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後接口道:“他哪是在選時候病,他這是被嚇的!看樣子,陝甘非派個得力的人去不可呀。恭親王啊,你是怎麼個主意呀?你也說說,不能我們說怎麼著就怎麼著。”
恭親王想了想答道:“回太後的話,臣以為太後說的是,陝甘是該派個得力的人過去。臣收到折子以後,先和文祥、寶鋆計議了一下。臣以為,就眼下來看,隻能從以下五個人中挑一個過去。一個是曾國藩,一個是李鴻章,一個是官文,一個是左宗棠,還有一個是曾國荃。
“曾國藩現在剿撚前線,李鴻章現在總督兩江,又為曾國藩置辦後路糧餉,何況曾國藩此次作戰,主要靠的也是李鴻章的淮軍,這兩個人肯定不能動。官文、左宗棠、曾國荃三個人比較,官文去再合適不過。他是文華殿大學士,又封了伯爵。他在湖廣任上時,通過法國人日意格練成的洋槍隊先鋒營,恰巧現在還沒遣散,正好隨他出征。他又是正白旗蒙古都統。官文會打仗,有威望,他去陝甘,能讓朝廷放心。請太後明察。”
慈禧太後沉吟了一下問道:“聽說官文從打回京,就一直鬧病來著?我記得不錯的話,他好像有七十了吧?”
恭親王答:“回太後話,太後真是好記性。官文今年已滿六十九歲,還有幾個月就七十了。但據臣所知,他鬧的都是些小毛病,無大礙,請太後明察。”
慈禧太後就轉頭問了慈安太後一句:“姐姐以為怎麼樣呢?”
慈安太後忙答道:“妹妹看著辦吧,我哪懂這些呀。”
慈禧太後就一錘子定音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你現在就把官文傳進來吧,我們還有幾句話要向他交代。陝甘這次鬧得這麼大,兵派少了怕是不行。”
恭親王高興地答應一聲,不久,他便領著官文再次走進宮來。
禮畢,慈禧太後徐徐道:“官文哪,陝甘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你是怎麼想的呀?”
官文忙跪倒答道:“回太後話,陝甘的事,王爺已同奴才講過了。奴才一定不負太後和皇上所望,力爭早日將賊匪蕩平!”
慈禧太後笑著說道:“官文哪,你能這麼想,我們和皇上就都放心了,官文哪,你起來回話吧。”
官文忙叩了一下頭,答:“奴才謝過太後。”
官文話畢,雙手撐著身子便往起爬,也許是他用力過猛甚或使力不均,他往前一搶,不僅沒有爬起身來,反倒身子一歪,再次倒在地上。
慈禧太後眼望著官文跌倒在地,忙叫道:“官文,你這是咋了?礙不礙事啊?”官文倒在地上,把雙眼死死閉住,一聲不吭,裝成暈過去的樣子。慈禧太後忙傳人進來把他扶出宮去,著他回府歇著。官文卻把頭垂成個死了秧的葫蘆,牙關緊咬,隻用鼻子出氣,仿佛死了一般,身子跟麵條一樣。
望著官文的背影,慈禧太後驚道:“怎麼好好的,他就跌這麼一跤啊!恭親王啊,官文成了這樣,這陝甘他還怎麼去呀?幹脆,放左宗棠過去吧。左宗棠會用兵,他到陝甘準行。”
恭親王忙道:“回太後話,太後說的是,左宗棠的確很會用兵。隻可惜,他現在正在福州籌辦船政局的事,離不開呀。依臣大膽想來,不如放曾國荃到陝甘去。”
慈禧太後想了想道:“放曾國荃去陝甘我們不放心,許多王爺大臣們也不會放心。曾國荃愛鬧意氣,用兵也不如左宗棠老練。何況,他的吉字營已裁遣幹淨,他一個人到陝甘去,誰會聽他的呀?恭親王啊,你著軍機處擬旨,準楊嶽斌開缺回籍養病,左宗棠轉補陝甘總督。左宗棠所遺福建浙總督一缺,放馬新貽補授。著英桂署理福建巡撫,放徐宗幹轉補浙江巡撫。行,就這樣,擬旨去吧。”
左宗棠接到轉補陝甘總督的聖諭後,腦海頓覺一片空白,口裏不由自主道出一句“船政局完了”的話。
他當夜把徐宗幹、胡雪岩等人召集到總督衙門,憂心忡忡地說:“朝廷既不同意設立造船局,當初駁複也就是了。如今船局剛剛起步,與法國人的合約也都簽得妥妥當當,卻在這個時候放本部堂到陝甘去!放本部堂到陝甘去也無不可,但他不該放馬榖山來做福建浙總督!馬榖山對設船局一事,口上喊著全力籌辦,心裏卻是一萬個不同意。他來福州,用不上一年,這船局就得解散。這都是誰給上頭出的好主意呀?為了設立這個船局,本部堂連養廉銀子都拿出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左宗棠急得兩眼冒火,捶胸頓足,卻又無計可施。
胡雪岩這時小聲道:“日意格與德克碑若聽說此事,真不知要氣成啥樣呢!這兩個大鼻子,為了能有今天的局麵,已是忙了幾年。”
徐宗幹瞪了胡雪岩一眼道:“法國人才不管誰來做福建浙總督呢,他們隻是擔心自己的利益罷了。洋人都是唯利是圖的,他們中有幾個是肯真正為我大清辦事的呢?沒有,沒有啊!”
胡雪岩臉一紅,道:“司裏說的又何曾不是這話呢。這兩個大鼻子在杭州的時候就試製汽輪船,那麼賣力,還不是想得些銀子!哪知馬中丞到任不及半年,就把試製輪船的銀子給掐了!這兩個王八蛋急的,是哭著大鼻子直追進漳州找爵帥要討說法。那個可憐樣,咳!”
眾人陪著左宗棠坐了半夜,卻一個好主意也想不出,隻能陸續告別。左宗棠被人扶進上房夫人的屋裏,仍是愁眉不展,口裏連連歎氣不止。夫人詒端見左宗棠愁得要死要活,不由小聲問道:“老爺,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何您接到聖旨,就茶不思飯不想的?莫非調補您老去陝甘做總督,您老舍不得我們幾個?還是舍不得孝威他們幾個?”
左宗棠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女人家不要什麼都問!陝甘匪事鬧大,朝廷調我去陝甘是對我的信任!你不要亂猜!真是的!我看你一眼就走。”
詒端笑道:“您現在真是官升脾氣長,連同您說句閑話都不中了。賤妾不過是替您著急罷了。您是有了年紀的人,比不得從前,不要動不動就著急上火。朝廷既然放您去陝甘,您就隻管上任去吧,我們娘幾個回湘陰也就是了。孝寬幾個有孝威在身邊,您又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左宗棠拉過一把木椅子在床頭坐下,長歎一口氣道:“我對孝威他們幾個能有什麼不放心?我是不放心,辛辛苦苦才建起的船局呀!”
詒端一聽這話,反倒笑了,她慢慢地說道:“老爺呀,船局的事,您怎麼不寫個信給滌生相國呀?大伯他現在徐州,寫個信過去,他很快就能收到的。”
左宗棠一愣,略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我沒有想到,女人也並非都是一無是處的。好,就依你,我現在就去書房給滌生寫信。寫完信,我就不過來了,到香兒那裏去歇。”
詒端說道:“您別忘了,捎帶著問問玉英的病怎麼樣了,我挺惦念她的。還有劼剛那孩子,整天跟著洋人嗚哩哇啦,能不能學壞呀?我是真怕,大伯的一世英名,毀在劼剛的手裏呀。”
左宗棠走到門口,詒端忽然又道:“老爺,您與大伯是至交,您就算向他認個錯又怎麼樣呢?”
左宗棠邊推門邊道:“你又開始說胡話了。我又沒有錯,你讓我認什麼錯呀?真是的!”
詒端一個人苦笑著說道:“胡子都白了,可脾氣怎麼還不改呢?”
曾國藩收到左宗棠專人遞送的書信後,略想了想,便給恭親王和左宗棠各擬函一封。曾國藩向恭親王建議:“左宗棠入陝甘後,軍餉必要從福建浙出,而浙省將興,餉必無出,餉源隻能在福建。徐宗幹久在福建,與左宗棠又配合默契,似不宜動。”曾國藩最後又對恭親王說:“福州船政局新成,須派大臣專管。該局由左宗棠一手創辦,左宗棠現雖調任陝甘總督,但對船政局一切事務,仍當預聞,方為萬全之策。”
曾國藩給左宗棠的信中,先談了一下自己對陝甘用兵的看法,認為兵單不能成事,提出擬調劉鬆山大營隨行前往。曾國藩最後才談到船政局。曾國藩認為:“為使船政局不受督撫幹預,非奏調一名大員專管不行。”曾國藩建議左宗棠:“上書總理衙門並奏請朝廷,奏請起複正在福州丁憂守製的前江西巡撫沈葆楨為船政局大臣,由部頒發關防,凡事涉船政,其可專折請旨,不受督撫節製。”
曾國藩短短的一封信,讀得左宗棠熱淚盈眶,茅塞頓開。他顧不得多想,提筆便給總理衙門上書:“竊維輪船一事,勢在必行,誌在必成。而將軍、督撫事務既繁,宦轍靡常,五年以內,不能無量移之事。洋人性多疑慮,恐交替之際,不免周章。前此本擬俟開局以後,請派京員來福建,總理船政,以便久司其事。現則請派京員已迫不及待。唯前江西巡撫沈幼丹中丞,在籍守製,並因父老,服闋欲乞終養,近在省城,可以移交專辦。沈中丞清望素著,遇事謹慎,可當重任,派辦之後,必能始終其事。”
書函發走,左宗棠對胡雪岩歎息道:“人都雲宰相肚裏可撐船,本部堂一直不信,今觀曾相國,書薦沈幼丹管理船政,本部堂方知此言不虛也!”
左宗棠為什麼發如此感慨呢?原來,曾國藩與沈葆楨之間,也是有過一些過節的。曾、沈二人之間的恩怨,不獨湘係的人知道,楚、淮各係的人也都盡知。
沈葆楨字幼丹,福建侯官人,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進士。在禦史任上,數上書論兵事,為鹹豐帝所知,視為能員。鹹豐五年(公元1855年),出為江西九江知府。九江為太平軍所破,得曾國藩保舉,為湘軍辦理營務,次年署廣信知府,同太平軍作戰。曾國藩惜才,累疏薦其能,詔嘉獎以道員用,七年實授廣饒九南道。八年,賞三品頂戴按察使銜,轉補吉贛南道,未就,旋奉曾國藩之命回籍募勇。
當時曾國藩在江西用兵,累受江西巡撫陳啟邁掣肘,曾國藩怒參陳啟邁,並密保沈葆楨江西巡撫。鹹豐帝不僅詔準,而且特別指出:“朕久聞沈葆楨德望冠時,才堪應變,以其家有老親擇江西近省授以疆寄,便其迎養。”依曾國藩原意,沈葆楨出自幕府,到任後,斷不會為厘局一事與己掣肘。但沈葆楨到江西後,見曾國藩在江西設厘卡如雲,而全然不顧江西本省的死活,便拜折一篇,稱江西百姓窮苦,百業凋敝,奏請湘軍在江西所設厘局,應分撥一半給江西本省留用。鹹豐想也沒想便同意了。沈葆楨成功了,江西的日子好過了,但曾國藩和湘軍的日子卻難了。曾國藩思慮再三,強把苦水咽進肚裏。但湘軍的將領卻不幹了,有人甚至背著曾國藩去信責問沈葆楨,問沈葆楨如此作為,是否想蹈陳啟邁的覆轍。這件事,使曾國藩與沈葆楨之間,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相處,但曾國藩仍然很敬重沈葆楨。沈葆楨為官清正,敢作敢為,從不以私廢公。曾國藩敬重沈葆楨,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沈葆楨是一代名臣林則徐的女婿,這後一點,最被時人看重。否則,不要說一個沈葆楨,就算十個沈葆楨,曾國藩能輕易罷手嗎?曾國藩不用上什麼參折,隻要把印把子一摔,朝廷就得將沈葆楨革職!東南當時離不開曾國藩啊!
盡管沈葆楨對曾國藩來說有負義之舉,但沈葆楨也確有沈葆楨的難處;從曾國藩向左宗棠密薦沈葆楨總理船政這件事可以看出,曾國藩不僅理解了沈葆楨當時的處境,也原諒了沈葆楨。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憑沈葆楨的名望,若他當真能出任船政大臣,不要說馬新貽奈何不了船政局,就連福州將軍英桂,也不敢輕易便對船政局下手。
給總理衙門的書信發走的當晚,左宗棠就決定親自去說服沈葆楨來出任船政大臣。這過程並不順利,三次去宮巷(福建福州“三坊七巷”中“七巷”之一)拜訪,沈葆楨才終於答應左宗棠所請。
返回福州的當日,左宗棠顧不得歇息,急傳文案擬折,奏請朝廷簡派沈葆楨為船政大臣,總理船政局所有事務。
左宗棠在折中寫道:“臣維製造輪船一事,勢在必行,豈可以去福建在邇,忽為擱置……再四思維,唯丁憂在籍前江西撫臣沈葆楨,在官在籍久負清望,為中外所仰。其慮事詳審精密,早在聖明洞鑒之中。現在裏居侍養,愛日方長,非若宦轍靡常,時有量移更替之事……可否仰懇皇上天恩,俯念事關至要,局在垂成,溫諭沈葆楨勉以大義,特命總理船政,由部頒發關防,凡事涉船政,由其專奏請旨,以防牽製。其經費一切,會商將軍、督撫臣隨時調取,責成署藩司周開錫不得稍有延誤。一切工料及延洋匠、雇華工、開藝局,責成胡雪岩一手經理。緣胡雪岩才長心細,熟諳洋務,為船局斷來可少之人,且為洋人所素信也……微臣西行萬裏,異時得幸觀茲事之成,區區微忱亦釋然矣。”
左宗棠隨後又著文案另擬兩折,一折奏請回籍省親的劉典幫辦陝甘軍務,一折奏請籍隸陝西潼關廳的浙江即補知府張樹菼、籍隸陝西後改歸湖南原籍現在陝西丁憂的前翰林院庶吉士謝維藩等三人,隨軍辦理軍務。兩折之後,左宗棠又親擬了《請入覲》片,希望能入京麵聖,恭聽兩宮訓諭。
當晚,胡雪岩從起稿師爺的口裏得知,左宗棠密保他一手辦理船政局以後之工料購進及延洋匠、雇華工、開藝局等事,左宗棠喜得心花怒放——他夢寐以求的這個一等一的肥缺,總算是撈到了。
酒後鬧事
一道聖旨火速入福建,準左宗棠所請,命沈葆楨總理船政;胡雪岩交由沈葆楨差遣。
聖旨最後又道:“左宗棠另奏請令劉典幫辦甘肅軍務,本日已給劉典明降諭旨,照所請行。並諭令湖廣總督李瀚章催令劉典迅赴甘臬新任,仍一麵聽左宗棠調撥數營統帶入甘。其張樹菼、謝維藩二員,亦諭令劉蓉、喬鬆年飭令赴左宗棠軍營矣。欽此。”
聖旨中所提之喬鬆年,原為安徽巡撫。
喬鬆年字健侯號鶴儕,山西徐溝人,道光進士。鹹豐三年(公元1853年)外放江蘇,因為人不露鋒芒,為官又一貫小心,拜見上司總彎著腰。鹹豐六年(公元1856年)開始,隨兩江總督怡良駐防常州,腰彎得更厲害。每次見怡良,不僅不敢抬頭,而且從不大聲說話。
一開始,怡良還誤以為他有腰病,勸他找個好郎中治一治。怡良有一次想吃黿魚,買了幾次沒有買到。後來才知道,打撈黿魚分季節,不是一年四季都有。這件事不知怎麼傳到了他的耳中。時候已經很晚,他早已用過晚飯。聽說製台想吃黿魚而沒有買到,他當即換了件衣服,跑到一處河灣,親自下河去摸,腳被一連紮了兩回,整整折騰了半夜,好歹摸出三隻黿魚。
第二天一早,他早飯也顧不得吃,拎著黿魚打著嚏噴一瘸一拐地來見怡良。怡良大受感動,從此後就把他引為心腹,拚命保舉。三年後保舉兩淮鹽運使不算,還兼辦蘇北糧台,次年又督辦江南江北糧台。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也不知是因什麼功勞賞了二品頂戴,任江寧布政使,旋授安徽巡撫,終成方麵大員。此後,喬鬆年腰不僅不再彎,與屬官講話聲音也大得嚇人。別人都說喬鬆年的巡撫是靠兩隻王八(王八是黿魚的民間稱呼)換的,他一笑置之,不急也不惱。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接替劉蓉巡撫陝西。喬鬆年沒有突出的業績,算不上能員,但也不是太無能,隻是謀官的方法有些另類而已。
喬鬆年於上月才統兵抵達西安任陝西巡撫,陝西署理巡撫劉蓉交出關防後,則被詔令留陝辦理軍務。
此旨到達的第二天,剛剛打寧波稅務司任所抵福建的日意格、德克碑,得知聖諭已詔令沈葆楨出任船政大臣,馬新貽總督福建浙,左宗棠赴陝甘後不再過問船政的事,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湊在一起密商了半天,認為大清國辦事難成,有始無終,全係他們的朝令夕改所致。他們認為,若此時尚不提出抗議,前在杭州試製輪船的悲劇,必將在福州再次上演。兩個人計議完畢,便派人置辦酒菜,開始喝酒,一直喝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度,這才摔碎酒壇,紅著眼睛到總督衙門來見左宗棠。
左宗棠此時正同著徐宗幹、胡雪岩以及福建補用道、署福建布政使周開錫、署福建鹽法道夏獻綸、糧道英樸等人,在簽押房議擬船政局章程及求是堂藝局章程、開學後所聘洋教習薪俸等事。
正在這時,日意格、德克碑二人,帶著幾位隨員及通事,一搖三晃地來到轅門。站哨的侍衛一見,急忙迎上前去攔截,無非是禮節問題,何況擅自放人進衙門也是不許的,必須提前通報。這是侍衛的職分所在,亦在情理之中。
日意格因為喝了酒,已然早忘了這些規矩;侍衛請他稍候,他卻理也不理,用手把侍衛推向一邊,邁開大步便闖進去。侍衛在後麵急得大叫:“快稟報爵帥大人知道,日意格洋大人闖進去了!”
守在轅門裏的侍衛聞言正要進去通報,日意格等人已是飛快地走了進來,直向簽押房闖去。
推開簽押房的大門,見坐了一屋子的人,日意格仍未清醒,揮著雙手對著端坐炕上的左宗棠大叫道:“左大人,貴國言而無信,耍弄鄙人以及我國工匠,鄙人要向您提出抗議!強烈抗議!鄙人要奏請我國駐華公使柏爾德密大人,向貴國的總理衙門和你們的太後交涉!必須交涉!你們太過分了!”
胡雪岩一見日意格的神態,便知他一定是喝酒喝多了,就慌忙起身迎上前來,把日意格的衣袖一拉道:“您老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是總督衙門,不是您的辦事房,您老快帶人出去,等醒過酒了再來!”
日意格大叫道:“胡大人,你不要攔我!你是個好人,鄙人知道,但鄙人是一定要向爵帥大人提出抗議的!”
左宗棠見日意格不成樣子,不由臉一沉,喝道:“胡雪岩,你先坐下,本部堂倒要聽聽,他要向本部堂抗議什麼!”
胡雪岩瞥了日意格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您惹禍了!”無奈地坐回原位。
日意格並不理會胡雪岩說什麼,也不在意左宗棠的態度,他一步跨到炕前,舞著兩手說道:“左大人,鄙人隻是不明白,貴國辦事怎麼總是有始無終?您知道嗎?為了給船政局聘請技師,德克碑同我國的外務部說了多少好話!如今機器購來了,我國的技師也都離開自己的妻子來到了這裏,您現在卻要到什麼陝甘去當總督!貴國如此言而無信,就算我日意格肯通融辦理,我國大皇帝陛下,也要向貴國提出交涉的!你們太過分了!”日意格話畢,又是咬牙又是跺腳,還把衣扣解開,露出濃密的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