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慈禧太後不放心左宗棠(2 / 3)

左宗棠撫須笑道:“你說說看。”

胡雪岩打開護書,從裏麵翻撿出用中英兩國文字寫就的借款合約遞給左宗棠,道:“爵帥請看,司裏同英國人講了又講,英國人卻抵死不肯鬆口。”

左宗棠把借款合約舉到眼前,細細看了一遍,說道:“啊,原來是利息比上次多了兩厘。三十萬兩白銀,倒也多拿不了多少。”

左宗棠放下合約,抬起頭說道:“雪岩哪,不管怎麼說,能把款子借到手就是好的。日意格已經在福州馬尾,看好了一塊地皮,能建一個很不錯的造船局。日意格的話不能全信,究竟怎麼樣,還須我們看過之後才能定。

“本部堂此次主意已定,別看他英國人情願借款於我,但我們此次在福州設造船局的事,他英國人休想撈一點好處。船局的所需機器,我們不僅要從法國買,連以後用的鋼、鐵等材料,也都從法國或其他國家買。英國人的東西無論怎麼好,我們就是不理睬!

“別人對英國怎麼樣本部堂不管,也管不著,但本部堂是決不同英國人打交道的!雪岩哪,本部堂不僅現在講這話,將來也講這話,你要好生記在心裏,不要忘了!”

左宗棠率軍到福州不久,福建省內各州縣已全部被收複。左宗棠一麵向朝廷報捷,一麵率一應隨員到馬尾一帶勘察船局場地。

執掌大權

左宗棠的紅旗捷報遞進宮的當日,惇親王奕誴、醇郡王奕譞、通政使王拯、禦史孫翼謀、內閣學士殷兆麟、左副都禦史潘祖蔭以及內閣侍讀學士王維珍、給事中廣誠等,奏請重新啟用恭親王奕的折子,也相繼擺到慈禧太後的案頭。

慈禧太後把左宗棠的折子放到一邊,先一個接一個地翻看為恭親王說情的這些折子。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於傍晚時分,把恭親王傳進宮來問話。

恭親王此次進宮已大別於以往,不僅一進門來便雙膝跪倒,還把頭碰得山響,而且淚流滿麵,仿佛自己犯了天大的過失,不如此不足以說明自己的悔意。

慈禧太後見恭親王的頭已經碰得發青了,眼睛也哭得腫脹起來,這才徐徐說道:“老六啊,你知道錯了就好。其實,誰能沒有大錯小失呢?就算祖宗在世,他也不能拿住人的錯不放不是?你起來吧。你的好啊,我們和皇上都知道。你哪,以後隻要好好辦事,也就算對得起我們和皇上了!”

恭親王嘶啞著嗓子說道:“臣對不起列祖列宗啊!臣更對不起太後和皇上啊!”

慈禧太後卻反手把左宗棠的折子遞給恭親王道:“你呀,明兒還到軍機處和總理衙門去辦事吧。英國的這件事啊,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左宗棠哪,也都把福建全收複了,該還他一個公道了。現在呀,江西和廣東,還有大股的長毛未平,讓左宗棠去吧。這個左宗棠啊,他還真會用兵。他打一處,就能贏一處。聽說,他就是脾氣不大好,對吧?”

恭親王接過左宗棠的折子後答道:“太後說的是,左宗棠的確會用兵,也確是個有脾氣的。臣下去後,就讓軍機處給福州擬旨,開複他的處分,讓他率兵去廣東督剿。”

慈禧太後想了想,突然又補充道:“為了事權歸一,讓他節製三省軍務,這樣會好一些。”

恭親王忙答一聲:“是!”隨後又小聲道:“太後如無其他吩咐,臣就下去派人擬旨。”

慈禧太後沒有言語,而是揮了揮手。恭親王隻得慢慢退出去。恭親王頭上原賞的議政王封號,慈禧太後到底也沒再賞還給他。

這一天,左宗棠正坐在總督衙門的大官廳裏,一邊喝茶,一邊同徐宗幹、劉典、胡雪岩等人商議設立船局的事,正說得熱鬧,兩道聖旨恰在此時飛遞了進來。左宗棠急忙率官廳裏的所有官員跪倒接旨。

旨曰:“左宗棠等奏官軍剿賊獲勝,福建全省平靖。覽奏均悉。左宗棠著開複革職處分,伊子左孝威著賞三品蔭生,準進京引見。欽此。”

第二道聖旨卻是命令左宗棠,揮師進入廣東征剿太平軍康王汪海洋部,並特別授權:“所有江西、廣東援剿各軍,均著歸左宗棠節製,以一事權。”

左宗棠麵北謝恩畢,顫抖著雙手接過聖旨,仿佛接了一副千斤的重擔。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朝廷會把這麼一副重擔,放到他的肩上,而沒有放到兩廣總督瑞麟的肩上。須知道,無論怎麼講,他左宗棠都隻是名漢官,而瑞麟,卻是名滿員哪!

左宗棠想象不出,瑞麟接到聖旨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和做法。送走傳旨差官,徐宗幹帶著眾官員向左宗棠施行大禮賀喜。

左宗棠苦笑道:“本部堂何喜之有啊?朝廷這是把本部堂,架到火上來烤啊!本部堂可以督兵援粵,卻萬不敢去節製三省軍務啊!”

胡雪岩這時說道:“爵帥這話可是言重了!聖旨上明明寫著,如敢再因事因循,即著您從嚴參辦的話,不要說兩廣總督是瑞麟,就算此時的兩廣總督是官文,他也不敢不聽差遣哪!”

徐宗幹道:“胡大人所言極是,朝廷放著瑞麟不用,卻讓大人來節製三省軍務,可見朝廷對大人,是何等倚重了。大人,看樣子,您老這一出征赴粵,這設立船局的事,就得拖後了。”

左宗棠沉吟了一下說道:“設立船局的事啊,不能拖後。德克碑已帶人去杭州搬運機器,你呢,明兒就委員監造船局所用的房屋。日意格也別閑著,讓他回法國,去采購大型製船機器及一應所需。這樣緊著辦,也要辦到年底才能出眉目。那時,粵匪大概就已掃蕩幹淨,你我就可以聯銜上奏設立船局的折子了!”

徐宗幹想了想道:“大人,監造廠房工程浩大,這事就隻能委胡臬司來辦理了。”說完這話,徐宗幹有意轉頭望了胡雪岩一眼,小聲道:“老弟,你以為怎麼樣?”

胡雪岩巴不得能接到這麼一個肥缺,但他口裏卻說道:“司裏對土木石料也較生疏,最好大人能委一個懂行的才好。”

徐宗幹苦著臉道:“這裏船家居多,漁民居多,偏偏就找不出幾個能擺弄磚頭瓦塊的人。你讓本部院上哪兒去抓懂行的人哪?”

左宗棠這時擺擺手道:“徐大人哪,監造船局房屋的事啊,你還是不要打雪岩的主意了。大軍不日就要赴粵作戰,須設幾路糧台轉運。這些事,還要仰仗雪岩之力。你把他留下,你讓本部堂的各路人馬,吃什麼呀?何況,馬尾要設的船局,隻能用五萬兩銀子來起屋造房,有個大概也就可以了,不能盡細。”

徐宗幹忙問道:“爵帥,按日意格所畫的圖樣,五萬兩銀子怕是不夠用啊!”

左宗棠撫須緩緩答道:“有些事啊,不能全聽外人的,須我們自己拿主意。船局的房屋究竟能用多少,占地究竟幾畝,要視船局以後的情形而定。日意格這個人哪,一貫喜歡說大話,又總是貪大求全。他就不想想,這設船局的款子,是怎麼湊起來的!日意格去購機器的時候,你多派幾個明白人跟著去。機器的價格呢,要參照一下江南製造總局所購機器的價格,不能花冤枉錢。你可以同日意格講,機器的價格若是低於英國的呢,就準他購,若高呢,我們就委托少荃爵帥來辦這件事。徐大人,本部堂說的這些你懂不懂呢?”

徐宗幹笑道:“您這人可真是奇怪。若論布兵打仗呢,您老是大手筆;若講經世致用呢,您老又是小家子氣。下官算是徹底服氣了!”

左宗棠歎口氣說道:“我大清大亂方平,耗盡了銀子。想辦成一件事情,不精打細算怎麼行啊?你們現在看本部堂是小家子氣,其實你們並不知道,本部堂原是個大手大腳慣了的人哪!本部堂是被局麵給逼的,不敢不小家子氣呀!”

徐宗幹等各官員離去後,左宗棠沉思片刻,提筆擬了篇懇請收回節製三省各軍成命折。他可以派兵援粵“助剿”,但卻不能去節製三省的軍務。兩廣總督瑞麟與廣東巡撫郭嵩燾正鬧得不可開交,他沒有必要去湊這份熱鬧。江西巡撫沈葆楨與他配合原本最為默契,但沈葆楨此時正丁母憂,已回原籍守製。

繼任江西巡撫的劉坤一,雖也是湘係中人,但因其隨劉長佑援廣西之後便被留在了廣西,與左宗棠謀麵無多,隻有書信往來,卻又並不頻繁,一年之中也隻是一兩封的樣子。何況劉坤一年歲雖比左宗棠小著十八歲,但出道卻比左宗棠早。早在左宗棠尚為湖南巡撫張亮基佐幕時,劉坤一就已隨其侄劉長佑,跟著江忠源練勇,很有聲望。退一步想,假如這幾位督、撫均出自湘、楚、淮三係也倒好辦,這之中偏偏還夾著一個瑞麟。這個瑞麟,就足讓左宗棠頭痛。

瑞麟字澄泉,葉赫那拉氏,滿洲正藍旗人,道光進士。瑞麟居京時一直把官做到一品正黃旗護軍統領,然後才外放陝西實授西安將軍。但因西安氣候太惡劣,他抵死不肯履任。今天拉肚子,明天屁股疼,還整天哼哼唧唧。

鹹豐幾次派人到他的府上了解實情,都沒看出破綻。鹹豐以為他當真陽壽盡了,就把西安將軍放給了別人,卻給他下旨,讓他在家裏好好養病。他原本就沒病,接到聖旨的當天就開始四處打點,還把自己最得意的一位丫環送給一名王爺暖足。王爺的腳熱了,就在鹹豐麵前替他美言了兩句,得授直隸總督。

鹹豐十年(公元1860年)六月,英法聯軍犯天津,鹹豐命其率京兵萬人守通州。哪知剛一交手,不僅全軍大敗,他自己胯下的睾丸還被流彈幹掉一隻。多虧他咬牙拚死奔逃,否則肯定變成太監。鹹豐一怒之下將他革職,但念他少了個睾丸,特批準他隨自己北狩。北狩是鹹豐自己給自己找的台階,其實是向熱河逃跑。英法聯軍一步步向京城推進,誰有閑心去打獵呀。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鹹豐帝賓天,瑞麟看準機會,參與了“祺祥政變”。因表現積極,得慈禧太後賞識,再度崛起,賞頭品頂戴授鑲黃旗漢軍都統管神機營,以後累官熱河都統、廣州將軍直至兩廣總督。可謂一路扶搖,青雲直上。

瑞麟不懂兵事,又為官貪婪,幾乎一無是處。但就是這麼一個蠢材,仗著慈禧太後的恩寵,竟然一貫瞧不起漢官,亦以與漢官共事為恥。與他交往最密的是一些滿貴大員,能入他法眼的是一些像官文那樣的人物,既是滿人又得上頭寵愛。郭嵩燾由兩淮鹽運使任上,被李鴻章密保升署廣東巡撫後,郭嵩燾到任的第二天,就去拜訪同居一城的兩廣總督瑞麟,其實是想和瑞麟搞好關係。

瑞麟依禮製不得不與郭嵩燾見過,然後就談起時局與洋人交涉之道。因為廣州是大海口,無論誰來做督撫,都免不了要與洋人打交道。

論起與洋人交涉之道,郭嵩燾自然要比瑞麟強上許多。郭嵩燾這樣說道:“洋人也並非都不講道理,關鍵也看我們怎麼去做。”

瑞麟一聽郭嵩燾講起這話,當即手撫胡須冷笑兩聲說道:“老弟不要再說了吧。老弟這套大道理,老弟未來廣州前,本部堂就已經聽人常常講起。本部堂姑且不論老弟的道理是對還是錯,本部堂隻是想問一句話,洋人無論怎樣,偏生好掄拳便打,你又怎麼辦呢?你同他打,又打不過人家;同他講道理,他又不肯聽你的。老弟且說說看。”

郭嵩燾笑著道:“製軍這話說得有些牽強,下官很想駁上一駁。”

瑞麟馬上乜斜著眼睛問道:“你駁我什麼呢?”

郭嵩燾便道:“下官想問大人一句,從古到今,講求的都是先禮後兵,論過曲直後才打在一起。怎麼可能兩人一見麵,話也沒有一個,掄拳便打呢?他總該讓人知道為啥挨打吧?”

瑞麟一聽這話,愈發冷笑道:“老弟當真駁得好!老弟若不駁我這一下,本部堂還真不想多說話,想省省力氣去對付長毛。老弟這一駁,本部堂倒想多說幾句話了。遠的姑且不說,就說鹹豐七年,葉昆臣總督兩廣,他得罪洋人了嗎?洋人進城後又是怎樣待他的呢?竟然用一根麻繩把他捆走了!老弟,碰到這樣的事情,你還堅持說洋人講道理?”

郭嵩燾正色答道:“大人此言差矣。天下人盡知,洋人攻城之前,已約會葉昆臣舉行談判,而且不是一次再次,是三次!葉昆臣他是怎麼做的呢?他竟然把洋人的照會,當成州縣遞過來的行文,不理不睬!還口口聲聲說什麼,隻要不理睬,洋人就不能攻城,亦不敢把他這個總督怎麼樣。葉昆臣說的話,換誰能夠不生氣呢?”

瑞麟氣嘟嘟地抓起茶杯說道:“本部堂今年已經七十幾歲,本部堂平生,最不待見那種,隻會站著說話不能辦一點實事的人。朝廷很會用人,把老弟這樣的高才放到廣東,想來廣東從今以後,是再不會有是非了,本部堂也可高枕無憂了。”

郭嵩燾一見瑞麟動了真氣,自己也覺得很是無趣,等於是兩個人一見麵,便開始有了隔閡。這雖是郭嵩燾最不願的,但也沒辦法。

以後,每逢郭嵩燾要做的事情,瑞麟一定反對,弄得郭到任三月有餘,卻一件事也辦不成,以致汪海洋進入廣東鎮平以後,不僅未被剿滅,反倒日益強大,成了洪秀全之後各省當中最大的一支。

這都是督撫不和所造成的惡果。

憑左宗棠的出身與資曆,要節製三省之軍,瑞麟怎麼能買賬呢?

貪汙者

左宗棠懇請收回節製三省各軍成命折拜發不過四十餘日,聖旨便下到福州總督衙門。

朝廷仍按原議,命左宗棠節製三省之軍,但多少有些變通:

“左宗棠即可不必入粵。唯各路將領必須有威望重臣節製調度,方足以一事權,不至各懷觀望,致誤事機。左宗棠唯當視賊所向,前往江西居中調撥,相機剿辦,以期迅殄狂氛。俟此股賊匪殄除淨盡,方能卸此重任。此次所請收回成命之處,著無庸議。左宗棠各折片著抄給瑞麟等閱看。”

也就是說,左宗棠可以不必趕往廣東督軍,可就近在江西居中指揮、調度。接罷聖旨,左宗棠默然良久,隻好一麵派出快馬,召集在福州周圍的各路將官到總督衙門議事,一麵飛檄正在江西、廣東兩省征剿的各路大軍統領,著將太平軍動向快速稟報過來,以便對各路大軍的進止做出部署。

當時在江西作戰的官軍有:江西提標軍六營三千人,由江西提督席寶田統帶;江西撫標軍八營四千人,由總兵婁雲慶統帶;已革總兵王開琳原為劉鬆山舊部,早在左宗棠入福建前就已進入江西“助剿”。王開琳現有人馬十營五千人,打老湘軍旗號。另有一萬餘人是陸續援江的各省兵勇。江西現在有兵力約兩萬人。廣東的兵力相對厚些,計有提標軍十營五千人,由廣東提督高連升統帶;撫標軍十營,分由總兵康國器、副將康熊飛分領之;督標軍二十營一萬人,由提督銜方耀、提督銜卓興分領之。瑞麟又另募有十營粵勇駐廣州附近,郭嵩燾亦募勇八營正隨軍征剿。如此算起來,粵軍總數竟達三萬餘人。

同年十月下旬,左宗棠先遣劉典率二十營進入江西,遣撫標軍十營進入廣東,自己則親統督標軍二十營進紮平和琯溪。在平和琯溪,左宗棠飛檄粵境各路官軍,向嘉應州靠攏,決意尋機和占據嘉應州方圓的太平軍康王汪海洋決一勝負,以期扭轉廣東全省的局麵。期間,長子孝威奉旨進京引見,得賞加主事銜,準在京師候補,因母病,孝威懇請離京侍母,恩準。孝威於是年底返回福建浙總督衙門。

當時汪海洋在嘉應州一帶有軍兵八萬餘人,分紮在各要隘關口;汪海洋居中調度,天國偕王譚體元、太平軍先鋒總統胡永祥分紮左右,與各軍遙相呼應,其陣式甚合兵法。左宗棠此次進逼嘉應州,所能調動者,不過四萬餘眾。其他各軍,要麼正屯紮在省界嚴防太平軍互竄勾結,要麼正在與太平軍交戰中,無法征調。

左宗棠到琯溪不過月餘,便又拔營走山路向大埔進逼。琯溪距大埔三百餘裏,且全是險絕山路。

左宗棠放開大路,走此山路,無非是想讓汪海洋意料不到而已。行前,為確保沿路糧草有繼,左宗棠預先派員給永定縣送銀兩六千兩,飭其就近采辦軍米二千石,以供來往各軍取用。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左宗棠確認諸事穩妥後,這才拔營起寨。但他此次卻遭了一個人的圈套,這個人就是福建永定縣七品知縣李華穠。

李華穠原為文華殿大學士湖廣總督官文的家奴,因將閨女送給官文為妾,得官文賞拔,出銀為其捐了個七品知縣出身,分發福建,不久補永定縣。

李華穠做人本不老實,做官又最貪婪。他仗著官文的勢力,不僅不將巡撫徐宗幹放在眼裏,連總督左宗棠也不放在心上。

徐宗幹因為礙著官文的情麵,不敢拿他怎麼樣,左宗棠因為以前曾與官文有過節,也不能過分刁難於他。何況他是地方父母,例歸巡撫衙門節製,總督衙門不可能越級管他,他於是愈發膽大妄為。

永定本是小縣,又經幾年戰火洗禮,人口更加稀少,落種時節,田裏竟連個耕作的人都見不到幾個,更不要提繁榮二字了。他卻全然不理這些,巡撫衙門按人頭下撥的麥種,他收到之後,拿到鄰縣去換成現銀用來叉麻雀;上頭發下來賑災用的銀兩,他一不設粥棚,二不往下發放,全揣進自家腰包裏吸煙(鴉片)用。境內百姓流離失所,靠挖野菜度日,縣衙門裏卻整日燈火通明,不是李華穠同著妻妾躺在床上吸煙,就是一幫人圍在一起叉麻雀,倒是好生熱鬧。

永定百姓安靜到了極點,有時連徐宗幹都感到不解。這是什麼緣故呢?這其實一點都不難理解,無非是百姓太窮了,太饑餓了,已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打官司,衙門自然要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