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到了仁慶宮門前,靜悄悄的,不見慧妃出來迎接,隻隱隱聞得啼哭聲從寂靜中傳出來,格外清晰,不禁十分詫異,就大踏步走進宮去,見宮女們立了一大群,都呆呆地侍立在那裏,繡榻上躺著的慧妃正臉朝裏,哭得正悲傷。英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走到榻前坐下來低聲說:“你先不要哭,有什麼吃虧事,朕替你做主就是了。”
慧妃不敢過於任性,見皇帝來撫慰,就慢慢地坐起半個身子,低垂著粉頸仍是痛哭。英宗見她青絲散亂,臉上胭脂狼藉,一雙杏眼已哭得紅腫如桃,涕淚濕了她身上受刑時穿的那件單衣薄襟。這時春寒尚厲,英宗怕她受了冷,忙隨手扯了條繡毯擁在她身上,慧妃就一頭倒在英宗的懷裏,越發痛哭不止,同時又去解開了衣襟,一手把領兒褪到後頸,英宗被引導著,往慧妃的背肩上一瞧,見那雪似的玉膚上麵,顯出紅紅的幾條鞭痕來。英宗頓時驚問是誰打的,慧妃一味地哭著不說,一個嘴快的宮女就上前將慧妃受責的事從首至尾陳述了一遍。
英宗聽罷這番雖然明顯偏袒卻基本把客觀情況說明的話後,就明白了是慧妃自己不對,可一看慧妃哭得和淚人一般,又是憐她又是愛她,不僅沒責備,反而好話安慰:“放心吧,朕早晚替你出這口氣。你自己身體要緊,別悲傷太甚弄出病來。”邊說邊從袖裏掏出羅巾來,挽著慧妃的粉頸輕輕給她拭淚,又伸手去撫摩著她肩上的傷痕,慧妃這才漸漸止住了哭。
然後由兩個宮女扶她下了繡榻,又有兩個宮女過來,忙著替她挽髻。英宗斜倚在黃緞的龍墊椅上,看慧妃梳妝。慧妃親自掠好了雲髻,宮女捧上一金盆的熱水,又擺上玉杯金刷各樣漱口器具,侍候慧妃盥漱洗臉。又由一個宮女捧上金香水壺和金粉盒、白玉胭脂盒等,慧妃搽脂抹粉,灑了香水,畫好蛾眉才往藏衣室裏,由司衣的宮人給她換去了那件肮髒的單衣,更替上繡服,司寶的宮人替她戴上了釵鈿。
打扮得齊齊整整的慧妃盈盈地一走出來,就和剛才蓬頭涕泣時判若兩人了。英宗馬上高興起來,吩咐擺酒筵,並說朕親自替慧妃消氣解悶。慧妃忙跪謝道:“臣妾適才無禮,陛下並不見責,反勞聖心為我消觖氣悶,使臣妾蒙恩,猶萬世也報不盡了。”
英宗笑道:“說什麼恩不恩的,有什麼報不報的,隻要你生個皇子就是對朕最大的報答了。”慧妃一聽,斜睨著英宗嫣然一笑,笑得千嬌百媚,冶豔到了十分又加上二,笑得英宗骨軟筋酥,忍不住將她摟在膝上,一邊令宮女斟上香醪。慧妃坐英宗懷裏,用一隻筷子擊著壺上的金環,低低地吟唱著甜柔的小曲兒給英宗伴酒。珠喉宛轉抑揚,餘音嫋嫋尤其悅耳,英宗聽得開懷暢飲。
到了魚更三躍,慧妃秋波柔轉,水汪汪地瞧著英宗,她的芙蓉麵經酒一遮,愈發顯出粉潤白嫩相間相輝,嫵媚動人了。
羅幃中一夜恩愛後,明日英宗朝罷一回到仁慶宮中,慧妃就催著他實行昨天酒後縱情時答應她的也照樣懲辦錢皇後的事,這時已離了溫柔鄉、甜歌也如風過耳、香酒也早醒了的英宗不禁噗哧一笑說:“老實對你說了吧,那天的事,皇後請了家法還算便宜了你。萬一她通知了大臣,劾奏你一本,到那時朕也不得不依著祖宗的成例辦你,你至少要貶入冷宮,重一些兒的,腦袋也得搬家呀。”
好似當頭澆了一勺冷水,慧妃聽得渾身冰冷,再也不敢妄起報複錢皇後的念頭,但卻移恨到了雲妃身上。因為她很快就聽說了錢皇後責打她,全是雲妃攛掇的。
聰敏的雲妃到底是宦家女兒出身,平日裏識字知書,詩作雖不十分佳妙,但在六宮嬪妃中比較起來,還要算是最通暢的了;她還善畫花卉鳥獸人物。英宗在寵幸慧妃之餘,也常常去仁壽宮臨幸雲妃,每當這樣的時候,慧妃心裏總是說不出的難受,加上皇帝又在慧妃的麵前誇讚雲妃的畫,慧妃就愈覺嫉恨萬分。
那一天,英宗從仁壽宮回到仁慶宮,歪倚在榻上,把玩著雲妃所畫的紈扇。扇上畫著一幅貓蝶圖,那隻狸花貓昂首窺伺著蝴蝶的姿態,活潑有神,栩栩如生,且顏色也渲染得非常適當。英宗邊瞧邊讚不絕口,恰巧慧妃端上一碗參湯來,恰巧又忽然失手傾倒了,恰巧又把一半參湯潑在了扇上,慌得慧妃忙用羅巾來揩拭。可一切都晚了,雲妃的命運已然注定了,隨著英宗一聲可惜,那紈扇就已濕了一大塊。參湯是滾熱的,顏色一縫著就四散化開,可英宗仍不舍得扔了,仍拿紈扇翻看,驀然看見那潮濕的貓頭上,隱隱地露出幾個篆文字跡來。
英宗不勝詫異,於是就將扇麵的礬絹揭起來,一張菊香箋輕飄無聲又明白顯眼地落到了他的腳前,取箋一看,箋上朱書著生辰八字,旁邊還畫著鳥紋的符篆。英宗細讀這生年八字,分明是自己的,於是更加詫異地遞給慧妃說:“你瞧,這是什麼鬼把戲?”
慧妃一瞧,頓時驚得花容失色,忙跪下說道:“這是苗人的詛咒術。妾父當年就曾遇著過,幾乎被人咒死。現在有人詛咒陛下,必是心懷怨恨,才下這樣的毒手。幸得陛下洪福齊天,偶然發見了,否則定遭暗算了。”
英宗當即就氣得直跳起來,再細辨那字跡,極似雲妃,不由得怒罵起雲妃來:“這個賤婢!朕何曾薄待過她,她怎麼能忍心做出這樣的事來!?”
當晚英宗又在仁慶官飲酒,慧妃乘著英宗酒意熏熏,神迷意亂之際,又提起雲妃詛咒的事。英宗果然被激得怒發衝冠,親手把一條白綾擲給內監,叫他去勒死雲妃,還一迭連聲地說著:“快去!”慧妃一再強調讓快,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雲妃的性命,這一舉果然擊中了最要害處,否則她精心弄出的那個什麼扇子裏的陷阱來,就也白費心機了。這個太監去了半晌,回來複旨說,雲妃已被用白綾奉命縊死了。
12、冤魂恐怖深宮
這個時候尤飛飛案也真相大白,案犯已押解到京。原來是有人冒王振之名選秀女惹下的大禍,這個冒名太監叫王仁山,因為得罪了王振而被驅逐出宮,當他聽說王山南下選美女,於是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來,果然一路上敲詐勒索出不少的油水。那個倒黴的朱立剛讓王仁山在蘇州大得了好處,於是他馬上又到池州去照葫蘆樣來畫瓢,卻不料被知府鮑芳辰瞧破了機關,於是將王仁山擒住,親自押解進京來。
而那邊蘇州知府朱立剛自送王仁山走後,做好了一切的升官準備,再能做的就是天天伸長脖子等著京都的好消息,哪曉得眼都望穿了,也不見有什麼調任的上諭下來。徐伯寧卻安慰朱立剛,說必定一時沒有空缺,所以遲遲不見上諭。一聽此說,朱立剛的心花就又怒放開來了,卻萬不料想原來是假冒的,借錢送禮打溜須的朱立剛不多幾日就氣得患起了肝痛症,不久一命嗚呼。
王振本以為這下子可為自己洗雪清白了,可萬不想六部中的大臣於謙,連夜草成了一道奏疏,把閹臣專權、欺壓公卿、進獻美女迷惑聖聰、賣官鬻爵、營私納賄等,凡王振所有的弊端都陳述其中,且說得異常痛切。英宗指著奏牘斥問王振,王振從皇帝手裏接過來於謙的奏牘讀了一遍,頓時氣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跪下磕頭道:“於謙的話都是訛傳,老臣實在不敢舞弊。”
英宗冷笑道,“於謙是你保舉的,怎麼會無故陷害你!?”一句話就把王振的一張利嘴巧舌給塞上了,王振啞巴吃苦瓜,有苦說不出。然後英宗怒衝衝地拂袖回宮,剩下王振又氣又恨,回府後就托病不出。
英宗這麼對王振其實是因為這幾天宮中鬧鬼,很多內監都親眼瞧見雲妃脖子上拖著白綾,在仁壽宮中走來走去。
那天深夜,英宗醉後誤聽了慧妃攛掇,一時心頭火起,就令一個內監持著白綾去勒死雲妃。那個內監到了仁壽宮門前,被守門的宮人攔住,他就把白綾子揚了揚說:“俺是奉皇上諭旨來的。”守門的宮人進宮已有十幾年了,早老於世故,一見了飄飄的白綾,就知不是好事,忙側身避過,讓他進去。
這時雲妃還沒有卸去晚妝,正和一個老宮人在燈下對弈。那個奉命拿了白綾來的內監才隻有十九歲,從來不曾殺過人,加上他本來就膽小,所以一走到雲妃跟前,全身就抖個不住,勉強屈著半膝,要想稟知,可聲音早發了顫,牙齒上下對著打戰戰。還沒等他說清楚,乖覺的雲妃就料到不妙,果然這個內監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皇、上、命、娘、娘、自、裁”!
雲妃頓時驚得桃容如紙,啪地一聲就把棋盤掀了去,棋子散了滿地,雲妃也暈倒在了繡椅上。那個老宮人和宮女們忙上前來叫的叫,拍的拍,灌參湯的灌參湯,鳥亂了一天星鬥,雲妃才慢悠悠地醒轉過來,滿麵垂淚地問那個老宮人說:“我自冊立至今,從未嚐有過錯處,皇上如今一點情分也不講,竟令我自裁,這必定是有人陷害,我若有靈,死後必不讓他們安寧!”老宮人和闔宮的宮女也無不陪著雲妃落淚,宮內一片涕泣聲,慘霧愁雲滿罩。這個來賜白綾的內監也不忍住地陪著她們一起下淚,可他有重任在身,怕時間長了,皇帝見責,隻得又半跪著將這幅白綾進呈雲妃。
雲妃木然地接在手裏後,人已淒惶無措了,又經內監的一再督促,就發狠將白綾向粉頸上一套,打了個結扣,兩隻玉臂張開死命地一拉,頓時氣往上逆,不覺纖手一鬆,整個香軀就倒在了床上。
這個內監還以為雲妃死在床上了,可上跟前一瞧,卻見雲妃依舊呼呼地喘著氣。到這時,他也顧不得許多了,閉著兩眼咬緊了牙,聳身跳上繡榻,伏在雲妃的酥胸上,兩手繞住白綾的兩端,用死勁地拉著。可憐雲妃上身不能動,可兩隻淩波小腳卻在床沿上亂蹬亂踢,老宮人和宮女們不忍再睹,都回過頭去,掩麵低泣。
大約有一頓飯的功夫,雲妃的腳再也不動了,全身也軟綿綿地拉耷著。果然內監鬆了白綾走下床不久,雲妃就直挺挺地冰屍僵體了。
照例宮監勒死了人,要將白綾在死人的頭上打一個對結,再割下死者身上的衣襟拿著,前去複旨。然後由千秋鑒的太監檢驗一過,又去奏知皇上,稟明確死無訛,這才用棺木收殮。這個內監因為是第一次執行勒死人的命令,一見雲妃氣絕,就趕快走下繡榻,忘了把白綾打結,待到想起來,忙俯身去拉那條白綾時,不覺嚇得魂兒出竊,手足癱軟,半晌動彈不得。
原來剛才他勒死雲妃時候是閉著眼睛的,這時才睜眼看清了雲妃的慘狀,粉臉青紫,額上滿繃著紅筋,兩眼瞪出在外,舌吐寸許,青絲散亂,鼻孔中鮮血直流,嘴角邊也淌著紫血,東一塊西一塊地遍染著血漬,那幅白綾早變成紅綾了。
此時已喝得酩酊大醉的英宗在內監向他複旨時,半句也沒有聽進去,隻是含含糊糊地點點頭。隻有慧妃在旁聽得非常解恨,又因為解恨而非常開心。
這個退出仁慶宮的內監這時才顧得上對著門前的著衣鏡照了照,卻見自己身上、臉上、手上,到處都濺滿了血跡。想起雲妃的慘狀,心裏仍嚇得狂跳不止,於是忙朝空中跪拜下去,磕頭祈告道:“奴才是奉上命,身不由己,娘娘在冥冥中切莫見怪。”
直到第二天早朝下來,千秋鑒的太監首領來向英宗上奏,說已驗明雲妃的屍身,請旨盛殮安葬。英宗一聽雲妃死了,首先大吃一驚,半天才想起昨夜醉後所幹的事,不僅僅是與慧妃在羅幃中瘋狂。
他趕緊到仁壽宮來看雲妃,才走進宮門,就感覺陰慘慘的,宮女們個個哭得兩眼紅腫,妝台上燃著一對綠燭,一陣陣的紙灰氣直嗆鼻子,繡榻上直挺挺的是花容月貌的雲妃,她身上遮著一幅紅羅,臉蓋著黃緞,英宗走到榻前,揭開那幅黃緞一看,雲妃雪玉般的白臉已完全變成紫色,粉頸上係著的白綾依舊不曾解去,嗔目吐舌的慘狀,把萬分悲痛中的英宗嚇得倒退幾步。想起雲妃生時的千般美麗萬種風情和往日的恩愛,英宗紛紛淚垂,頓足歎道:“這是朕的不好,叫雲妃受屈了!”然後吩咐尚儀局從豐收殮了,照貴妃例安葬。又親下諭旨,追封雲妃為賢孝貞烈穆貴妃,家族蔭襲男爵,兄雲龍擢為殿前都尉。
與之同步的,英宗開始深怪慧妃在醉中挑唆自己,一賭氣,英宗足有兩個多月不進仁慶宮。又因為怪慧妃的緣故,而慧妃是王振所獻,所以間接著又恨王振;所以恰值於謙參奏王振,英宗乘怒將王振訓斥了一頓。
在雲妃被勒死的第三天,宮中就鬧起鬼來,頭一個見鬼的人正是那夜勒死雲妃的內監,那天晚上,他無意間經過仁壽宮時,正當雲黑風淒,又不曾帶著燈火,本來就膽小害怕的他猛然間看見雲妃滿臉血汙,脖子上拖著一條白綾,立於仁壽宮門口。嚇得他怪叫一聲,就跌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從那天起,宮中天天鬧鬼,起初還隻在仁壽宮,漸漸鬧到了晉福、長春、仁慶、永福、永春等宮。尤其是仁慶宮鬧得最厲害,桌椅自行移動,白日聽得啾啾鬼叫,晚上輝煌的燈火轉眼變了耳朵大小的一團綠火,碧焰閃閃中,霎時就鬼氣森森,陰慘慘地令人毛骨悚然。嚇得慧妃不敢住在仁慶宮,再也沒了當時的開心和解恨。
13、尤飛飛謎案
夜裏三更天,宮牆上常常有一陣一陣的金光滾來滾去,更是嚇得宮侍內監們怪叫聲不斷。其實這金光並不是那個冤死的雲妃鬧的什麼鬼,而是侯沐生遇見的那個少年俠士來宮裏尋找尤飛飛用的照明火光,可尋遍了各宮,卻就是不見尤飛飛的影蹤。
原來冒名選秀的王仁山將騙獲的秀女尤飛飛,贈與南京某王了。而他勒索到的金珠財帛若幹,就也都得以積存在南省某處。當英宗見審訊結果牽涉到南京某王,恐釀出謀亂的大獄,就也不想多事,隻下諭磔死王仁山,餘黨處以絞決,將其所有財資充公,其他牽涉株連的人一概免究。
少年俠士把諭旨內容告訴了寺中的侯沐生,然後又相贈盤纏,讓他到江南向某王交涉,把飛飛要回來。誰知侯沐生到了金陵,才知道某王府裏果然有一個侍姬叫尤飛飛,隻可惜已於半年前自盡了。
原來當初王仁山把飛飛送往這位南京某王的府邸時,飛飛雖然知道受了騙,但還希望能得機會脫身出來和丈夫沐生破鏡重圓。哪曉得某王不肯放過她,飛飛被逼不過,為保清白,就跳井自殺了。侯沐生一聽,當場就哭昏了幾次,然後竟也去跳進了河中,到水府裏找尤飛飛團圓去了。
14、巨閹末日授首
公元1449年,錢皇後生了皇子,英宗正喜歡得彌月祭告太廟,賜名見深,並於即日冊立為東宮。群臣正在致賀時,忽然西北的警報進京,塞外韃靼兀良哈部結連了瓦刺部,興兵入寇,圍困大同府城,西寧侯宋英、武進伯朱冕出城迎戰大敗,一個陣亡一個重傷。有點不大得上心聖意的王振忙進宮獻拒寇之策,說:“從前先皇之所以能征服沙漠,都因為是禦駕親征。如今陛下正在英年,若親統六師,不但禦了賊寇,也足以威服化外,使邊地永靖,且還能美名留史冊!”
英宗立時興致勃發,命郕王祁玉監國,尚書於謙、王直相輔,他自己禦駕親征,由一向重權在握卻並不懂軍事的王振統領大兵五十萬,浩浩蕩蕩殺奔塞北。因為王振調配不當,兵至居庸關,就因兵多糧少,而軍馬乏食,餓死的堆滿道路,隨駕群臣懇請禦駕駐蹕,王振卻不許,隻管喝令進兵,結果一路行來,輕鬆容易地就進入了敵方的埋伏圈。眼看著賊兵就追來了,王振還在那裏喝命拖載輜重,群臣請駕走紫荊關,又被王振罵退,於是就得迎戰上前。
可一經交手,無心禦敵的明軍好似風掃落葉,四散逃走。這下子威風八麵的王振開始手足無措了,隨駕的武臣如朱勇、張輔、陳寧、王貴、粱雋、徐寬等奮力揮械迎戰,但在矢如飛蝗中,不上半刻工夫,張輔等老臣就一齊死在陣中,禦前護衛保著英宗逃遁到了懷來縣以東二十裏處的土木堡,再看這時的王振,伏在馬鞍上索索地發抖,禦前衛官樊忠氣得上前,指著王振大罵道:“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逆賊,你也有害怕斂威的一天嗎!?你平日有的是壞主意統轄滿朝的文武,這個時候賊兵四集了,你何不設法去退敵呢!”
罵得王振一聲不吭,隻管用衣袖擦拭著額上的汗珠了,可是愈拭愈多,汗珠如黃豆般地直滾下來。樊忠越看越氣,一掌就打在了王振的臉上,連牙齒也被拍下了兩顆,滿口是血,王振被打得坐不住雕鞍,一個倒栽蔥跌下,直跌得頭破血流,於是他蹲在地上,就抱頭大哭起來。
樊忠愈加氣憤:“如今是哭的時候嗎?你既然隻有哭的本事,又為什麼要強掌兵權,陷害忠良?!”說著就從腰間拔下一個鐵錘,向著王振的頭上,隻是一下,頓時王振的頭顱就被擊作了兩半,腦漿迸裂死於地上。
15、秋雨邊關冷宮牆——土木堡之變
瓦刺部的人馬把英宗團團圍住,護衛樊忠奮戰而死,諸將多數紛紛中箭落馬,校尉袁彬和哈銘,死力保著英宗突圍,忽見一個短衣窄袖紅麵飽鼻的番兒,手執利刃就向英宗的頭頂上劈去,袁彬恰兵器剛剛被擊落,危急之極中,就奮臂去擋住番兒的刀口,就在袁彬的手臂迎上去一抵的瞬間,擦的一聲,袁彬的一隻胳膊就被砍飛了,而英宗則得以乘此從袁彬的臂下鑽過去。
而哈銘早仗刀趕來,推開袁彬,和那個番兒交起手手。袁彬被砍去一支左臂,痛得幾乎昏倒,可他仍咬緊牙關去奪來了一把銅錘狠命地來保護英宗突圍。因為這時敵兵已愈來愈厚,並且是隻往黃羅傘蓋下圍來,敵兵部首知道黃羅傘蓋下穿黃袍戴金冠的必是明朝皇帝,於是就指揮著兵士狠圍猛衝,到底在兵將折傷垂盡時,英宗被擒獲了。
就這樣,曆史上有名的“土木堡之變”就輕輕鬆鬆地演繹出來,英宗做夢沒想他的皇位就將這樣不保了。
聽說了英宗被擄,郕王、於謙等都吃驚非淺,胡太後和錢皇後以及球妃、瑞妃、慧妃、錢貴人、馬貴人等的痛哭終日,讓整個皇宮頓時籠罩在一片慘悲之聲中。這時接到了從懷來縣來的奏報,說瓦刺部乜先有牒文,願送還英宗,但需金珠萬萬兩作為交換。於是胡太後、錢皇後並六宮嬪妃等把宮中所有金銀珠寶玉器文綺都搜括起來,裝了十二大車,派使臣赴乜先的營裏。
誰知乜先接到了金寶名馬卻仍羈住英宗不放。這時京中人心惶惶,朝野惴惴不安。胡太後命郕王祁鈺輔政太子見深,每日臨朝議政,令於謙為兵部尚書,繕修兵甲,固守京城,於謙臨危受命而義不容辭。
這天郕王朱祁鈺駕臨午門,這時廷臣們交章追劾王振,言王振傾危宗社,罪應滅族,以安定人心。一時哭聲震天。郕王卻沉吟不語,猶豫未能決,指揮馬順於是就在大殿上喝叱群臣:“王振已死,還說他幹什麼?”這語氣惱了給事中王竤,他越班向前,一把抓住馬順的頭發,怒目相對地說:“你以前仗著王振倚勢作威,如今還敢來多嘴!?”馬順不服,也揪住王竤,你一拳,我一腳,兩人就當殿鬥毆起來。
早讓王振害苦了的六部九卿都氣得發豎冠衝,頓時一擁上前,象笏並上,馬順雖是武夫出身,到底寡不敵眾,王直的一笏正擊在馬順的額上,隨著額角的擊碎,眼珠子也突了出來。眾官乘勢一把拖倒他,又一陣的亂踢亂打,馬順被當場活活打死在奉天殿上。
楊善又倡議乘勢捕逐逆黨,一呼百即和,一見到王振私黨,就不論內監還是相卿,都扭住就打。頓時奉天殿上人聲鼎沸,秩序大亂。郕王嚇得忙躲入謹身殿內,外麵眾官烏亂得不成體統,連奉天殿的禦案也推翻了。
鬧了一陣子,眾官又要求郕王下諭,將王振滅族籍家,郕王嚇得不敢出聲,根本無法鎮住場麵,又要抽身躲開,還是兵部尚書於謙在大亂無綱中,排眾而出,搶前一步扶住了郕王,請他馬上降旨,從眾所請。於是郕王才下令中官金英傳旨都禦史陳鎰,著錦衣尉籍逮王振闔門老幼,及王振同黨,立即正法。
於是沒用多一會兒,就已把王振家族和王振義子王山和由那個風流小妾而化身成的兒媳婦馬氏等一百三十餘口,並中官王永、毛順等全家都一並綁出市曹斬首,而晦氣的毛、王兩中官早已被眾人當場就拖出門外,亂毆擊斃。彼時王山是被反縛跪於庭中,眾官百姓都向他切齒唾罵,而那個風流小妾此時也早沒有了任何的風流手段害人本事。
借助於特務機構而大肆勒索,占盡了全國的良田美地,所以陳鎰在抄王振家時,吃驚地發現這個最大的特務頭子司禮監王振其實是當時全國最大的富翁。本來在查抄之前,陳鎰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到親眼目睹抄沒的王振家產時,他還是大大地吃驚了,共計抄沒王振家產得金銀六十餘庫,玉盤百座,珊瑚樹六七尺者有二十餘株,其他珍玩無算。可謂是珠玉際天,黃金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