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灰姑娘(2 / 3)

她朝著因牆壁隔開而看不見的客廳看過去。

稍微聽見客廳傳來每天一成不變的電視聲,以及媽媽和姊姊的聲音。

看似因為電視而發出的笑聲刺入了夕子的心。她像是在湊齊抽屜裏的學校資料碎片似地一把捧起,如同那天一樣飛奔離家。

「………………!」

夕子宛如被悲傷驅趕般,在黑暗中拔腿狂奔。

她在住宅區灰暗的小巷中,緊抱著破碎的照片,從名為「家」的世界逃到黑夜中。她任由悲傷、衝動、焦躁發泄,不停地奔跑。然後,她再度跑進那座公園,快要跌倒似地跌坐在街燈下的地麵上。

雙手和雙膝撞向粗糙的地麵。

從手中散出來的手冊碎片,全都撒在地上。

手冊碎片就像破碎的希望,全都在眼前散落。而雙眼流出的淚水,讓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間消融、逐漸浸透。

「為什麼……」

夕子從心底吐露疑問。

她喃喃說出疑問,任由疑問充斥在腦中。她在深夜的公園裏,一個人不停地掉淚。為什麼家人要如此對待自己,她完全搞不懂。到底為什麼?我做了什麼壞事嗎?錯綜複雜的自問讓她的心卷入混亂之中,她已無法承受家人毫無道理朝她擲來的陰險惡意了。

是我錯了嗎?夕子想著。

因為我錯了,才被刁難嗎?夕子在腦裏拚了命地尋找夢想被家人撕裂粉碎的理由。

如果不給她一個理由,她根本無法忍耐。

我究竟做錯什麼?道歉會得到原諒嗎?如果給個理由或許還能忍受。被悲傷和不講理逼到絕境的夕子,邊流淚邊拚命思索遭到殘酷對待的理由,自己究竟哪裏錯了。

此時──

冷不防地,冒出某個聲音。

「妳又在哭了。」

「……!」

在夜色中,哥德蘿莉塔少女低頭看著手撐在公園地麵、邊哭邊質問自己的夕子。那位名為時槻風乃的黑衣少女,彎腰撿起地上的手冊碎片,檢視片刻後她稍稍瞇起眼睛。

「這是我讀的學校。」

「咦……?」

夕子抬起頭來。

?

等她察覺時,夕子彷佛已經在接受諮商了。

夕子和穿著哥德蘿莉塔服裝、美到近乎恐怖的少女在深夜的公園長椅並肩而坐,她一點一點地從內心深處吐露出家人如何對待自己,以及自己夢想被毀滅的事。

「我有這個學校的學籍,但我拒絕上學,沒有去上課。」

少女拿著手冊碎片說道。聽到這句話,夕子內心認為,這位詭異的少女並不是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人,她是考上自己憧憬的那所高中的學姊。或許是因為過於脆弱而產生錯覺,無人可依靠的夕子,緊抓著她感受到的「緣分」,開口侃侃而談。

而這位帶著令人膽怯的美貌、麵無表情又寡言的少女,也一反外表給人的冷漠印象,接納了夕子。特別是她不幫腔附和、安靜地聆聽這點,意外地令人覺得舒服,也讓夕子能繼續說下去。

時槻風乃淡然聽著夕子說話。

當夕子把鬱積在胸口的話全說出來,陷入一陣沉默之後,對方靜靜地開口:

「……妳就像是一位無法進入城堡的灰姑娘。」

風乃不帶感情的話語,就像是某種神諭,銘刻在夕子吐露一切後的空虛胸口中。

「灰姑娘……」

「對灰姑娘來說,城堡舞會很重要。雖然我不覺得重要,但對妳來說,這所學校也有同等的價值,對吧?」

風乃這麼說道,灰姑娘和城堡就如同夕子和她的誌願學校。從她心中的幻想來看,手冊上刊載的照片中,白色氣派的校舍和在此上學的女學生模樣,拿來比喻成城堡和舞會,可說是相去不遠。

然後,就連媽媽和姊姊因惡意而反對,導致夕子無法就讀那所學校的現況也很類似。風乃把默默為了母姊倆做家事的夕子比喻成灰姑娘,幾乎貼切到令人無法反駁。

但是,灰姑娘和夕子之間有個決定性的差異。

「可是,我沒有能幫助我的仙女……」

夕子低頭喃喃自語。

沒有希望、也沒有人願意幫助自己,就連看似最值得依靠的級任老師也無能為力。

「而且,我媽媽並不是繼母,而是真正的親生母親。」

這也是讓夕子最痛苦的事實。

如果是繼母的話,還算可以理解。

「如果是繼母的話,就算被欺負,我也能了解背後的理由。但她們明明是我的親生母親、親生姊姊,我不懂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這讓我……好痛苦。」

這是夕子的真心話。對非常聽大人的話的「乖孩子」夕子來說,毫無理由的蠻不講理是最令她痛苦的事。

她可以接受有理由的逆境,但無法理解必須毫無理由地受苦,這使她的心承受不小的負擔。聽完夕子說的話,風乃再度開口:

「令人遺憾的是,毫無理由就奴役家中的某位成員,這樣的家庭多得不勝枚舉。」

「咦……?」

夕子完全無法想象風乃如此果斷的說詞。

「如同愛自己的家人不需要理由,瞧不起自己的家人也不需要理由。」

風乃說道。

「兄妹或姊妹之中,如果有誰無條件地成了家裏的公主,那麼,成員中有誰成了無法忤逆他人的奴仆,同樣也是無條件的。不隻愛是無償,輕蔑也是無償。」

「怎麼會……」

夕子愕然地喃喃說道。她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語句。

夕子一直相信家人之間有著無償的聯係,但是像風乃認為這是「情感綁架」的想法,對她來說是個衝擊。

「特別是如果家裏有公主存在,就必須要有奴仆隨侍。」

風乃接著夕子的呢喃繼續說:

「金錢、勞動、愛情、立場、幸福,全都是相對並有限的東西。如果要在家中供養公主,也必須從另一處榨取能用來供養的事物才能成立。被榨取的人如果接受了這個現況,就會將之視為『家人的愛』。妳沒有親身經曆過嗎?」

夕子沒有回答。即使不回答,她也十分明白答案是什麼。

「接下來隻是我的想象。妳的母親是不是為了過度灌注無償的愛給妳那位名為姊姊的公主,因此從妳身上無償榨取任何東西?姊姊之所以是公主,八成因為她是長女,而身為妹妹的妳之所以淪為奴仆,是因為妳比較穩重。大概隻是這種一點也不重要的瑣碎理由吧,但不管有無理由,一切已成定局。她們不允許妳站在比姊姊更好的位置,不允許妳得到比姊姊還要優等的學曆,不允許妳過得比姊姊還幸福,這些都在不知不覺間決定好了。所以,縱使妳拚了命地在自己身上尋找理由,也不會有答案,更無法改善。」

風乃淡然地斷言。

「看到妳讓我察覺到,為什麼灰姑娘要默默地為了姊姊們工作。」

「……」

「或許是因為,灰姑娘也愛著自己的家人吧。」

夕子聽著這些話,低頭不語。

她的心被沉重的絕望籠罩,如果這是真的,那該怎麼辦才好?

即使是對利害關係很遲鈍的夕子也清楚地明白,如果在此時放棄,就等同於放棄往後的人生。她想做點什麼,但還隻是國中生的她,什麼也做不到。

「我該怎麼辦才好……」

夕子陰鬱地呢喃。

「如果沒有仙女,我根本無能為力……」

沒有仙女的幫助,什麼也做不到。

如果沒人變出南瓜馬車,連一步都無法前進。

夕子坐在長椅上垂頭喪氣,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相握。一旁的風乃像人偶般坐著,用那雙彷佛玻璃塑造的漆黑眼瞳,直直盯著黑暗的夜色。不久,她靜靜地說:

「……灰姑娘應該要向自己的父親求救才對。」

聽到這句話的夕子恍然大悟。

「為什麼灰姑娘的父親不拯救自己的女兒呢?女兒明明被自己的再婚對象和對方帶來的孩子殘酷地對待。」

「……!」

「父親隻是沒有發現嗎?既然如此,為什麼會沒發現呢?如果父親知道了卻不幫忙,理由又是什麼呢?」

夕子依然低頭。但現在,她的意識終於從深層漆黑的煩惱中浮起,聆聽起風乃的話。

「妳果然和灰姑娘很像。」

風乃這麼說,並緩緩地從長椅起身。

風乃的服裝、黑發、黑色蕾絲緞帶在黑夜裏飄揚,她離開低頭坐在長椅的夕子身旁,站在夜晚之中。

「從妳話中描繪出來的溫柔父親,以及妳父親在家裏的薄弱存在感,都和灰姑娘的故事如出一轍。灰姑娘明明愛著父親,卻不曾尋求父親的幫助。聽完妳說的話後,我發現妳明明希望父親出手援助,卻刻意尋找不去執行的理由,因為妳把父親排除在求救的人選之外。在妳形容的世界中,溫柔的父親其存在感非常薄弱。」

然後──

「……仙女和父親,妳希望誰來幫助自己?」

風乃在最後拋出這句話後,便從夕子的眼前離開。

聽著風乃的問題,垂著頭的夕子緊咬牙關,抬起頭來,對著風乃的背影出聲詢問:「請問!我下次再來這裏的話,還能見到妳嗎?」

聽見詢問的風乃,帶著那副冷漠的美貌,稍稍往後轉頭。

她說:

「我永遠都在夜晚之中──

我會祈禱,希望妳不再需要來到這裏。」

3

夕子想著。

如果我是灰姑娘,如果我的家可以比喻成灰姑娘的家,那麼灰姑娘的父親不幫助灰姑娘,原因出在灰姑娘自己。

灰姑娘在舉辦舞會前的日子,不論多麼辛苦,都不曾對自己的境遇抱持疑問。沒有抱持疑問,就代表接受了這種境遇。即使遇到難受的事,對灰姑娘來說,也不過隻是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

從不懷疑自己遭受的待遇,也不曾開口表達不滿,完全沒有任何理由需要去拯救這位樸素又能幹的「乖孩子」。

所以爸爸才沒有發現。即使察覺女兒的處境奇怪,打算出手幫助,若女兒從不懷疑自己過著苛刻的生活,還勤勉地過日子,也就更不可能將女兒從那種生活中救出來。當本人終於察覺不對勁,非得脫離不可時,一切都為時已晚。持續好幾年的關係已無法輕易毀壞,直至今日才表達不滿,媽媽和姊姊隻會認為「都什麼時候了,還說什麼傻話」;爸爸也隻會覺得「為什麼不早點說」。

隻要接受一次不合理,任其在生活中紮根定型,未來試圖推翻不合理時,對他人來說反而才是不合理的事。

而像灰姑娘這樣的「乖孩子」,更無法推翻不合理。如果不接受,就會被媽媽或姊姊責罵,她也認為現實正是如此,而她更害怕自己可能會被爸爸責罵「為什麼不早點說」。

開口訴苦這種事,是毒藥。

吞下苦楚默默承受,反而還比較輕鬆。

她說不定還會破壞自己和溫柔爸爸之間的關係,她不想讓爸爸煩惱,不想害爸爸擔心,不想被爸爸討厭。

但是,她希望爸爸能夠察覺。

希望爸爸救她。但她其實也放棄了想讓人拯救的想法。

所以「乖孩子」灰姑娘隻能保持沉默;「乖孩子」又「認真」的夕子隻能保持沉默。

夕子將風乃口中的話當作契機不停地思考,最後得到的結論撲通一聲掉落胸口。灰姑娘隻能一味等待爸爸察覺、等待仙女現身幫忙。從某方麵來說,這是個絕望的結論,但夕子和灰姑娘不一樣,她至少還有時間。不同於馬上就要開辦的舞會,夕子距離高中學力測驗還有一年以上的時間。在這段期間,她可以等待爸爸察覺、等待仙女幫忙,或是自己親口向爸爸表達目前的窘況,她還有等待這樣機會和決心的時間。

夕子認為──如此一來,就能忍耐了。

如此一來,夕子就能不再流淚,忍耐她終於發現的不合理生活。

隻要能接受現況或有目標的話,「認真」的夕子便能發揮她擅長的忍耐。從那天以後,夕子就不再哭泣了。

自從夕子的升學規畫被輪番斥責後,媽媽和姊姊的刁難變得越來越無情。

不知道是不是仆人先前說出了不知分寸的話,媽媽開始命令夕子做比以前還要勞苦的家事,甚至對她做事的方法也說出許多不曾說過的挖苦。姊姊也開始帶著諷刺與否定的口氣,對夕子做的家事、學業、讀書等事都逐一批評。

「懂嗎?就算妳會讀書,也沒辦法生活。」

或是──

「做那種事根本白費功夫,還是妳隻是想諷刺我?個性真差。」

她每天都被迫承受這些話語。原本以為媽媽隻是說話比較直接,以為姊姊隻是愛耍任性,直到現在,她更明確地發現,這全都是瞧不起她的言行。

有如針氈,又如沾滿了灰塵的床鋪。

母姊倆為了不再讓夕子抱持與身分不符的夢想,輪番摧毀她的心。

但是,夕子不再訴苦,隻是默默地生活。她無法像以前一樣不知情地綻放笑容,她覺得難受,但也不會再去承受足以讓她哭泣的打擊了。

從旁看來,她像是放棄了。

但是,夕子並沒有放棄。她隻是扼殺自己,拚命地忍耐。

要忍耐,等待機會到來。每天按照媽媽的命令,一邊默默地做家事,一邊側眼看著整天玩樂度日的姊姊。

她假裝自己放棄,等爸爸打電話回家時,再讓爸爸察覺到不對勁。

忍耐、忍耐,花點時間,培養自己親口表達窘況的決心,好好思考訴苦時要說的話。為了「那個時間點」得好好準備。當她下定決心後,不論媽媽和姊姊對自己多麼苛刻,給自己多麼不合理的待遇,她都能當作是為了迎接「那個時間點」的糧食。

越是難受,越能喂養決心。

心裏越是難過,爸爸越容易察覺到問題。

夕子把這個想法藏在心底,這樣的態度讓她的反應看起來變得遲鈍,媽媽和姊姊的刁難也一點一點地增加。但是,刁難就像是替夕子內心的爐灶添柴,讓醞釀決心的她滿身是灰,靜靜地等待。

當她忍耐的決心快要動搖時,她會在深夜去那座公園。

隻要去了公園,一定會發現風乃的身影,風乃對她說:

「既然妳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不會多說什麼。」

風乃不肯定也不否定夕子的決心,當夕子與引導她下決心的風乃對話後,她就得到了力量。與風乃對話時,夕子可以窺見風乃在話中的暗示,令她湧起繼續完成決心的活力。

那活力並非大火般的熱情,而是安靜、低溫、慢慢燃燒的火焰。

那是將姊姊和媽媽的刁難化為燃料的低溫火焰。而風乃說的話,具有讓火焰在內心的爐灶複蘇的力量。

「如果我做出正確的行動,或許就不會遭受到這種待遇了吧。」

有一次,夕子脫口這麼說,風乃也回答:

「我不知道正確解答,但能收集間接證據。」

「間接證據?」

「這個嘛……舉例來說,妳的名字由來是什麼?,」

「咦?我記得是因為我在傍晚出生……」

「妳姊姊的名字是?」

「……瑠璃佳。」

「真是顯而易見啊。我不認為從一出生就受到如此差別待遇的人,能做出妳所說的正確選擇。」

萬事皆是如此。

風乃的話,輕易挖出夕子從沒思考過的事實。

她看起來並不歡迎夕子來到公園,但會迂回卻明確地為夕子的煩惱找出解答。夕子雖然成績好,頭腦卻不如風乃靈活。夕子認為,如果讀那所女校的人都必須像風乃一樣思緒清晰,那她鐵定考不上。

「妳真聰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

「這和頭腦好壞無關,我隻是經常用這種方式思考。」

「難道說,如果不能像那樣思考,就無法考上○○女中嗎?」

「剛好相反。整天思考這種事是無法妥協進入名為學校的鳥籠,這根本不算聰明。」

「……妳為什麼不再去上學了呢?」

「因為我的朋友死了。」

「咦?」

「正確來說,是因為我看見朋友死了。既然大家最終都會迎向死亡,沒必要勉強自己適應那種環境。我隻是這麼想罷了。」

「咦……妳的朋友死了嗎?為什麼……?」

「……我問妳,當妳看見我以這身打扮在深夜中走路時,不覺得恐怖、毛骨悚然,或是詭異嗎?」

「咦……?」

「我之所以打扮成這副模樣,走在夜路裏,是因為我的心已死。這身衣服是死亡的裝扮。會在夜裏走路,是因為死人在白天走路很痛苦。妳當時為了想活下去才哭泣,對吧?既然如此,妳最好不要再見到我。我看見妳因痛楚而難受,才會出聲向妳搭話。如果妳現在覺得心情輕鬆了,最好別再來這裏。雖然妳會讚同我說的話,可是,會深深地點頭同意我說的話的人,全都是心靈某處已死,或是想粉碎一切的人。」

「……」

夕子有時候聽不懂風乃的話中之意,風乃有時候會說出像這種試圖遠離她的話語。

隻是,風乃的態度淡然,看起來一點也不對此感到困擾。

而夕子也毫不顧慮地繼續前往公園。不知不覺間,她已醉心於這位名為風乃的少女。

4

夕子持續過著新生活。

白天,她忍受媽媽和姊姊的刁難。她深信,隻要她遭到越淒慘的待遇,爸爸就越能夠察覺不對勁。當她覺得難受時,就在晚上前往公園,與風乃見麵談話。隻要和風乃說話,她又能得到心靈上的力量,繼續忍耐下去。

這是夕子新的日常生活。

這樣的生活暫且持續了一段時間。

但是,某天,當夕子不知道是第幾次趁著深夜外出,和風乃見麵後的歸途中,她突然在夜晚漆黑的路上,被一名陌生男子搭話。

「喂,我說妳,剛剛是不是去見一位穿著黑色衣服的女生?」

從公園回家的漆黑路上,夕子與一位騎著腳踏車的年輕男子擦身而過。

那位男子橫越夕子的前方時,突然停下腳踏車,向她說話。

夕子的心揪了一下,不由得停下腳步。在深夜的路上遇到行人,又是被一個男人搭話這件事,讓夕子剎那間全身僵硬,膽怯起來。

男子詢問的內容也說中她的行為,簡直就像剛剛被監視似的。當夕子理解到這不尋常舉動的瞬間,立刻後悔停下腳步。她感覺到生命有危險,背後竄起一陣寒顫。

「……!」

「妳見到了吧?那個女生。」

麵對因為害怕而站立不動的夕子,男子又重新說了一次,他的眉間深鎖,雙眼好像在瞪人。夕子的心髒像是打鼓似地跳動,跨在腳踏車上的男子站在畏縮得動彈不了的夕子麵前,用沉靜又恐怖的表情,盯著夕子不放。

他是位身形纖細,年紀看起來大約是大學生的青年。發型儀容毫無不潔之處,麵貌看起來也不壞,但他盯著夕子不放的雙眼,總令人覺得很陰鬱。

什麼?

什麼?這個人是?

夕子起了雞皮疙瘩,緊張感用力揪著她的胸口。在充斥著緊張與黑暗的幾秒沉默後,盯著她看的男子又再度開口:

「讓妳害怕真是抱歉。但是,妳最好不要再去見那個女生了。」

他這麼說道。

「咦……?」

「就是那個女生啊,時槻風乃。」

男子開口對驚訝的夕子說出風乃的名字。夕子因為緊張而僵硬的思考還來不及產生疑問,男子又以認真的表情繼續搶話:

「如果是我搞錯倒還好,但如果妳已經見過她,今後別再和她見麵了。」

「咦……什麼……?」

「和她扯上關係的話,會有人死掉。『因為她是個死神般的人類』。」

「!」

那沉重的口氣像是在警告或勸說,語氣沉靜卻強勢有力。從這位青年口中說出了風乃的名字,以及與風乃有關的告誡,讓夕子感到一陣混亂,當她理解青年的話中含意,反而從心底湧現一股怒火。

夕子幾乎是打從出生以來,頭一次為了他人的事而生氣。

「……你在說什麼?而且,你又是誰?」

夕子說道。穩重的夕子可說是第一次用凶狠的語氣說話,她邊說邊慢慢地拉開與男子的距離。男子見狀卻也不打算移動身體,隻稍微擺出費解的表情,回答夕子的疑問:

「我叫森野,森野洸平。」

他報上姓名。

「……森野先生,你要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會做,隻希望妳別再去和那個時槻風乃見麵了。記得這點就好,如果不希望有人死掉的話。」

男子又重複剛剛說的話。夕子的眉間緊皺,她瞪著男子再度往後退說:

「你要說的隻有這些嗎?那麼,再見。」

「……等一下。」

為了留住準備逃跑的夕子,男子從放在腳踏車籃子內的背包中拿出筆記本和筆,快速且潦草地寫下一些內容,並撕下頁麵。

「這是我的聯絡方式,妳至少收下這個,收下後就回去吧。」

男子說完後,伸長手把寫著姓名和電話的筆記紙遞到夕子的眼前。

「……」

「我什麼也不會做。」

聽到對方說收下就能回去,夕子躊躇了一下,她盯著男人的臉,懼怕地伸出手。緊張之餘她用指尖夾著紙,像是搶奪似地拿起筆記紙後,又趕緊拉開雙方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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