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收到宮裏轉來的左宗棠折、片未及讀完,頭皮已是一麻,暗道:“這個左季高,怎麼就給太後上了這麼一個折,他這不是要把各地督撫都得罪光了嗎?”
當晚,恭親王把文祥、寶鋆、沈桂芬三人,請到王府裏會商此事。
文祥讀了折子,不由說道:“王爺,這個左季高,辦事可是太少思慮了。他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寶鋆這時道:“吳仲宣到福建浙總督未及一年,左季高便累篇參劾,直到把吳仲宣放了四川總督才休。福建浙總督放了英桂,他又開始挑英桂的毛病。這個左季高,他想幹什麼呀?照這樣下去,我大清真要裝不下他了!”
恭親王這時說道:“這件事啊,我們都不好說什麼,先按太後的懿旨辦辦看。不過呢,總要有個人去跟他言語一聲才好。太後住在宮裏,對外麵的事情不甚明白,他說什麼,太後便準什麼,我們可就難辦了。”
沈桂芬這時說道:“這件事啊,還得讓潘伯寅去辦吧。潘伯寅替他說過話,潘伯寅的話,他肯聽。”
恭親王道:“經笙啊,找伯寅這件事,就由你去辦,越快越好。左季高這個人,性子挺急,他說不定明天,又有折子遞進宮去,我們可就全讓他牽住鼻子了。”
文祥這時對沈桂芬道:“經翁啊,你讓潘伯寅同左季高講,他上折子固無不當,但他總要先和王爺通個氣兒,哪些能辦,哪些不能辦。能辦的呢,隨他怎麼上折子都行。不能辦的呢,他就一個字也不能亂寫。還有啊,他的著眼點也不能全放在陝甘,總要替別的省也考慮一下。各省都經過大戰,都需要好好地恢複一下。總歸一句話,他不能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沈桂芬把恭親王的話及文祥的話,都一一記在心裏,腦海便開始思慮見到潘祖蔭後該怎麼說。
連夜離京
這一天潘祖蔭到賢良寺來看望左宗棠。
潘祖蔭到之前,太監總管安德海打發來的人,剛剛離開這裏。這是兩名在宮裏當差的太監,一老一少,是受安德海的指使來給左宗棠請安的。兩個太監見到左宗棠後,把一串紅辣椒遞給左宗棠道:“安公公知道大人是湖南人,能吃辣的,就特別派奴才來,把這串辣椒送給大人佐餐用。”
左宗棠平生最瞧不起的便是太監這一行當,太監的做派、言行,他從心裏犯惡心。
他冷著臉子把辣椒接過來看了看,又反手遞給太監道:“請你轉告安公公,本部堂是湖南人不假,但卻並不吃辣。他打發你們兩個來給本部堂請安,本部堂謝謝他。希望他在宮裏頭好好當差,不要做違法的事。”
左宗棠話畢便端起茶杯,仿佛不懂規矩。兩名太監等了半晌也未見賞銀,隻能悻悻退出去。左宗棠剛把茶杯放下,潘祖蔭便走進來了。
禮畢,左宗棠笑著把太監來請安的事說了一遍,潘祖蔭驚道:“季翁這事可做得有些欠妥。季翁誰都可以得罪,卻偏偏不能得罪宮裏的太監。尤其是安德海,更不能得罪!”
左宗棠笑道:“我就要得罪他,看他能把我怎樣!我就不信,他還能把我也弄進宮裏去,閹割了做他的徒弟?伯寅,我忙完事情,正準備去看您,您怎麼倒一個人跑來了?”
潘祖蔭道:“季翁這個年紀,這大熱的天跑來跑去,我可是忍不下心。何況,我也是受人之托來同您老商議事情。”
左宗棠馬上道:“您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羅大司農找過您。羅椒生這人也真是的,他說的事情,我已答應回任後就辦,他卻就等不得,好像等米下鍋!”
潘祖蔭道:“季翁,您給上頭上的折子,西邊已經批下來了,讓軍機處會同戶部速議具奏。今兒軍機處已轉發了聖諭,命馬榖山從速給劉壽卿撥付餉需,不準延誤。季翁,您老的麵子還真大。遞上的折子這麼快就交由軍機處辦理,這還是第一次。”
左宗棠高興起來,撫須說道:“太後召見我時,讓我有什麼事就上折子,我這是奉懿旨辦事。伯寅,您還沒有說找我有什麼事?怎麼倒說起折子來了?”
潘祖蔭歎口氣道:“季翁,您可能沒有想到,我這次匆匆來見您,就是為得您老上的這個折子。您老上的這個折子,西邊讀了很高興,但恭親王和幾位軍機大臣卻犯了難。季翁,您這事實在做得有些唐突。”
左宗棠未及潘祖蔭把話說完便大驚道:“伯寅何出此言?我說的可都是實情啊!”
潘祖蔭說道:“季翁沒有明白我說的話,王爺並沒有說您老奏的不是實情,王爺是說,您老以後無論奏什麼,總要先跟軍機處透個口信。王爺講,太後深居宮中,對外麵的情形不甚了然,自然是督撫的折子怎麼說,她便怎麼聽。其實,一些事情看似簡單,若當真辦起來,卻又麻煩得很。季翁,王爺這話,您老是一定要聽的。我來這裏,要說的也就是這幾句話。王爺還有一句話讓我轉告您,曾相國和少荃相國,馬上也要進京請訓。他們人未到,信卻已經提前到了王爺的手上。他們請訓時要講哪些話,要辦哪些事,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左宗棠愣了許久,才囁嚅道:“伯寅,看樣子您還得陪我走一趟恭親王府。有些話,我要同王爺講清楚,省得他疑神疑鬼。”
潘祖蔭沉吟了一下道:“容我先去王府看看動靜,您老等我的回話。季翁,您一直做外任,不大理會京裏的事情。您老總以為做督撫不易,其實,王爺和幾位大軍機也不易呀。好了,我該上衙門了。從衙門下來,我就去王府打探消息,晚飯前我一準要趕過來,您不要一個人吃飯。”
送走潘祖蔭,左宗棠連連歎氣道:“老了!糊塗了!不會做人了!進京剛這幾天,不光軍機大臣生氣,連王爺也生氣了!連不男不女的太監也給得罪了!我呀,還是趕緊陛辭出都吧。再住幾天,不定又惹誰生氣呢!”
左宗棠主意打定,便開始著人安排出都的事。偏偏這時,他又收到劉鬆山的來信,告知已按左宗棠進京前的計劃,老湘營又增步隊三營、馬隊一營;郭運昌新增馬隊一營;全福又增募吉林民勇馬隊三百。各營現均抵洛陽休整待命。
劉鬆山信後,左宗棠又接劉典、劉錦棠等人的來信。劉典向左宗棠通報,他已率勇抵達西安巡撫衙門任所視事,劉錦棠則請左宗棠在京師預籌入甘各軍寒衣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左宗棠想了又想,隻好提筆又擬了《餉項苦絀懇增撥巨款以利戎機》一折。
左宗棠準備自己在出都的前一天,再把此折遞進宮去,免得恭親王及幾位大軍機生氣。
其實,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恭親王、左宗棠及一班大軍機,雖說各有各的難處,但卻都不會為此大動肝火。說一千道一萬,都是為了公事。但太監總管安德海卻大動肝火。安德海盡管不是在事大臣,僅僅是名太監,但他這個太監,又確非其他的太監可比,他大動肝火自有他大動肝火的道理。
安德海是直隸南皮人,十三歲自宮為宦,人稱小安子。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因為慈禧太後密送懿詔進京,得慈禧太後寵幸,晉總管,漸幹國政,權勢比一些軍機大臣還隆。
尤其是近幾年,慈禧更是寵他寵得厲害,沒人敢給他一點氣受。許多進京引見的官員,隻要走了他的路子,都能得個好缺分,竟致傳揚開來,使得一些督撫也要與他結識,為的是把印把子拿穩。他得了甜頭便不想罷手,每逢有大員覲見,他不等人家來請,便主動打發人來請安,請安時手裏不是拿根黃瓜便是一串辣椒,算是見麵禮。進京的官員都知道他的意思,也就不等他開口,便三萬兩萬的把銀票送給他;來送黃瓜、辣椒的太監,自然也不能白跑腿,亦有上百兩銀子賞賜到手。安德海如此做法,幾乎已成定例,無人敢駁其情麵。
但他偏偏此次在左宗棠手裏栽了個跟頭,你說,他怎能不大動肝火呢?偏偏大動肝火又不能當時便發作,總要尋個機會才好下手,這就更讓他對左宗棠有了不同以往的仇恨。他把牙咬得哢哢響,暗裏發下重誓,一定要讓左宗棠吃盡天底下的所有大苦頭!他不信左宗棠當真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八月二十八日,左宗棠乘馬車離開京師,趕往駐紮在彰德府的親兵大營。
到彰德府的當日,左宗棠向朝廷拜發了早就擬好的《餉項苦絀,懇增撥巨款以利戎機》一折,再次懇請朝廷撥付巨款應付局麵。
左宗棠在折中這樣寫道:“聖人論政,以足食為先;如不得已,則以去兵為急。事理昭然,豈必今異於古。”
折子隨後又重講了一遍陝甘每年所缺的餉額,除了讓朝廷轉飭各省分出一些厘金給陝甘,左宗棠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
左宗棠知道,他的這個折子,到了恭親王以及軍機大臣的手裏之後,他們一定還要生氣,甚至還要罵他不懂事、添亂。但除此之外,左宗棠又有什麼好辦法可想呢?
劉鬆山等各路大軍已經進甘作戰,如果糧餉突然不繼,後果會怎麼樣呢?嘩變?投敵?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左宗棠不能不預為防範。
胡雪岩現在仍在上海,因東亞銀索息過高,左宗棠經與李鴻章、曾國藩二人往來協商,沒敢讓胡雪岩貿然答應,算是談崩了。曾國藩和李鴻章甚至通報說,經過調查,胡雪岩有假西征之名私分利息之嫌。關於這一點,左宗棠本人也有所察覺。但左宗棠經過反複思慮,認為不借洋款,不能從根本上扭轉西征困境。而要借洋款,又非胡雪岩不可。
左宗棠終於還是函告胡雪岩,請胡雪岩找其他洋行想想辦法。胡雪岩現在正和有利銀行周旋。有利銀行也是英國特許經營的海外銀行之一,總行在香港,上海是分行。
左宗棠並不知道,他西征以來,胡雪岩已經把商借洋款當成了主要職業。因為胡雪岩發現,他每借一筆洋款所獲利潤,不知比錢莊和藥材行的收益好上幾倍。
九月十八日,左宗棠率軍於孟津渡河,歇息一天後繼續西行,於十月十三日到達西安。
西安將軍庫克吉泰同著署撫劉典,率布政使林壽圖以下各官員,出郭三十裏迎接。左宗棠把大營紮在城外,同庫克吉泰、劉典、林壽圖等人一起進城議事。
劉典到西安不久,即照左宗棠的囑托,將香姑娘及其隨侍丫環等人,接到西安擇署居住,照料頗為周詳。當日進城,左宗棠先到署館歇了一日。香姑娘自是滿心歡喜,陪左宗棠說了一天的話。傍晚,左宗棠命人把劉典傳來一起用飯。
吃飯的時候,左宗棠說道:“克庵哪,林壽圖這個甘肅後路糧台不能再幹了,本部堂想把這個糧台裁掉,另在西安設立西征糧台,讓袁保恒來經理此事。林壽圖是穆圖善的走狗,你以後須防著他些,這個人不太地道。”
劉典小聲道:“季高,設西征糧台固然可以,但向陝甘增加濟餉的事,朝廷能不能答應下來呢?一年餉需四百餘萬兩,缺口太大,我看朝廷未必能全答應。”
左宗棠道:“胡雪岩正在上海同有利銀行談,估計從有利銀行借個百八十萬兩白銀的洋款沒問題。我已函告胡雪岩,有利的利息如果高於六厘,就讓他再回過頭來同東亞銀談。六厘是個極限。”
劉典忽然小聲問道:“季高,潘伯寅見了那隻銅鼎,沒說什麼吧?喜歡不喜歡?”
左宗棠笑道:“你不問我還忘了。克庵,你那銅鼎真是在破廟撿的?我怎麼懷疑你是訛人家的呢?潘伯寅說那是個寶貝呢,最少可值十萬兩銀子!”
劉典笑道:“你不用瞎猜,有些東西你是無處訛的,訛也訛不來,隻要他喜歡就好。季高,還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講,因為欠餉過多,壽卿的大營可不太平穩。還有高連升,你未到西安前,就已鬧過一次餉,我派六個營過去,才幫他平息了這件事。壽卿大營裏舊部多,估計不會鬧出大亂子。高連升就不一樣,他新設的六營全是降過來的撚子。我們總要想個辦法才好。”
左宗棠苦笑道:“什麼是好辦法?有足夠的餉糧運過去,就是最好的好辦法。對了,各營的冬衣籌置得怎麼樣了?陝甘氣候異常惡劣,沒有冬衣可不行啊!”
劉典歎口氣說道:“購冬衣這件事,我已派人到江蘇去了,大概這幾日就能辦回來。季高,說起這件事,我們可得好好感謝一下彭雪琴。他聽說我西征各營冬衣無著,馬上便派人送過來兩萬兩銀子。我收到這筆銀子,當時還以為他是從水師大營助撥的濟餉,後來問了送銀子的人才知道,這筆銀子並非公款,是他這幾年存下來的養廉!”
左宗棠先是一愣,隨後眼睛一熱,說道:“為了西征,彭雪琴把養廉都獻出來了,這件事,我一定要上奏朝廷為他請功。看樣子,我的養廉也不能再領了,什麼時候局麵好了,再一起領吧。”劉典沒有言語,默默地喝起酒來。
左宗棠知道劉典的心思,他說道:“克庵哪,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在笑我無能啊!我也知道,靠不領養廉來西征是癡人說夢,但現在沒有辦法啊!我一年才一萬多養廉,你的養廉也不過七八千兩,我二人合起來,就算三年不領,也不過七八萬兩的樣子,什麼都幹不了啊!咳!我為了給西征籌餉,不僅得罪了三個軍機,連恭親王都給得罪了!克庵哪,他們生氣,我也生氣呀!我這次進京,扔出去將近二十萬兩白銀,好似過了一趟鬼門關啊!現在各省都對我左季高不滿,說我西征耗餉太巨,有些得不償失。可不如此,陝甘何得平靖?新疆何得收複啊!我有苦衷啊!”
第二天,左宗棠召集西安將軍庫克吉泰,署陝西巡撫劉典,甘肅提督現在陝西統軍的高連升,署漢中鎮總兵李輝武,候補道黃鼎、魏光燾、袁保恒等,齊聚陝西巡撫衙門官廳,計議進兵的事。
布政使林壽圖正在自己的衙門,與一班屬員商議籌餉的事,沒有參加會議。當時,劉錦棠率馬、步各軍正在甘肅屯紮、練兵,劉鬆山一邊在洛陽休整,一邊籌餉。
此時,陝西境內尚有兩部回民義民占據城池固守,一部是董福祥率領的回民義軍,約十萬人,以甘肅花馬池為基地,控製陝西綏德、清澗等州縣;另一部義軍為白彥虎部,在董誌原一帶,分由回民首領馮阿渾、郭阿渾、張萬寶、馬正和、馬長順、馬文舉等統率,控製陝西、甘肅兩省交界之處的寧州、慶陽,南連邠、鳳,東北直達廊、延,號稱“十八營”,人數也達十餘萬眾。白彥虎義軍與董福祥及甘肅的義軍成掎角之勢。
左宗棠要進軍甘肅,必先將董福祥及董誌原的義軍掃除方可。
痛下殺手
董福祥是甘肅固原人,字星五,祖上三代在當地為紳,自小學得一身武藝,兼會書寫回漢兩種文字,頗有威望。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西寧民團與當地回民發生衝突,回民擁馬文義為首領舉兵起義,致使陝甘一帶也豎起多麵義旗。董福祥亦在此時聚眾,後來勢力越來越大,成了與白彥虎、馬化龍、馬文祿並稱的義軍首領之一。馬化龍在甘肅靈州一帶自稱兩河大總戎,並修建王城東府、西府於金積堡。白彥虎踞董誌原,自忖勢力與所占州縣隻在馬化龍之上而不在其下,於是亦在陝甘交界處的寧州建王城一座,自稱四方總王爺。董福祥也不甘落後,很快也在花馬池建王城一座,又繞王城周圍築東、西、南、北四座小城,並檄告馬化龍、白彥虎各部,稱為順應民意,自己已在花馬池王城即皇帝位,自稱西域大皇帝。檄至靈州,馬化龍對董福祥此舉頗為不滿,回函稱:為順應民意和天意,西域大皇帝應歸兩河大總戎節製。董福祥對馬化龍不予理睬。白彥虎是什麼態度呢?白彥虎不僅不承認董福祥為西域大皇帝,還在尋找機會吞並他。白彥虎認為,在陝甘有資格稱皇帝的,隻有他自己,其他全不足論。
至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青海、陝西、甘肅一帶,不把阿古柏的侵略軍列在內,僅回民義軍就達百萬之眾,整整是左宗棠所統各路清軍的二十二倍。左宗棠此次西征,真是千難萬難,稍有不慎,就成被剿之勢。
在西安,左宗棠與各將領反複計議,隻因劉鬆山、劉錦棠二軍尚未拔營,加之寡餉少糧,竟遲遲不敢進兵。
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十一月二十日,綏德一帶滴水成冰,風勁雪厚。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裏,回民義軍白彥虎部與董福祥部發生了火並。此戰,雙方雖均無大的傷亡,但兩部之間的仇恨卻愈演愈烈,幾乎成了不可調和之勢。在此十日前,劉鬆山已領到兩江總督衙門奉旨送到的原欠餉糧,正向陝西進軍。
回民義軍董、白二部火並的消息傳到西安,左宗棠馬上抓住這一有利時機,飛檄劉鬆山,命劉鬆山率各營馳赴綏德,攻擊董福祥部,力爭逼降該部;同時檄飭劉錦棠所部,就近接應,以防不測。左宗棠推測,劉鬆山此時進攻董福祥,白彥虎在董誌原必作壁上觀。
考慮到第一期濟餉將至,左宗棠秘密委派總理營務處道員祝塏、李耀南二人,分赴屯紮在西安的各路官兵大營,悄悄清點實際兵勇數額,以做放餉的憑據。
祝、李二道受命喬裝離去,左宗棠又把劉典傳來,商議欲在西安設立製造局的事,以便及時修理損壞的槍械。
因兵額不足而導致,營官瞞兵冒餉是左宗棠早就發現的事,但因連續進軍,無法認真辦理此事。如餉源充足,這種事也還罷了,但現在的情形是餉源無著,洋款借到無期,左宗棠不能不把此事當成一件大事來辦。但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來辦此事,怕營官不滿,慫恿兵勇嘩變,後果可就更加難以預料了。祝塏、李耀南以及袁保恒,都是左宗棠此次西征的幕僚,尤其是袁保恒,不僅久曆兵戎,且還是已故皖籍名將袁甲三的長子。
祝塏、李耀南離開西安城的第二天,西征糧台收到漢口糧台轉運局遞交來的江漢關定撥的八萬兩餉銀;袁保恒同時又收到福建浙總督衙門飛速遞過來的谘文,稱已借撥四成洋稅銀十萬兩、浙海關五萬兩,已交上海轉運局彙解。
左宗棠設在上海的轉運局,主要辦理海關稅裏應撥付的西征款項,以及辦理洋款商借事務,由胡雪岩經理該局。
袁保恒急忙飛函胡雪岩,催解福建浙總督衙門與浙海關彙過去的共十五萬兩款項到陝。
胡雪岩很快回函,稱兩筆款子尚未到局。袁保恒又急忙谘文兩江總督衙門,檄催江海關應撥付給西征軍的五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