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死去（16)
我被卷了起來，在令人發癢的黑暗裏。“不太緊吧？”
我試了一下，看能不能把手臂舉過頭頂再放下來，有點兒難。
“可以嗎？”
“可以，”我說。
然後我們就等著。有東西從毯子上麵伸進來摸我的頭發，是她的手，即使看不見我也知道。我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很大聲。我想著袋子裏的伯爵，蟲子爬了進去。一直往下往下往下掉，嘩地一聲掉進海裏。蟲子們會遊泳嗎？
裝死，卡車，跑，一個人——不對，鑽出來，然後是跳下去，跑，一個人，紙條，噴火槍。我忘了噴火槍前麵的警察，太複雜了，我會把一切都搞糟的，老尼克真的會埋了我，媽會一直等下去，她會原諒我嗎？
過了很長一會兒，我輕輕地問“他會來嗎，還是不會？”
“我不知道，”媽說。“他怎麼能不來？如果他至少有一部分是人的話……”
我以為隻有“是人”和“不是人”，我不知道有誰“有一部分是人”。那他的其他部分是什麼？
我等啊等啊。我感覺不到我的手臂了。地毯蹭著我的鼻子，我想去撓。我試了試，我夠到了。“媽？”
“就在這兒。”
“我也是。”
嗶嗶。
我跳了起來，我應該死了，可我控製不了，我想立刻從地毯裏出來，可我卡住了，我甚至不能試，否則他會看見的——
有什麼東西按在我身上，那肯定是媽的手。她需要我是超級魔豆傑克王子，所以我更加安靜地躺著。不再動彈。我是木頭人，我是伯爵，不，我是他的朋友，死得還要徹底，我全身都僵硬了，像一隻壞掉的機器人，斷了電。
“給你。”那是老尼克的聲音。他聽上去和平常一樣。他甚至不知道關於我的死發生了什麼。
“抗生素，剛過保質期。小孩隻能吃半片，那家夥說的。”
媽沒回答。
“他在哪裏，在衣櫃裏？”
他說的是我，那個“他”。
“他在地毯裏？你瘋了嗎，把一個生病的孩子這樣裹著？”
“你沒回來，”媽說，她的聲音真的很古怪。“晚上他的情況更糟了，今天早上他沒醒過來。”
沒有回應。然後是老尼克弄出的一記古怪的響聲。“你確定嗎？”
“我確定嗎？”媽在尖叫，可我沒動，我沒動，我全身僵硬不能聽不能看什麼都不能。“你覺得我有可能不確定嗎？”
“啊，不。”我聽見他大口地喘著氣。“那太可怕了。可憐的姑娘，你——”
有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我猜肯定是很嚴重的病，”老尼克說，“這些藥片反正不會有用的。”
“你殺了他。”媽在嚎叫。
“好了現在，冷靜下來。”
“我怎麼能冷靜，傑克已經——”她怪異地呼吸著，說出來的話都像是哽住了。她裝得太像了，我幾乎要相信了。
“讓我，”他的聲音很近，我繃緊了，僵硬僵硬僵硬。
“別碰他。”
“好吧，好吧。”老尼克說，“你不能把他留在這裏。”
“我的寶貝。”
“我知道，這是件可怕的事。但現在我得把他帶走了。”
“不。”
“多久了？”他問。“今天早上，你說？也許是在夜裏？他肯定已經開始——這不衛生，把他留在這裏。我最好把他帶走然後，然後找個地方。”
“不要在後院裏。”媽在說話，她幾乎是在嗥叫了。
“好的。”
“如果你把他埋在後院——你永遠不該那麼做，那太近了。如果你把他埋在那裏，我會聽見他哭的。”
“我說了好的。”
“你必須把他載到很遠的地方，沒問題吧？”
“沒問題。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