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新貽先是不理,見袁保恒不依不饒連連檄催,隻得回函一封,稱年內無款撥解。再以後,隨袁保恒發多少道公函,他竟一個字也不回了。袁保恒急得無法,隻好據實向左宗棠稟告。
左宗棠雖氣得胡子撅起老高,仍隻能讓袁保恒繼續檄催,除此之外,也無好辦法可想。偏偏這時,左宗棠由京師動身前派到四川各州縣辦理捐輸的幾名委員,又被吳棠飭退了回來,言稱幾人帶入蜀地的五千張貢、監各執照,已被吳棠奏請歸並成都、重慶兩局辦理,不僅將各照全部沒收,辦捐的人也一個不剩地被他全部飭退出境,否則便按擾民處治。吳棠不留情麵地給左宗棠來了個釜底抽薪,讓左宗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吳棠已抱定主意,隨你左宗棠怎麼到上麵告狀,我就是不理,你想在我的轄區裏勸捐搞銀子,朝廷答應你,我卻不能答應你!
兩江是餉源的主要輸出地,左宗棠最初的援浙、援福建,甚至設立船政局,大部分的餉需都是出自兩江及所屬的江海關。但馬新貽到兩江後,不僅把曾國藩製定的章程統統改掉,而且還累累奏請朝廷,言稱兩江有許多事情要辦,江海關每月能出的稅額,自給尚略顯不足,若再分出一些提作西征用款,兩江正在辦理的事情就隻能中止,比如江南製造總局、金陵製造局以及設在江寧、蘇州兩地的皇家織造,也勢必受到影響。一句話,兩江正用著的款子,不能撥給左宗棠。馬新貽已經公開和左宗棠唱起了對台戲。
眼看著新年將至,許多兵勇都盼著年前能補發些欠餉寄回家中,將領們也都盯著西征糧台的進賬,每日都向袁保恒打探進餉的消息。
左宗棠愁得整日在行轅裏走來走去,他的精神已是接近崩潰的邊緣了。他派出快馬趕往直隸省城保定向曾國藩求援,又飛檄設在漢口的陝甘後路糧台,著糧台委員速找湖廣總督協辦大學士李鴻章想辦法,還分別給在籍的劉蓉和郭嵩燾寫信托他們籌措些款子應急;同時,他又不得不再次向朝廷緊急拜發了《軍餉匱絕,請敕籌撥實餉急救危疆》一折。左宗棠是含著兩眼熱淚來寫這篇奏折的。
折後,左宗棠有意又附《彭玉麟撥助陝餉》一片,向朝廷奏報兵部侍郎湘軍水師統領彭玉麟,得知西征糧餉無繼,把自己節省的兩萬兩餉銀捐贈出來,請朝廷給予獎勵。
奏折拜發的當晚,左宗棠愁容滿麵地對香姑娘說道:“西征勢成騎虎,各督撫之冷漠,實出某之意料之外也!若此時雪岩商借洋款之事定議,或可挽救。”
左宗棠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胡雪岩的身上。
其實,胡雪岩此時已與有利銀行達成借款合約,未簽字畫押的合約正在由專人送往西安的途中。此次借款總數為關平銀一百二十萬兩,月息七厘,付款坐扣。銀行實際得息四厘,胡雪岩個人得息三厘,有利銀行同胡雪岩暗中結算。胡雪岩已料定,此時的左宗棠,隻有靠借洋款才能渡過危機,他大撈銀子的時候到了。
祝塏、李耀南二人也回西安交差了,兩個人此次清點各營勇丁的結果,讓左宗棠大吃一驚。
祝塏向左宗棠稟報說,撫標劉典各營有兩營缺額,一營缺二十二人,一營缺四十八人。不過,兩營正在就地募勇補充。
李耀南向左宗棠報告說,提標高連升所部也有缺額出現,有三營情形比較嚴重,最多的一營缺額竟達六十人之多;親軍各營也均不足額,丁太洋一營就缺一百四十餘名之多,且毫無補足缺額的跡象。李耀南稱,曾私下問過一名哨長,據哨長講,營官丁太洋吃缺餉的時間已達半年之久,累計冒餉額近萬兩,實不多見。
左宗棠把花名冊放過一邊,秘囑二人不可張揚此事。
祝、李二人退下後,左宗棠急召劉典、高連升到署,言稱明日看操,讓二人去各營布置。劉典與高連升很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敢不去布置。
左宗棠決定利用看操的機會,認真核對一下各營現有的勇丁數。
轉天,左宗棠乘轎出城,在劉典、林壽圖的陪同下,到各營看操。
兩天下來,左宗棠已經心中有數:視嵦、李耀南所清點的人數可信,各營果有多少不等之缺額,尤其是親軍丁太洋一營,足額當是五百人,現在出操的竟隻有三百五十二人,缺額高達一百四十八名!丁太洋原是太平軍李世賢舊部,自福建汀州投誠後,隨左宗棠征戰福建、粵,積功得保升都司。左宗棠於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入陝時,因見其勇猛,便撥一營歸其統帶,累功至從三品遊擊銜,並賞戴了花翎,進入武職大員行列。
左宗棠思慮再三,決定先摘其頂戴,然後再請旨將其革職留任,飭其將缺額勇丁補足,並命其將冒領之萬餘兩餉額退還給糧台;但祝塏的一句話,又讓左宗棠打消了這種從寬辦理的念頭,下定決心要借丁太洋的腦袋一用。
祝塏在看操回城的當夜向左宗棠秘報:“據丁太洋營裏的一名守備講,丁太洋因見西征餉源中斷,認為此次西征功成無望,正在密謀離陝入甘,向兩河大總戎馬化龍投降。”
祝塏話未說完,左宗棠臉色已嚇成灰白。他當即決定,以召丁太洋進城議事為由,先將其擒拿斬首,並將該營分解補充進缺額的營裏。
丁太洋做夢都沒有想到,左宗棠敢對一名三品武官痛下殺手。
他奉命進城時,同以往一樣,帶了十幾名親兵,進城門以後,親兵便被攔截,隻準他一人進城,他才發現情況與以往有些異樣,但已來不及了。他被左宗棠派來的親兵協裹著前行,一直到了行轅才捆翻了押進去,不久又從城裏被軍兵押出城外斬首示眾,罪名是“冒餉、謀反”。
左宗棠隨後傳諭各營,速將缺額補足,但有冒領餉額者,定斬不饒。丁太洋其人此後便不複存在,其營也很快被分解化為烏有。
左宗棠這才從容拜折請旨,其實卻是先斬後奏。軍興以來,先斬後奏早已是經朝廷默許了的規矩,不僅左宗棠如此,許多督撫都這樣辦過。
曾國藩收到左宗棠的告急信函後,馬上便發動身邊僚屬籌了九萬兩銀子,他自己又從養廉裏提了一萬,湊成十萬兩的整數,然後派員火速送到設在漢口的陝甘後路糧台那裏,著糧台速解西安。
曾國藩在給左宗棠的信中稱:“杯水車薪,非借洋款不能以繼。”
郭嵩燾、劉蓉二人,見到左宗棠的信後,馬上飛函從前故舊,替左宗棠西征募款。
李鴻章亦是統兵大員,他深知道大軍斷餉將會發生的種種後果。他接到陝甘後路糧台送來的告急函件後,馬上便委派身邊一名候補道連夜趕往江漢關衙門,將預留在那裏的二十萬兩用於湖廣修繕書院的款項,從中提了十萬兩,暫借給陝甘後路糧台。糧台不敢延誤半刻,收款的當日便派快馬解往西安。
有識之士均向西征大軍伸出了援助之手。但一場比較大的鬧餉嘩變,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內部動亂
這場嘩變發生在甘肅提督高連升的營裏。事情的起因,須從劉鬆山入陝進攻董福祥說起。
初始,劉鬆山見董福祥擁軍達十餘萬人,懼其勢大,未敢貿然進攻,後經過詳細打探,得知董軍雖人眾,但器械不精,兵卒手裏多持長矛、大刀作戰,洋槍極少,洋炮更無一尊。劉鬆山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率軍逼近董軍,並放洋槍掃射。
董福祥率隊出迎,先遭遇官軍一頓猛烈的火槍射擊,陣腳不由大亂。這時,偏巧一發炮彈射來,將董福祥的中軍大旗轟倒。董軍於是疑其主帥已歿,便開始四散奔逃。董福祥阻飭不住,也被協裹起來奔跑,導致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回民義軍。劉鬆山先是命令各營包圍廝殺,後又親自騎馬率兩營親兵,衝入董軍大營裏麵去作戰。也是事有湊巧,該著劉鬆山立此大功。劉鬆山衝進董軍大營不一刻,偏偏就和董福祥走了個滿懷。董福祥當時身穿龍袍,頭戴皇冠,極其顯眼。
劉鬆山一見,料定必是董軍主帥自稱大皇帝的董福祥無疑,便策馬近前,大喝一聲:“董福祥!劉鬆山在此,你還不下馬受降,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董福祥見劉鬆山到此,還道全軍已然覆滅,加之官軍火槍火炮極多,自忖不敵,便就勢雙膝跪倒在劉鬆山的馬前,口稱:“敗軍之將不言勇,福祥願降也。”
劉鬆山一聽這話,自是喜從天降,當即讓身邊的親兵將董福祥身上的槍械拿下,隨後令董福祥作速傳命下去,讓所部放下器械,聽候官軍發落。劉鬆山入陝第一戰,便創造了天大的奇跡。
左宗棠接報大喜,當天即派人急赴劉鬆山大營,幫同料理善後事宜,又讓劉鬆山轉飭董福祥,從回民義軍舊部挑選出三營兵勇,交由董福祥統帶。
左宗棠素知董福祥作戰勇猛,加之該人在這裏土生土長,對這裏一草一木及回軍各營情況都熟,不想浪費了這個人。
左宗棠隨後著令劉典、高連升兩路人馬,連夜向董誌原、寧州一帶進發,與劉鬆山、劉錦棠,從三個方向對進,圍剿白彥虎。
就在高連升率軍離開西安的第五日,所部九營發生鬧餉嘩變事件。
後據劉典派人向左宗棠報稱:那日晚,高連升中軍大帳設在楊店。約在子夜時分,親兵營哨長丁玉龍,會同左營管軍裝差弁鄔宏勝、左營哨長蔣宏高、前哨什長石文科等,突至大帳,聲稱與高軍門計議餉事。哨兵聲稱軍門已歇,欲加攔截,被鄔宏勝揮刀斬殺,旋突入大帳,摸黑尋至高連升榻前。
高連升業已驚醒,喝問何事。鄔宏勝答稱:索還欠餉,欲另投他處。高連升大怒,反問一句:“伊欲反耶?”鄔宏勝就一步跨前,揮刀亂剁,曰:“就是要反!”
鄔等戕殺高連升後,將高連升首級割拿在手,出營呼曰:“軍門欠餉,不顧我等死活,已斬殺矣!我等欲投他處,願往者隨之。”各營從者甚眾,竟有八營之多;有不想反者,因怕性命不保,也隻得隨行。大營營官、總兵銜副將賀茂林、提督銜總兵黃毓馥二人,挺身勸阻,被眾兵勇殺死。
劉典聞變之後,立派記名提督丁賢發親率所部,進耀州,扼其南竄,然後親提所部各營向楊店進發,準備用武力平叛。嘩變各營見大軍趕到,於是拚死抵抗,終因無人指揮,很快向後敗退。
劉典一麵追擊,一麵招撫,很快便有五營人馬受撫,有四營在奔逃過程中被趕來的官軍斬殺。兵變終被平息。
此次兵勇嘩變,給左宗棠造成的損失頗大,不僅四個營的番號被取消,還折損了高連升、賀茂林、黃毓馥三員大將,這倒正應了那句古話:“屋漏偏逢連天雨,故知又是討債人。”
西安糧台在高連升大營嘩變的當夜,便收到曾國藩緊急籌助的十萬兩餉銀,隨後又有李鴻章的十萬兩到賬;尤其是胡雪岩派人送到的有利銀行借款合約到左宗棠之手後,左宗棠才算徹底地鬆了一口大氣,知道西征的危機是真正地過去了。
白彥虎在各路官軍抵達寧州之前,便已將所部分成四路人馬,分由白彥虎、馬正和、崔偉、於得彥四人統帶,擬趁官軍尚未合圍前,退往金積堡一帶與馬化龍會合。
白彥虎的如意算盤被劉錦棠識破。劉錦棠親赴老湘軍大營相商於叔父劉鬆山,想提前發起對白彥虎的攻擊。
劉鬆山卻說道:“白賊不同於董福祥。白賊久居董誌原一帶地方,又幾次從洋人手裏購得洋槍洋炮,逆眾騎、步各半,頗有戰力,不可輕攻。毅齋,你意如何?”
劉錦棠說道:“叔父大人容稟。暗探已打探明白,白賊已把部眾一分為四,分路退往金積堡,想賴馬化龍之力,長久與我抗衡。愚侄以為,金積堡一帶地方,地形險惡,若任由白賊竄去,恐成不了之局,莫不如在白賊退往途中半路擊之。暗探又報稱,白賊此次退往金積堡,並非真心想和馬化龍會合,他不過是想通過金積堡而到達肅州(今甘肅酒泉),由肅州而出關外。”
劉鬆山大驚道:“毅齋,你是說,白賊是想出關,去與那個洋犢子阿古柏會合?”
劉錦棠答道:“暗探稱,白賊正是此意。”
劉鬆山低頭想了想,道:“毅齋,你我兩路人馬,不過兩萬人,白賊卻有十餘萬眾。據說,白賊光火槍營就達二十營,騎勇也有三十營,還有兩個炮營,若攻之不利,必被其所害。我以為,還是等劉撫台、老爵帥等各營到後,再計議進擊為上策。毅齋,殺敵最忌心急,心急必露破綻。這是曾相國常講的話,你可細細揣摩。”
劉錦棠答道:“叔父大人所言極是,愚侄可隻對白賊監視,若有軍情,隨時稟報吧。”
劉鬆山道:“毅齋呀,董福祥所降人眾,尚未辦理遣散事宜,都是因為沒有糧餉啊。董部不辦理明白,任由這些人反投到白賊那裏去,其禍大矣!”
劉錦棠點頭稱是。劉錦棠離去的當夜,劉鬆山所部兩營兵勇發動嘩變,因劉鬆山發現及時,出兵過快,沒有造成損失。兩名營官被劉鬆山就地處斬,兵變平息。
左宗棠此時正在同著劉典、袁保恒等人,籌辦在西安設立西安製造局的事。
對西安設立製造局的事,寧夏將軍署陝甘總督穆圖善卻持有異議。為了阻撓這件事,他兩次上奏朝廷,認為左宗棠在西安設立製造局,是好名之舉,除了徒費餉銀,不會對西征有絲毫幫助。為此,朝廷曾兩次給曾國藩、李鴻章下旨,征詢對此事的態度。
曾、李二人卻都持讚成態度,認為設立西安製造局,是鞏固西征的根本舉措,有百益而無一害。朝廷於是詔準。西安製造局總算趕在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的新年到來之前宣告成立。
左宗棠委西征糧台督辦袁保恒兼西安製造局督辦。為防大軍進甘後布政使林壽圖掣肘,左宗棠又奏請準袁保恒專折奏事。
林壽圖萬沒料到自己身為一省藩台,在西征糧台與西安製造局成立之際,竟然被左宗棠排除於事務之外,一氣之下,橫下一條心來,要同左宗棠鬧上一鬧,把長久憋在心裏的那幾口惡氣出一出,也讓左宗棠見識一下他的手段。
這一天,他借著給西安將軍庫克吉泰送禮的由頭,到將軍府來拜望庫克吉泰。
庫克吉泰與寧夏將軍穆圖善是兒女親家,林壽圖素來都對庫克吉泰高看一眼,何況將軍並不受地方督撫節製,直接歸朝廷調遣,這就更讓林壽圖把庫克吉泰當成了一座靠山。
庫克吉泰對林壽圖的到來是極其歡迎的,林壽圖奉上年敬之後,庫克吉泰更是熱情異常。庫克吉泰雖是位將軍,但在貧困的陝西地麵,能給他送上份像樣年敬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左宗棠到西安以後,除了布政使林壽圖以及自己的屬官逢年過節還記著他,給他送禮的人幾乎就更少了。
劉典是署撫,又是京卿銜,他現在在西安,除左宗棠外,幾乎不買任何人的賬,庫克吉泰休想從劉典手裏撈到任何好處。但林壽圖有林壽圖自己的算盤。
一杯熱奶未喝完,林壽圖便神秘地說道:“庫大帥,您老沒有發現嗎?這陝西自從左季高來了之後,不僅司裏這藩司成了皇上家的擺設,連您老這堂堂的西安大將軍,也快成了擺設了。這左季高想幹什麼呀?”
庫克吉泰不知林壽圖這話裏藏著的意思,反倒哈哈笑道:“我大清立國至今,從來都是講究‘能者多勞’這四個字。左季高能耐大,又賜封了伯爵,他自己原本就是該多幹些事情,才不負上頭對他的期望。本官老了,在西安多年,不僅腰眼子常酸,老寒腿也是每到這個季節便發作。本官是不想再做什麼功勞了。有功勞,本官都留給他左季高去幹。無論怎麼講,本官辛苦了這麼多年,該享幾天清福了!”
林壽圖一見庫克吉泰說出這等話來,便知這位西安將軍,是不想再有所作為了,於是也就住了口。
林壽圖回到府邸後,又整整思慮了兩天,便忽然向劉典寫了篇告假的快函,提出要回原籍去省墓。劉典當時正在和劉鬆山會在一處,他原本已和劉鬆山、劉錦棠等前敵將領約好,想在大年底下再回西安去過年,今見林壽圖忽然要告假,便隻得把大營的事料理了一下,同劉鬆山、劉錦棠以及各路人馬中總兵銜以上的武職大員,提前趕回西安。衙門每逢年底都比較忙碌,藩、臬二司更忙,衙門有許多事情要趕在大年之前辦理完結。林壽圖在這個時候要告假回籍省墓,這的確是在給劉典這個署撫出難題。
劉典回到巡撫衙門的當日,便急傳林壽圖來見,送信的親兵卻回稱:藩台大人正在府裏打點行裝,不得空閑。林壽圖等於是在同劉典叫板。
劉典無奈,隻好來見左宗棠。
左宗棠卻笑道:“我大清素來以孝治國,林藩司此時回籍省墓不僅該準假,還應當奏請上頭表彰於他。克庵哪,給朝廷的這個折子本部堂來寫,你會銜。”
劉典笑笑沒言語,他是被林壽圖、左宗棠二人給弄糊塗了。
左宗棠當日交代劉典,暫委袁保恒到布政使司衙門,去接辦林壽圖未竟事務,然後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開始給朝廷擬折子。
左宗棠先說林壽圖肯於任事,是陝甘兩省不可多見的能員。又說劉典統兵離開西安期間,巡撫衙門一應事務,俱由該員代為料理等,然後才話鋒一轉寫道:“奈該員體弱多病,不堪繁劇,每每在人前陳述諸多苦處,往往涕淚俱下,又多次陳情開缺回籍休養之因由,實屬迫不得已。”折子最後才道出真意:“懇請朝廷體恤該員苦處,準予回籍休養有年,待身體複原後,再圖報答。臣查二品頂戴、西征糧台督辦、西安製造局總辦袁保恒,於錢糧事務比較熟悉,可勝任陝西藩司一職。”
大年一過,左宗棠就要同劉典等人統兵離開西安,他隻是不放心林壽圖這個人。為免除後顧之憂,也為事權歸一,他決定讓林壽圖回籍休養,以便袁保恒能放開手腳做事。左宗棠這麼做,不僅林壽圖沒有想到,連西安將軍庫克吉泰和寧夏將軍署陝甘總督穆圖善也沒有想到。
新年尚未過去,已回原籍的林壽圖,便收到陝西巡撫衙門轉來的聖諭:朝廷為體恤臣子,準予林壽圖以原品休致。林壽圖未及把聖諭讀完,便覺眼前一黑,一頭便栽倒在地。
正想在官場有番作為的林壽圖,就這樣糊裏糊塗地被朝廷準予休致了。清朝官員所謂的休致,按現在的話講,就是退休。本不想退休的人你讓他退休了,換誰都要一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