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六大魔頭(2 / 3)

此時毒鏢之毒已深入那付義體內,蔓延全身,毒效發作。付義滿臉痛苦,疼的齜牙咧嘴,嗷嗷大叫。

佟不一見三人依舊不搭理,又道:“這二十多天來,三位為何暗中跟蹤,老夫與你們好無恩怨吧?”付義和付博兄弟倆心頭同時一驚:“這三人跟蹤了我們二十多天了!我...我怎麼不知道?師父...師父怎麼不說?”

佟不一見三人依舊毫不搭理自己,雙目如炬,似欲噴出火來,但他心頭隱隱擔憂,不便即刻發作,又道:“三位英雄豪傑,可聽到我說話?”他這一次說話,氣沉丹田,暗中運上內功,聲音極為洪亮刺耳。

張小妹急忙捂住雙耳,叫道:“四哥,這癩皮狗叫的聲音好大啊。”平青雲故意道:“你說什麼,狗叫的確實大,我聽不到啊。”

佟不一陰沉著臉,道:“兩位不要在這一唱一和了。”伸手攤開,向張小妹道:“請這位女俠賜藥吧。”張小妹秀美一蹙,叫道:“哼,想要解藥是不是?你這兩個狗徒弟不識好歹,我才不會給你解藥呢,有本事就自己過來拿呀。”說罷拿出藥丸瓶,左右晃蕩,極盡頗為挑釁之能事,顯是玩心大起。

佟不一的一張老臉更加陰了,仿若要下下一場暴雨來,厲聲道:“老夫先禮後兵,給足了三位麵子。姑娘既不肯交出解藥,那休怪老夫無禮了。”右臂往後一抄,閃電般拔出背上的鐵劍,唰的一聲指了出去。那鐵劍的劍鞘雖鏽跡斑斑,但劍刃一露,鋒芒耀人,鋒芒畢露,無可比擬,陽光照耀之下,發出極為奪目的光輝。佟不一出的這一劍,夾勢帶風,聲若奔雷,劍尖風馳電掣,出奇之快。平青雲和朱大海大吃一驚,齊聲驚呼:“小妹小心了。”張小妹也料想不到這臭老頭的劍法竟會快似閃電,不禁‘啊’了一聲。她一邊揚起手臂,連射數枚玉女拂柳鏢,一邊向後躲閃。佟不一見飛鏢各路襲來,殊無絲毫慌亂,反倒冷笑一聲,劍招陡變,使出‘狂風掃落葉’,劍芒爍爍,一瞬之間打的飛鏢七零八落。

鐵劍門的劍法素以‘快’、‘狠’而聞名江湖,劍招講究先發製人,讓對方反應不及,束手待擒。佟不一打落飛鏢,劍勢不消,閃電般便又欺到張小妹肩頭一尺之遙處,不容張小妹再發出飛鏢傷人。張小妹伸手去取腰間的芙蓉劍,已是來之不及,登時花容失色,隻得一退再退。佟不一不願與這三人結怨,叫道:“姑娘,老夫無意傷你,還不快交出解藥?”好在張小妹輕功甚是精湛,在十幾張桌子間起起落落,翩若驚鴻,佟不一的劍尖始終觸及她不到。佟不一自詡為武林大家,竟叫這小姑娘連連避過,惱羞成怒,劍光舞成一團,往張小妹身上招呼。

張小妹叫道:“四哥,五哥,老癩皮狗發了瘋,果真難以對付。”她對決上處在下風,卻依舊嘴硬的很。佟不一喝道:“滿嘴放屁,看我不教訓你!”連進三招虛招,第四招電光火石般的指向張小妹。張小妹在他連進三招時,施展輕功,躲避開來,落在一長空桌上,待欲再次躍起,佟不一的第四招已在咫尺之遙。張小妹叫道:“不好,這一劍可躲不了了。”索性雙目一閉,任憑視而不見。

耳畔忽聽‘鐺’的一聲,張小妹睜眼一看,隻見五哥朱大海揮動巨斧,舉重若輕般將鐵劍一格。二人都將勁力凝於兵刃之上,登時火光四射。兩股內力各自反激回來,二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

張小妹笑道:“我就知道五哥會出手救我。”

不遠處坐在桌邊的那書生平青雲道:“禮尚往來,妙哉妙哉,五弟你的‘八八六十四路’八卦神斧法,比之六妹的‘玉女拂柳鏢’法,進步更大,不過這隻癩皮狗放起賴來,可難纏的很,你要小心了。”張小妹嘟起櫻桃小嘴,嗔怒道:“四哥,你偏心,明明是六妹進步大,好不好?”

朱大海搔了搔頭,憨道:“四哥教導的是,四哥放心,五弟一定不會輕敵,這老叟就奈不了我何。”佟不一握劍的右掌被震得發麻,心知使斧之人內功高深莫測,暗中膽戰心驚,臉上卻強作鎮定,說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朱大海道:“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佟不一冷道:“閣下武功不俗,老夫討教討教了。”唰的連出三劍,指向朱大海身體各處,劍氣將他籠罩住了。

朱大海讚道:“老叟,你劍招確實很快。”掄起巨斧,使出八八六十四路八卦神斧中的一招‘劈天蓋地’,借力使力,用斧頭連勾三下,將鐵劍劍力泄了出去。

佟不一一凜:“這憨厚的小子,隻用一招,就破解了我三招,堪是個勁敵。”他沉下心來,施展開一路快似閃電的劍招,與朱大海激戰開來。

兩人各有所長,佟不一劍招雖風馳電掣,但劍招固定,翻來覆去,殊無新意。朱大海的八卦神斧法雖慢上半拍,勝在這‘八八六十四路’變幻莫測,手法紛繁複雜,佟不一難以找出破綻。兩人武功不相上下,各有千秋,拆了四五十招,竟不分伯仲。

平青雲、張小妹見兩人漸出妙招,打鬥、手法也漸入佳境,歡呼雀躍不已。張小妹蹦蹦跳跳的,大讚五哥朱大海,大罵‘癩皮狗’佟不一。付義和付博兄弟倆卻憂心忡忡,哥哥中了毒鏢,弟弟受了傷,師父正和使斧頭的大戰在一起,要是這個書生和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臭丫頭攻上來,焉有命活?他二人七上八下,嚇得渾身哆嗦,斜眼瞥去,平青雲和張小妹正聚精會神的觀鬥,對自己二人毫不理睬,心下反倒大喜。

朱大海使巨斧竟如折花戲柳一般,甚是輕鬆。佟不一見這巨斧之招法變幻莫測,周而複始,千變萬化,更是大吃一驚,苦苦找尋破綻,卻一無所獲,額頭急的冒汗,尋思:“要是另兩人再有一人出手,我...如何是對手?”凝眸細思:“他這是甚麼招式,怎的這般千變萬化,奇妙古怪?”

突然間,佟不一好似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使出一招‘神龍遁尾’,格開巨斧,向後縱身一躍,深深作了一揖,顫道:“閣下...閣下莫不是‘八卦神斧’朱大海?”言語之間誠惶誠恐,似怕被他們識破一個隱藏極深的秘密,轉念一想:“這秘密藏得極深,隻有天知地知我知還有紅衣穀主知,再無一人知道,他們...他們怎可能知道?”鎮定下來,臉色恢複平靜。

付義、付博見師父突然畢恭畢敬的模樣,不禁一頭霧水,麵麵相覷。

朱大海搔了搔頭,憨憨道:“不錯,老叟,你猜的真準,我就是朱大海。”他使的是八卦巨斧之法門。《易經》有雲:“易有太極,始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原來‘八卦神斧’將八卦之原理融到巨斧招法之中,乾為天、坤為地、巽為風、震為雷、坎為水、離為火、艮為山、兌為澤;八卦互配,又成六十四卦,‘八卦神斧’的招數亦隨八八六十四卦而周而複始,變幻莫測。

佟不一聽他正是朱大海,心頭一顫,還劍入鞘,道:“老夫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還請諸位手下留情,如此感激不盡。”言辭之間竟已有點低聲下氣。這佟不一外號‘鐵劍老叟’,混跡江湖數十載,雖非一等一的高手,也早已名聲在外:當年銅劍門四大高手圍攻鐵劍門,佟不一以一敵四,不落下風,反將銅劍門四大高手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饒。由此一戰成名,風光一時無兩。

付義、付博對自己的師父向來恭敬崇懼,也素知師父性子威武不屈,哪知今日竟對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朱大海言辭乞軟,俱是詫異不已。

平青雲站起身來,一臉鄙夷,斜著眼瞧著佟不一,冷冷道:“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當年那個大殺特殺、無所畏懼的佟不一好不威風,今日一見,不過如此,竟是區區一把軟骨頭,實是有愧鐵劍門掌門人的稱號。依我來說,你應該叫不二,‘不二法門’說明你有克敵絕技,在武林高手當中自然鶴立雞群、技高一籌;叫不一,豈非‘不一而足’顯得你稀鬆平常,不過了了,毀已毀已矣。”他不住搖頭,長籲短歎,表麵上一副扼腕歎息的模樣,實是對佟不一大肆嘲諷。

不等佟不一開口,平青雲又道:“佟掌門墮落了,如今竟然成了一隻癩皮狗,哈哈哈......”張小妹拍手讚道:“不對。”平青雲道:“六妹,怎麼不對?”張小妹笑嘻嘻道:“說癩皮狗,旁人會說,到底是一隻小癩皮狗還是一隻老癩皮狗?四哥,他都一臉白胡子了,這癩皮狗前,應該加一個‘老’字。”

平青雲讚道:“妙極,妙極。”

佟不一臉色鐵青,氣的都要炸了,尋思:“老夫要不是忌憚你們殺人不眨眼,豈能甘心對你們低聲下氣、恭敬有禮,在這胡亂放屁?真是賺了便宜卻還要賣乖。”臉上笑道:“老夫粗人一個,不懂之乎者也之言,叫人笑話了。閣下想必就是‘神筆妙腳’平青雲?久仰久仰,老夫久聞大名,無緣相見,早迫不及待想一睹尊容。恕老夫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平大俠真人不露相,可別怪我們鐵劍門失了禮數。老夫三生有幸得見三位大俠,果然名不虛傳。”又用恭敬的眼神看向張小妹,道:想必這位就是‘芙蓉玉女’張小妹張女俠了?老夫及兩位弟子出手冒犯了姑娘,還請見諒。”他說話間眼飄忽不定,口氣發虛,顧左右而言他,似在隱瞞什麼。

平青雲搖了搖頭,歎道:“平步青雲,卻難免名落孫山,在下愧對自己的姓名。子曰:士誌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不錯,在下正是武林中,人人憎惡的‘六大魔頭’中,排行老四的‘神筆妙腳’平青雲。”目光如炬,突然射向佟不一,冷笑道:“君子全憑一股不卑躬屈膝的正氣而活,你佟不一身為堂堂鐵劍們掌門人,猜出我們是‘六大魔頭’之一,便對我三人這般低聲下氣,我可真高看了你。”

付義、付博一聽到‘六大魔頭’四個字,臉色登時煞白,渾身顫抖,心中恐懼至極。

張小妹笑道:“四哥,這位佟掌門是老癩皮狗,你高看了,他是隻癩皮狗,低看了,也是隻癩皮狗,是不是?”突然昂起俏臉,道:“佟掌門,你應該謝謝我大哥,要不是大哥讓我兄妹三人留你們一條活口,早就將你們一刀兩斷了。”

佟不一猜出三人是‘六大魔頭’之後,聽平青雲和張小妹左一句癩皮狗右一句癩皮狗,心中不僅沒有無絲毫憤怒,反倒隱隱生出了驚恐,聽到張小妹說‘我大哥’三字時,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臉色刷白,嚇得全身寒毛直立:“他...他知道了?不...不...絕不可能!”

平青雲忽然道:“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佟掌門,我這個小妹天真爛漫,向來口無遮攔,佟掌門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善開玩笑,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依我來看,你師徒三人和我兄妹三人似乎誤會一場,大可不不必為了一樁操戈相鬥,不妨冰釋前嫌。小妹,還不把解藥交給佟掌門”

佟不一更加一頭霧水:“這三人..這三人不知道我的秘密?怎突然變得如此客客氣氣了?”他不敢發問,眼神故意移向別處,顯得特別做賊心虛。

張小妹一臉不情願,從藥瓶中取出一粒紅色藥丸,叫道:“老賴皮狗,快喂給你的小癩皮狗吃。”雙指夾住藥丸,飛擲而出,落在佟不一的掌心上。佟不一連連道謝,走到二徒身邊,把藥丸喂到大徒弟嘴裏。不多會兒,付義全身劇痛漸止,嘴唇漸漸發紅,又過一會兒,疼痛全消,已解了毒。

佟不一神情極不自然,又驚又喜。他又走到平青雲、朱大海、張小妹身邊,深深作了一揖,連聲稱謝。

平青雲、朱大海、張小妹道:“謝就免了,請佟掌門別再打攪我們兄妹三人吃飯就行。”返回原座,重又喝酒吃飯。佟不一沉吟一會,暗想:“這一路上,二十幾天來,這‘六中魔頭’中的三大魔頭,暗中若即若離的跟蹤我師徒三人,如影隨形,其目的恐怕極為險惡。他三人好似知道了我的秘密,又好似不知道我的秘密,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秘密?為什麼現在不殺了我?為什麼又突然對我客客氣氣的,還把解藥給了我大徒弟?他們葫蘆裏這是賣的什麼藥?”無數個疑問在他腦中縈繞,百思難得其解。

他又想:“我犯下了這般滔天大罪,自知理虧,對不起六大魔頭,他們要取我性命,我絕不眨一下眼,可我鐵劍門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生死未知,我若這麼死了,誰去救他們?我師徒三人又非敵手,處在劣勢,不如趁機甩開他們,溜之大吉。日後六大魔頭想取我性命,就叫他們隨便取吧。”向兩徒弟使了使眼色,示意趁機騎馬逃跑。

兩個徒弟會意,三人躡手躡腳的,向旁邊大樹下拴著三匹馬走去。正待溜之大吉,忽聽遠處馬蹄聲急,眨眼間,一大隊人馬卷著滾滾塵煙,馳到近前。

佟不一打眼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哎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大不妙。”

打頭的兩匹駿馬上,坐著兩名老叟,他二人呼喝之間,塵頭飛起,馬蹄四響,數十人騎著黑馬,將小酒肆團團包圍。

張小妹和朱大海低聲問道:“四哥,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平青雲搖了搖頭道:“這可奇怪了,我也不知道,隻怕是些入流的門派。”斜眼瞥去,細細打量。隻見黑馬上的所有人都背著一柄劍,或是金劍,或為銅劍。當先的兩名老叟齊齊晃動韁繩,胯下的兩匹黑馬又向前走了數米。平青雲、朱大海、張小妹又細細觀望,其中一人是一個肥胖老者,背負一把銅劍,一臉暴戾之色;另一人身材精高,鶴發童顏,背後插著一把金光燦燦、閃閃發光的金劍。

那肥胖老者是銅劍門的掌門人霍在坤,隻見他目光如刀,射到佟不一身上,冷道:“二師兄,別來無恙,師弟我可是牽掛不已,想念的很。”口氣裏隱隱透著一股憤怒。

佟不一打了一個哈哈,客客氣氣道:“二師弟,今日真是巧了,咱師兄弟竟在異鄉重逢,做師兄的高興得很。哎喲,大師兄也來了,二師弟早該上你門上拜望,失了禮數,還請大師兄見諒。”

那大師兄是金劍門的掌門人,姓梁,名叫玉尊,冷笑道:“哼,不要叫我大師兄,我沒你這個師弟!獨劍派自立派以來,曆代先輩諄諄教導我們,後世弟子首要之務便是尊老愛幼,沒料到你大逆不道,忤逆師門,竟打傷你的師侄們,實令我寒心!看看你的所作所為,眼裏哪還有我這個大師兄和三師弟?佟不一,你不用在這假惺惺的,實話說了,今日我來,就是要替我的侄兒們討個公道。”原來梁玉尊、佟不一、霍在坤師兄三人同出獨劍派,師父獨清風對他三師兄弟甚是器重,分別贈給他們金、鐵、銅三把寶劍,盼師兄弟三人將獨劍派發揚光大。其後獨清風仙逝,師兄弟三人為爭奪掌門人之位,勾心鬥角、自相殘殺。最後獨劍派四分五裂,產生了金劍門、鐵劍門與銅劍門三個門派,一時被武林傳為笑柄。

佟不一見金、銅兩派人數眾多,有備而來,尋思:“這霍在坤死心不改,是非要奪我《鐵劍秘笈》了,竟還把大師兄拉了進來,趟這趟渾水。”他知來者不善,迫於形勢,恭謹道:“大師兄真是誤會了,師弟在河南創立鐵劍門,三師弟的銅劍門卻在大都。我與三師弟向來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大師兄你可是一清二楚,是吧?唉,也別怪我說三師弟的不是,他窺伺我鐵劍門的《鐵劍秘笈》,多次秘密前來偷竊。師弟礙於師門名聲,一忍再忍,處處相讓,以求風波快點平息,大師兄這你是也知道的。哪知...哪知三師弟竟以為我膽小怕事,更加得寸進尺,恣意妄為了。三師弟說的可真是冠冕堂皇:說我鐵劍派弟子打傷了銅劍門的弟子,不分青紅皂白,就派銅劍門四大高手前來討公道,實則就是公然來搶《鐵劍秘籍》。大師兄,這可真是莫須有的罪名啊,我幾時打傷了三師弟門下的弟子,這不是誣陷好人麼?大師兄,我見這四位師侄出言不遜,目無尊長,實是忍無可忍,迫不得已才出手教訓了各位師侄。師門祖訓為:尊老愛幼。尊老可在愛幼之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