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全都行色匆匆,一臉倦色。和他們身上鮮亮的廠服相比,我和麗娟身上的衣服還是七八十年代的款式,非常土氣。我羨慕地望著她們,很想馬上就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金秋”廠很容易就找到了,廠房很大,也很漂亮,裏麵還有大大的草坪和漂亮的花園,和我們路上見到的工廠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想到我們以後會在這個廠裏上班,我和麗娟對視一下,開心地笑了。

我們到廠門口時,正好聽到下班鈴聲,廠裏便陸陸續續有很多人出來。可我們等了很久,兩個人的眼晴都快望穿了,還不見陳剛的身影。麗娟終於等急了,鼓起勇氣走到門口,膽怯地問一個站崗的保安:“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陳剛的?”

那個保安望了我們大包小包的行李,無奈地說:“金秋近萬人,我不是每個人都認識的啊?你們再等等吧,他可能在吃飯呢。”

麗娟隻好重又退了回來,和我一起死死地盯著廠門口,害怕錯過任何一個進出廠門的人。果然,不一會兒陳剛就匆匆出來了,我們差點沒認出他來。記憶中,陳剛是個清秀愛笑的少年。可現在站在我們麵前的是卻一個又黑又瘦的小男人,個子比三年前幾乎沒見長。看到我們,他直直走過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忽匆匆地說:“你們來了。”

麗娟疑惑地叫一聲:“陳剛?”

陳剛點點頭:“麗娟,海燕,我給你們租好房子了,現在我帶你們過去吧,等一下我還要回來加班呢。”

麗娟慍怒地說:“為什麼上午打你科機你不回電話?害得我們被賣了豬仔。”

陳剛倦怠地說:“上班時間不能複機的,在這邊賣豬仔有什麼奇怪的?快走吧,再耽誤時間,我加班就要遲到了。”

陳剛的倦怠讓麗娟更加委屈,我看到她眼淚湧進了眼眶,趕緊說:“走吧,我都快累死了。”麗娟這才收起了小性子,任由陳剛接過她身上的行李,一起向出租房走去。

陳剛邊走邊說,從“金秋”到出租房要走十幾分鍾的路,他害怕遲到,走得很急。麗娟雖然沒有發火,卻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不滿地說:“你出來三年了,我就見你一次。今天我這麼遠從家裏來找你,你連一天假都不能請嗎?”

陳剛斷然拒絕:“不行,現在趕貨,請假一定不會批準的。要是曠工,不但要被扣一百塊錢,這個月的獎金也沒了。你和海燕剛來,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得是呢。”

麗娟便不言語了,低著頭跟在陳剛身後。其實我是羨慕她的,她的行李早被陳剛背在肩上了,現在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陳剛身上,無瑕理會我。可我背上背著一床被子,雙手還提著行李,渾身酸痛,雙腳都快邁不開了。

去出租房的路比剛才的路況還差,再加上七拐八拐的,很不好走。陳剛介紹說,這裏的本地住戶很少,本地人大多住在別處,那裏的房子又新又漂亮。這些老房子幾乎都是租給外地人的,他們每月定期過來收租金。現在正是晚飯時候,因為天熱,很多房間都是開著門。從門外望去,房子裏大多坐滿了人,有很多人端著飯碗到門口吃。

我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有這樣一間又低又矮的小房子給我落腳就足夠了。我和麗娟關起門來,把今天所遇到的種種委屈和侮辱都關在外麵。不知為何,我現在好怕見到外麵的人,我感覺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對我進行傷害。可是當陳剛終於領我們進一間出租屋時,我和麗娟頓時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