人而幫忙家務,她也認為,總有一天如果她有需求的話,大家也會願意幫助她。她至今未曾懷疑過這個想法,但──最近,想法開始動搖了。

起因是夕子的升學問題。

夕子喜歡念書,成績也很好,她希望能念離家近、地方知名的高中女校升學科,而她也一直很憧憬那間女校。

當學校老師開始為學生做升學規畫時,夕子想循著夢想,以那間升學名校為第一誌願,卻遭到媽媽和姊姊的反對。要說這是從未說出一句任性話的夕子,唯一脫口說出的要求也好,這畢竟是她的希望。當她把在學校拿到的升學規畫資料給媽媽看,說出自己的誌願後,媽媽卻擺出「妳說什麼傻話」的煩躁神情,對不知所措的夕子這麼說:

「……妳不覺得這樣姊姊很可憐嗎?」

「咦?」

聽到的當下,夕子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當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媽媽將姊姊叫了過來。姊姊聽完來龍去脈後也突然動怒,母姊兩人便在客廳輪番責罵她。

夕子雖然搞不懂她們生氣的理由,但也因為她們的斥責而心碎,一邊哭一邊說自己錯了,要撤回原本的決定。但是她們絲毫不打算停止責罵,在她們的叫罵聲中,夕子察覺到異樣,卻無法說出是哪裏不對勁。

「竟然拋下姊姊不管。」

「況且,妳念書有什麼用?」

「有那種閑功夫,還不如多幫忙做點家事,不然就趕快出去工作,賺錢回來。」

「我們家可沒什麼錢。」

責罵的內容總括來說就是這些。她們想說因為沒錢讓夕子升學,所以夕子應該要多做家事或去工作,以及夕子竟然把姊姊無法考取的學校當作誌願,姊姊實在太可憐了。

媽媽從未對夕子會念書這點發表過什麼意見,現在卻對此表現出無比的厭惡。母姊倆都罵她「是不是在諷刺人」、「不要太得意忘形」,這對夕子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仔細回想才發現,不論夕子在考試當中得到多高的分數,媽媽也不曾褒獎她。反而是平常老愛公開說自己討厭念書,成績也的確不理想的姊姊,稍微拿到高於平均的分數,媽媽就會誇獎她「真是努力」。

夕子一直認為那是因為她的成績從來沒差過,所以媽媽不需要特地對她說點什麼。就算偶爾在腦中閃過一點「真奇怪」的想法,她也會認為反正自己從來沒有要求媽媽誇獎,因此她將媽媽的沉默當作是對自己的肯定。

但是,當她開始回憶後──

她察覺至今隱藏在腦內角落、那些「感覺怪怪的」的想法,當中有好幾件事突然明顯變得詭異起來。夕子至今都沒有自己的願望,隻是一味順著姊姊的任性和媽媽的氣勢生活,她認為家人就是這麼一回事。然而這一切果然不對勁,就算姊姊比自己年長,兩人受到的差別待遇之大還是讓她無法忽視。

以前的她從不懷疑,至今總是容許著這些事情。

然而當一切關係到自己的升學規畫後,她不得不開始產生疑問。

但即使有疑問,夕子依然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受到家人不合理的對待。以前她隻是完全沒發現罷了。既然如此,理由是什麼?她好煩惱、好煩惱,最後她得到的結論是:「說不定媽媽不喜歡我。」

──我可能被媽媽討厭了。

被兩人痛罵超過一小時後,夕子一個人在房間裏,壓抑著聲音哭泣,斷斷續續思考後,她趴在床上心底這麼想著。夜已深了,夕子在安靜的房間裏,遠遠地、含糊地聽到了客廳傳來電視的聲音。

其中還稍微混雜著媽媽和姊姊談笑的聲音。

她們似乎很開心。夕子聽著聽著,突然無法忍受繼續待在這個空間,趴在床上的她慢慢起身,像是逃跑似地靜靜離開家中。

現在的她,不想和感情融洽的媽媽和姊姊待在同一個家中。隻有她看起來像是被家人放逐一般,她沒有辦法待在與她們相同的空間、相同的家裏。

天空混濁而陰沉,好幾朵灰色厚重的雲遮蔽了黑暗的天空。

夕子感受著夜晚的空氣,一個人在宛如與內心一般沉重的深夜裏,無精打采地走在住宅區的小巷中。

她沒有歸宿。夕子走著走著,抵達了被附近住宅包圍的小公園。她像是被公園的街燈光線吸引,一腳踏入公園內。隨後,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秋千上。

孤零零。

孤零零地。

夕子垂著眼,坐在秋千上,街燈無生命且微弱的光線逐漸被一點一點擴張的夜色籠罩,她形單影隻地待在一片黑暗的世界,感到孤單又沮喪。

周遭空曠的黑夜和寂靜,冷冷地壓迫著心靈,她一個人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才好,該怎麼思考才行,整顆心絕望地彷佛沉入黑色沼澤。

然後,就在此時。夕子與「她」相遇了。

「……妳在哭什麼?」

「!」

聽到突然搭話的少女聲,夕子整個人嚇了一跳,慌張地轉頭查看。那是帶著冰涼音調,聽起來異常冷靜又淡漠的聲音。在幾乎可說是深夜時間的公園裏,突然被那種聲音搭話,夕子驚訝地轉頭確認,當她看見聲音的主人時,又更吃驚地倒抽一口氣。

一位「哥德蘿莉塔」裝扮的少女就站在那裏。(注1:哥德羅莉塔,源自歐洲哥德次文化的日本次文化,帶有頹廢,華麗等形象。現多指該服裝類型,其主要為及膝洋裝、蕾絲、長襪、厚底鞋等,非常華麗精致。)

她究竟是何時待在那裏?在離秋千不遠的樹下,盤踞小公園一角的黑夜中,站著一位身穿奢華哥德蘿莉塔服飾的美少女。她那人偶般的麵貌就像死人一樣毫無表情。

從外表看來,或許是位高中生。她的身材異常纖細,並擁有幾乎連電視上也不曾看過的凜冽美貌,那身漆黑的服裝和長長的黑發彷佛融入夜色之中。超脫黑夜似的白淨麵容與身上的裝飾品有著強烈的對比,這一切也都一起沉落至黑暗當中。

「……!」

夕子起了雞皮疙瘩,以為自己遇到幽靈或是怪人。

看到她的瞬間,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像「她」的服裝一樣,變得沉重又僵硬。

少女帶來凜冽、豔麗、厚重、頹廢的氛圍。在至今的人生中,夕子從未遇過這種纏繞著異常氣息的少女,而少女現在正用睫毛纖長的雙眼,緊盯著夕子不放。

「是、是誰……?」

「我?我是時槻風乃。」

麵對不禁開口詢問的夕子,「她」如此回答。

即使得到回答,也無法解開疑問。夕子又接著詢問:

「有、有什麼事……嗎?」

「沒事。因為妳看起來很需要幫助,我才出聲跟妳說話。」

這位叫做時槻風乃的少女淡淡地回答。夕子聽完後,隨即慌張地垂下還留著淚痕的雙眼,用袖子不停地抹著眼角。

「沒事……我完全、沒事。」

深夜時刻被一位陌生人──甚至可說是詭異的陌生人──搭話,夕子的內心焦躁不已,拚了命地想掩飾打算逃離這裏的舉動。但是,當黑衣少女聽了夕子的回答後,她像是看穿夕子的焦躁,唰的一聲退了退身子。

「這樣啊。既然妳這麼說,那就好。」

她說完後,幹脆地轉身背對夕子,漆黑的裙子在黑暗中飛舞。

「我隻是在想……妳應該沒辦法回家吧。」

「咦?」

夕子聽到她說的話後,驚訝地抬起頭來。被說中了,為什麼她會知道?

「真正沒事的人,不會尋求夜晚的救贖。」

她向目瞪口呆的夕子說完後,任由黑色蕾絲緞帶隨風飄揚,從夕子的眼前走過。

「還有,有家可歸的人──也沒有必要寄托於黑夜中。」

「……!」

隨後,少女邁步離開,消失在夜色中。

這是非常短暫卻奇異的邂逅。但是,如此短暫的事件,和少女留下的話語,都像是烙印在胸口般,強烈地殘留在夕子的心底。

2

當在自家附近看到穿著○○女中製服的學生時,夕子的視線會不禁追著對方。

那是夕子的誌願學校。由於離家非常近,該校學生總是會出現在她的視野中。自從意識到升學這件事之後,夕子也開始期許自己能就讀那所女校。

夕子喜歡念書,也非常擅長念書,更擅長孜孜不倦又認真地對待事物。學校是靠著念書得到的分數來評斷優劣的地方,對夕子來說,這是非常開心又有努力價值的場所。

對她來說,比較容易來往的人,也都是和她一樣,是既認真又以土法煉鋼方式念書的人。隻有和這種類型的人說話才不會感到困擾,來往時也不需要勉強自己,是很棒的交友對象。目前為止,她在校內交到的好朋友,全都是相同類型的女生。

她很不擅長麵對花俏的女生還有男生。認真嚴肅又不懂得社交的夕子,曾被那種女生稍微欺負過,因此她總是覺得那種類型的人很棘手。

能夠與自己交好的朋友,就隻有和自己相同類型的女生而已。

那樣的人絕對不多,因此夕子的朋友並不多。雖然她擅長念書,但不管是對學校還是教室,她都沒有歸屬感。

然而某一天,夕子聽到了這段話。

那是她剛升上國中時的事。級任老師說明考試和升學時表示,高中和大家從小學直升上來的國中不一樣,隻有成績好的人才會被選上,並能學習更高層次的知識。

聽到這番話,夕子的心境宛如眼前敞開了一大片空地,她開始憧憬起高中生活。她在那之前一直專心念書,但生活也僅止於念書,她從來沒想象過未來,一直這樣過活。

而後,夕子第一次自己調查關於高中的信息,她才明白經常看見的那所女校,在地方上可說是排名很前麵的學校,那是一所設有升學科的女校。當她明白後,也對那所學校抱持著某種理想。

裏麵一定有許多和自己一樣的女生。

一定不用再害怕男生,也不用再避開花俏的女生。

去了這所高中,不就能享受更開心的校園生活了嗎?在那之後,夕子沒有告訴任何人,偷偷地以那所女中為第一誌願。她憧憬穿著女校製服的學姊們,同時,那也成了夕子描繪的光輝未來。

但是、但是──

這份憧憬,卻被媽媽拒絕了。

她想要做點什麼,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夢想,無論如何都希望媽媽能點頭答應。再這樣下去,別說是第一誌願了,夕子甚至可能無法繼續升學。

……好想見到爸爸。夕子這麼想著。

她認為如果是爸爸的話,一定可以說服媽媽。

會稱讚夕子很會念書的家人隻有爸爸而已,爸爸會響應年幼夕子的要求、陪她玩耍。夕子認為,到現在都還會在電話中聽她談天說地的溫柔爸爸,一定會讚成她繼續升學。但是,爸爸隻身派駐到偏僻的海外,父女之間已經有半年以上沒有說句話了。

夕子不知道如何聯絡爸爸。

沒有人告訴過她。大概──隻有媽媽知道聯絡的方法。

如果想說服媽媽,就得先請她告知聯絡爸爸的方法,但夕子根本無法開口請求。

她想要同伴。

想要一位願意支持自己的夢想,一位大人同伴。

因此,夕子在這天跑去教職員室找級任老師。放學後的教職員室充斥著和教室不一樣的獨特沉重喧囂,夕子麵對其中一張堆滿冊子、數據夾、打印文件的桌子,下定決心向彎腰駝背寫著東西、還很年輕的男老師出聲搭話。

「佐佐老師。」

「嗯?什麼事?木嶋同學。」

老師抬起頭來。佐佐老師是個非常豪爽又溫柔,而且很受歡迎的老師。夕子也因為不是由恐怖的人擔任級任老師而感到開心,但最重要的是當夕子在升學輔導中說出「想把○○女中當作第一誌願」時,這位老師大為讚成她的想法。

「如果是木嶋同學的話一定沒問題。我認為這所學校非常適合妳,我支持妳。」老師對夕子這麼說道。現在,老師能夠成為她的同伴,也是可能有辦法說服家人的大人。除了爸爸以外,老師是夕子唯一能立刻想到的大人。

「那個,關於升學的事情……」

「啊,嗯。我記得妳想念○○女中對吧?」

夕子有點垂頭喪氣地開口後,老師毫不停頓地回答。

安心了。這股信賴感支撐著夕子,讓她抬起頭來直接切入正題。

「是的,其實,我媽媽反對我念……」

「咦?這樣啊。」

佐佐老師聽完後非常驚訝。

「咦──妳的成績很好,我認為那所學校很適合妳啊。」

老師看來很困惑地歪了歪頭。沒錯,老師願意打包票支持我。

老師說過他會支持我。

既然如此。夕子正期待著──

「既然如此,我和妳母親談談吧。」夕子正期待老師會說出這句話。她偷偷放在心底的期待逐漸膨脹滿溢,當她的期待即將漲至最高潮時,老師終於緩緩地開口說:

「嗯~不過,『如果妳父母反對,那也沒辦法』。」

「!」

老師連同歎息一起脫口而出的竟是這句話。

夕子愕然失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師完全沒發現夕子的不知所措,依然帶著一如往常的快活語調詢問:

「真可惜,妳決定其它誌願學校了嗎?」

「不,沒有……」

「決定後再告訴我吧,想討論的話可以隨時過來找我。」

「好……」

隻進行了這種交談而已。夕子垂頭喪氣地離開老師的座位,走出教職員室。

「……」

她無話可說,也說不出自己的希望。

夕子希望能推翻老師剛剛說的否定結論,請求他幫忙說服媽媽,但夕子是位「非常聽老師的話的乖孩子」,還是位「優等生」。老師並沒有依夕子的期待,表現出憤慨的模樣。她錯失了說出請求的時間點。這麼一來,以夕子的個性來說,也無法再開口請求了。

她很沮喪,步履蹣跚地下課回家。

傍晚的灰暗天空,就像是她的心境寫照,她回到了家中。

在家裏,她如機器人般抑鬱地做家事,沒有和往常吩咐她做家事的媽媽交談,她默默地分類、折迭洗好的衣服,收拾要洗的碗盤,並準備煮晚餐,然後又繼續洗碗盤。

做完家事並吃完晚餐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由於媽媽要她每天打掃,夕子後來幹脆直接把打掃用具擺在她的房間角落,擺在她那沒有窗戶,像是仆人住的房間。今天她也一邊聽著客廳傳來媽媽和姊姊開心的交談聲,邊慢吞吞地拿出習題,放在桌上打開來準備念書。但她無法集中精神,將念書用的工具放在桌上後,鬱係寡歡地什麼也做不到,不知道如何排解胸口沉重灰暗的煩悶感,過了一小時、兩小時,她依然虛度時間,躊躇不定。

「唉……」

隻能發出歎息。

她苦惱著想不出任何結論,白白浪費時間。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在得不到答案的狀態下,夕子打開了收著○○女中的資料──那個收藏她滿滿留戀──的抽屜。

裏麵的資料竟然全部被撕個粉碎。

「!」

夕子一瞬間不禁停止了呼吸。她睜大雙眼僵直不動。

簡直不敢置信。她突然感受到針對著自己的惡意,因而起了雞皮疙瘩。

不,她早就發現了,這並不是突然。媽媽和姊姊到現在為止,都一直認為她是個即使遭到這種對待也不需在意的人。

夕子以前隻是沒察覺罷了。對她來說,抽屜裏破碎散亂的手冊照片是她的世界,而她的世界卻突然毀滅了。家人、升學、希望,一切都隨著細碎散亂的學校照片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