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仕途第八年,迎來重大機遇(1)(1 / 3)

夢想成真

鹹豐十年(公元1860年)正月二十,新年的氣氛尚未消退,四十八歲的左宗棠感到大誌難展,決定離開駱秉章,進京參加會試。

駱秉章苦苦勸留,左宗棠去意已決。駱秉章毫無辦法,隻得送以重金,又依大清科考製度,為左宗棠支付旅途費用。

左宗棠於是將家事略作安排,便帶上張升,由長沙起程北上,取道湘陰、嶽州、荊州,趕往京城。

途中,左宗棠收到胡林翼密信,得知北麵太平軍“網羅密布,斷難通過”。左宗棠接信不敢前行,不得不取消原定之會試計劃,折轉東下;其間,又接曾國藩與胡林翼密信。曾國藩告訴左宗棠,朝廷已下旨詢問左宗棠辦事究竟如何,他已奉旨上奏,信後附曾國藩奏折的抄件。

胡林翼的信與曾國藩的信一般無二,胡林翼在信後也附了他所上奏折的抄件。左宗棠在客店的燈下,先看曾國藩的奏折。

曾國藩奏折的題目是“複陳未能舍安慶東下請簡用左宗棠折”。

奏折先講了一下未能舍安慶東下的詳細原因,是“兵力太單薄”,且無“獨當一麵之才”,然後才這樣寫道:“查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機。當此需才孔亟之際,或飭令辦理湖南團防,或飭赴各路軍營襄辦軍務,或破格簡用藩臬等官,予以地方,俾任籌兵籌餉之責,均候聖裁。無論任何差使,唯求明降諭旨,俾得安心任事,必能感恩圖報,有裨時局!”

從折子中可以看出,“辦理湖南團防,或飭赴各路軍營襄辦軍務,或破格簡用藩臬”,曾國藩保舉左宗棠的三點,都是獨當一麵的大員。為了能讓朝廷大膽起用左宗棠,湘軍統帥曾國藩可謂煞費苦心。

折子還沒讀完,左宗棠早已是淚流滿麵,仰天長歎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滌生,吾平生知足矣!”

左宗棠把曾國藩的信與折件收好,又打開胡林翼的奏折抄件。胡林翼的奏折題目是“敬舉賢才力圖補救疏”。

胡林翼在疏中除保舉左宗棠外,還保舉了素有小亮之稱的劉蓉。

奏疏這樣寫道:“酌量器使,並請旨飭下,湖南撫臣,令其速在湖南各募勇六千人,以救江西、浙江、皖南之疆土,必能補救於萬一。”

左宗棠眼望著胡林翼的奏疏,腦海中卻突地閃現出“官文”兩個字來,不由一陣脊背發涼,隨口自語道:“方今大亂,奸佞當道,聖上必不準潤芝所請也!”

但他還是決定到軍營看一下長女孝瑜和女婿陶桄,同時與胡林翼商討一下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四月八日,左宗棠乘船過漢口,次日晚抵蘭溪。到蘭溪後,左宗棠棄舟乘轎,又行一百八十餘裏土路,方到達英山。英山是胡林翼大營的所在地。到營的當晚,左、胡二人談至夜半。

左宗棠心情鬱悶地對胡林翼說道:“人生苦短,彈指間,山人已經四十有八了,眼看著就知天命了。盡管滌生和你累疏保舉,筠仙和潘伯寅亦在京裏遙相呼應,但因有官文這一類滿貴大員把持權柄,朝廷是不會破格加恩於我的。滌生和駱撫保了我個四品京卿,如今也讓官文給鬧飛了,我心焉能不死!”

左宗棠說這話時,兩眼怒睜,胡子亂動,臉上掛著悲憤之情。

胡林翼勸道:“季翁,如今北路已堵,會試不成,您打算下一步怎麼辦呢?還回湖南巡撫衙門如何?”

左宗棠搖頭道:“山人做了多年的幕僚,雖蒙兩任撫台錯愛,放手讓山人做了一些事情,但如今回頭看去,終不過是空空如也。形同霧裏觀花,水中望月。山人既已離開巡撫衙門,就不會再踏進衙門半步了。山人平生所願,是真刀真槍地在沙場上打上幾仗,一展所學,也不枉此生。但山人盼來盼去,盼白了頭發,也未實現這個願望!山人和你見過這麵之後,就決定到宿鬆去找滌生,在湘軍謀一營官。若滌生不肯答應於我,山人就打道回南盡焚兵書,重回白水洞去住,任終老山林,再不聞世事!”

胡林翼急忙安慰道:“季翁,你不要說氣話,我和曾滌生都在為您想辦法。凡事需慢慢商量,急不得。”

左宗棠在英山逗留月餘,五月十四日辭別胡林翼、長女孝瑜和女婿陶桄,乘轎趕赴宿鬆去見曾國藩。

他到達宿鬆的當天,曾國藩接到聖諭。

諭曰:“兵部侍郎曾國藩自辦理團練以來,刻苦耐勞,尤其督師出省作戰,更是調度有方。賞曾國藩一品頂戴兵部尚書銜署理兩江總督。欽此。”

消息傳開,湘軍在宿鬆的各將領,紛紛到大營來為統帥賀升遷之喜。曾國藩一概不見,獨把左宗棠請進簽押房喝茶談話。

左宗棠開門見山說道:“滌生,長毛在北麵網羅密布,會試的路被堵死了。我在英山盤桓了月餘,與潤芝已談過了。我這次來見你,別無所求,隻求你能賞我一個營官,讓我帶著這一營人馬,按你的吩咐到沙場去和長毛交戰。滌生啊,你能答應我嗎?”左宗棠說這話時,眼裏忽然滾出豆大的淚珠來。

曾國藩知道左宗棠動了真情,不由歎氣道:“季高啊,你怎麼忽然生出這麼糊塗的想法呢?”

左宗棠被曾國藩說得一愣,隨口大聲反問一句:“滌生,難道左季高都不配當一名營官嗎?”

曾國藩哈哈大笑道:“季高啊,朝廷讓我署理兩江總督,我的身邊可還缺著一名文案呢!”

左宗棠兀地瞪大了雙眼道:“怎麼,你曾滌生還讓我做師爺?我左老三已經在湖南做過兩任巡撫的師爺了!你快殺了我吧!”

曾國藩不急不惱,笑著給左宗棠斟了杯新茶,道:“季高,你先別急,先喝口水消消心火。”

左宗棠氣憤地說道:“我不喝!”

曾國藩重新坐下,忽然歎口氣說道:“季高啊,你這牛脾氣,要改改呀。設若將來有一天讓你做督撫,你這樣的脾氣怎麼行呢?”

左宗棠瞪曾國藩一眼,說道:“滌生,你是成心想把左季高氣死不成?我想當個營官你都不給,還說有一天讓我做督撫!左季高都這樣了,你這個做總督的,就別再嘲笑了!”

曾國藩沒有言語,卻從案上拿過幾張紙來,說道:“季高,我們不講玩笑話了,你先看看這個。我接到署理兩江總督的聖旨後,拜發謝恩折子的同時附了這個片子,奏請你襄辦軍務並請旨著你回籍募勇。你意如何?”

左宗棠接過附片,匆匆瀏覽了一遍。看完後他把奏片放到案上,站起身來,伸出雙手,猛地抓住曾國藩的一隻手,滿懷深情地說了一句:“滌生,左季高的好哥哥!”說著眼裏再次滾出淚水。

曾國藩平靜地說道:“季高啊,你不要這樣。你是我大清國難得的大才,我曾滌生身為大清臣子,不能不為國家惜才呀!聖旨到後,你就回籍募勇,可先募十營五千人,營官由你挑選。你這回滿意了吧?”

左宗棠哽咽著說道:“我的好大帥,您奏請我襄辦軍務,上頭能答應嗎?左季高頭上的四品卿銜可還沒還回來呢!”

曾國藩推開左宗棠的手,嗔怪地說道:“季高,你這聲大帥叫得我不舒服,你還是叫我滌生吧。”

左宗棠坐下道:“滌生,我也是一時高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是知道的,我做夢都想親自帶兵趕往沙場啊!我原以為,像我這個老舉人,你最大也隻能賞我個營官,哪知道,你現在竟然把十個營交到我手裏!我就是怕上頭不答應啊!”

曾國藩喝了口茶,緩緩說道:“季高啊,你是讓官文給參怕了。你別忘了,今日的曾滌生已非昔時的曾侍郎,而是兵部尚書銜的江督!本部堂是為國家舉賢,又不是出於私誼,上頭不會不答應的,你就在宿鬆坐等聖旨吧。”

左宗棠喜不自禁,這是離開長沙以來,他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第二天一早,左宗棠剛陪曾國藩用過早飯,由長沙府邸快馬送來的一封家信送到了左宗棠手上。

左宗棠展讀之下,不由大驚,他快步來見曾國藩,說道:“滌生,我剛剛收到詒端寫來的快信,不孝子孝威突發急症,危在旦夕,詒端讓我快些回去想辦法。滌生,看樣子我是不能在這裏等聖旨了,我現在就動身回長沙,把孝威安頓好,我再回來見你。如何?”

曾國藩想了一下道:“救人如救火,孝威賢侄的病不能耽擱。這樣吧,我現在就讓案上給你出一張募勇的劄委。你安頓好孝威賢侄,就直接募勇吧。聖旨到後,我打發人給你送去。官文、胡潤芝還有駱秉章,我知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