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死去（15)
“你要我掉下來的壞牙幹什麼呢？”
“拜托。”
“哦，好吧。”
六點十三分了。離晚上已經很近了。媽說我真的應該被裹進地毯裏去了，老尼克可能會早來，因為我病了。
“再等等。”
“我說……”
“拜托不要。”
“坐在這裏，好了，這樣我就能很快地把你裹起來，如果需要的話。”
我們一遍一遍地說著計劃，訓練我記住那九件事。裝死，卡車，鑽出來，跳下去，跑，一個人，紙條，警察，噴火槍。
每次我聽見嗶嗶的聲音就打顫，但那不是真的，隻是想象。我盯著門，他像一把匕首那樣閃閃發光。“媽？”
“嗯？”
“讓我們改到明天晚上做吧。”
她靠過來緊緊地抱住我。那是“不”的意思。
我又有點兒恨她了。
“如果我能代替你，我會的。”
“為什麼你不行？”
她在搖頭。“必須是你。我很抱歉必須是你，而且必須是現在。但是我會在那裏，你的腦袋裏，記得嗎？我會和你說話，每一分鍾。”
我們把計劃B複習了更多次。“我們準備好了，我想我們就要準備好了，”媽不停地說著，可我完全沒準備好。
我想到一件新的可怕的事。“如果他打開地毯呢？”我問。“就為了看看死掉的我？”
有一會兒媽什麼都沒說。“你知道打人是不對的？”
“嗯。”
“好吧，今晚是個特例。我真的不認為他會打開，他會很匆忙地去，去了結整件事情，但是如果真的——你要做的就是，打他，越重越好。”
哇。?
“踢他，咬他，捅他眼睛——”她的手指戳著空氣。“幹什麼都行，隻要能讓你逃跑。”
我幾乎不敢相信。“甚至能殺了他嗎？”
媽跑到碗櫥那裏，那是洗完東西以後放著晾幹的地方。她拿起黃油刀。
我看著他的寒光，我開始想象媽把他擱在老尼克的喉嚨上。
“你覺得你能把這個握得緊緊的，在地毯裏，然後如果——”她盯著黃油刀看，又把他放回去，和叉子在一起。
“什麼？”
“我在想什麼呢？”
如果她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呢？
“你會捅到你自己，”媽說。
“不，我不會的。”
“你會的，傑克，你怎麼能不會，你會把自己切成一條條的，綁在一塊毯子裏甩來甩去，帶著一把鋒利的刀，我到底——我想我是瘋了。你覺得我是瘋了麼？”
我搖搖頭。“它就在你的腦袋裏。”
媽過來摸我的頭發，我的背，捏我的手肘。她說得太輕了，我很難聽清楚。“如果我選錯了，上帝原諒我。”
“我會原諒你的，”我對她說。
她好像笑了一下。“保證？”
“保證。”
我檢查了襪子裏的牙齒，短褲前麵的紙條。我們唱著歌打發時間，但是唱得很輕。《迷失自己》和《群情激昂》和《山腰上的家》。
“小鹿和羚羊在那裏玩耍——”我唱。
“令人喪氣的話那裏幾乎不講——”
“整天都是晴空朗朗。”
“是時候了，”媽說，打開地毯。
我不想。我躺下了，把手擱在肩膀上，手肘朝外撐開。我等著媽把我卷起來。
然而她隻是看著我。我的腳我的腿我的手臂我的頭，她的眼睛一遍遍地掃過我的全身，好像她在數數一樣。
“怎麼了？”我說。
她一個字也沒說。她俯身過來，她甚至沒有吻我，她隻是把自己的臉貼在我臉上，直到我分不清誰的臉是誰的。我的心髒開始狂跳。我不想放開她。
“好了，”媽說，她的聲音都啞了。“我們勇怕，對吧？我們非常的勇怕。外麵見。”她把我的手臂按胳膊肘朝外撐開的樣子放好。她把地毯疊到我身上，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