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明朝的春花秋月.下》(3)(1 / 3)

國政亂宮闈亂

監國的郕王乘英宗皇帝被擄之亂際,如願地當了皇帝。他的紀妃一看美如洛水神仙的瓊妃得寵就急忙巴結,而桓妃瞧不出風頭,為了一句話觸怒瓊妃,結果被貶入了景寒宮而死……

紀妃整天幫著瓊妃算計汪皇後,因為瓊妃一心想著中宮的位置。汪後的幼弟成為了無辜的犧牲品。但汪後依然不與計較,直到景帝要廢英宗的太子朱見深,她再三苦諫,結果被景帝廢去了她的皇後大位……

經過一再地賠款和眾朝臣的議和主張,使得已被景帝稱為上皇的英宗得以還都。還國後,景帝借口上皇與一個土妓的風流案,將他幽禁在南宮裏,長達八年。武清侯石亨等投機取巧,弄了一出複辟鬧劇,讓他們從此成為權臣,並且冤殺了忠臣於謙……

病臥宮中的景帝在事變後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憐的妃嬪們都被活活地殉了葬。幸而太子朱見深的保全,讓汪後得以幸免……

英宗駕崩後,繼統的是十七歲的憲宗皇帝。年輕的他居然寵幸上一個四十多歲的美麗宮女萬貞兒,萬貞兒媚術極高,不久就得了專寵……

一個外地的窮秀才吳紉西被英宗的韓妃娘娘指使人設騙局弄進深宮。這件不恥之事敗露後,吳紉西被秘密處死,韓妃卻一點不後悔也不羞愧,她的想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1、黯然淚下胡笳音嗚嗚

郕王雖然臨危而亂,但覷大位空虛想篡襲的膽子卻很是不小。他在和中官金英等密議後,著錦衣尉嶽謙趕往懷來,隻說是探望英宗,回來時就帶來一道真實度著實令人可疑的英宗命郕王朱祁玉嗣位的旨意,眾朝臣樂得做個人情,也紛紛上章勸進,郕王再三推辭,佯裝得比真的還要逼真,於是廷臣又複議合辭勸進,都說什麼禦駕北狩蒙塵,皇太子年幼,當此憂患危難之際,斷不可不立長君,否則宗社難安。

郕王猶再三推辭,於是群臣又入奏胡太後,胡太後隻得含著淚下諭,命郕王正位。郕王這才受命,擇吉日於正統十四年即公元1449年九月,登殿繼大統,他這就是景帝。在百官的三呼叩賀,景帝想自禁狂喜卻難以自勝。景帝當然得改年號,以次年的公元1450年為景泰元年。遙尊英宗為太上皇,立他的王妃汪氏為皇後,尊胡太後為上聖皇太後,晉錢皇後為聖皇後,追諡與其有母子之情的孫貴妃為皇太後。

這個時候瓦刺部的乜先挾持著那位奇貨可居的英宗到了大同,大勒大索金銀。廣寧伯劉安搜括自己的全部家資和部下眾官所有的金銀,一並車載送入乜先的軍中,自然乜先得了財寶後就又擁著上皇英宗北去,長驅紫荊關,因為他想趁著內亂驅走景帝、定都燕京。

乜先也果然如願地又借著送上皇還京的名義,騙開了紫荊關大門,大兵直驅北京。經過良鄉將至盧溝橋的時候,與已升為大都督的於謙相遇。

乜先兵進紫荊關的警報讓景帝慌了手腳,忙命於謙總製天下兵馬率師禦寇。於謙又奏請赦免因不能取悅王振而獲罪的都指揮石亨、總兵官楊洪,景帝哪會不準奏。遠在大同的石亨、楊洪一出獄就召集部下勁兵,星夜來援京師。

幾經交戰也不分勝敗,於謙先與張軏、張輗兩將定妥了密計,然後聲淚俱下地慷慨誓師,將士個個激奮得勇於一死戰乜先,再交手時,於謙方麵軍果然神勇難當,而張軏、張輗又從兩邊殺出,乜先大敗而逃時又逢著楊洪、石亨的兵馬自大同殺到,三路大兵殺得乜先連夜逃出紫荊關,卻仍擁著上皇一起匆匆出逃塞外。

就這樣經過於謙在京郊大勝瓦刺軍後,大明的江山總算是又得以維持住了統治。景帝一見亂事已平,馬上就開筵慶功,同時大封功臣,當然首推卻強敵的於謙為第一功臣,加兩級,晉少保銜。楊洪、石亨晉伯爵,張祐、張輗封子爵,士兵也各有犒勞。

而上皇英宗被擄出塞,住在瓦刺部首領伯顏的營中,雖蒙竭力優遇,可上皇總是不能習慣。因為塞北的習俗,無論是官是民,都住在牛皮帳蓬裏的,帳外便畜養著牛羊馬匹,在文明國度裏安樂尊榮慣了的英宗如何能住舒服了,且飲食都是牛酪馬乳羊羔獸肉,騷膻腥雜味烈烈刺鼻,如何能下咽?不過是實在餓得沒法,才勉強拿些馬乳充饑。再加上英宗上皇又時時想念六宮後妃,於是天天嗟歎下淚。幸而有校尉袁彬、蒙古侍監哈銘兩個人不離左右地保護著且又百般地慰勸著,並陪伴著上皇遊覽塞外名勝,如蘇武廟和李陵碑、昭君廟,上皇遊玩塞外風景時倒也稍舒憂腸,然每到了晚上,聽那嗚嗚胡笳音,不禁又黯然下淚。

鞀鼓胡笳聲中的英宗身陷沙漠,想往昔的輕歌曼舞群臣獻殷勤,而眼下淒涼無邊,情何以堪,寸心早揉碎。英宗從小雖然頑皮不願讀書,卻也熟悉很多的關於塞外風光的詩詞,什麼“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什麼“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什麼“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等等。塞外的廣袤雄奇曾使他在夢寐之中心想往之。然而當他的車駕真的行走在這塞外的時候,心裏剩下的卻隻有悲哀、懊悔和失望,雖然那個時候他還是黃羅傘蓋下的萬乘之尊的皇帝陛下。

當初從鑲金飾繡的皇駕聖車裏望出去,塞外是如此的荒涼,一條條崎嶇的道路無邊無際地伸向遠方,四周一望,茫茫然千裏,渺無人煙。而現在,正當晚秋初冬之時,四麵枯草凋零,一片蕭瑟,而這一年的秋,雨特別多,風特別寒,天也特別冷。已為階下囚的英宗朱祁鎮在被迫開始的另一種人生裏,塞外景色在他的眼中格外的荒漠淒涼,而他的心情比這塞外景色還要荒漠淒涼,在這裏,他再也不能頤指氣使,更不會一呼百諾,沒有了嬪妃佳麗溫柔鄉裏的銷魂夜,更不見了笙歌曼舞的快樂長晝事,也不再是紅牆綠瓦,更不是山珍海味,是的,那些都在他的大明國都、在他的皇宮裏。現在的這裏是塞外,這裏有的隻是風、沙、霜、雪和茫茫大漠。夜晚,帳篷裏燒著的牛羊幹糞,臭味刺鼻,外麵則雨雪霏霏,寒氣逼人。枯坐燈下,那份淒苦,那份孤寂,令他不由生出李後主“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的感歎。

這時,英宗的性命也是在死亡邊緣上走鋼絲,殺機時時暗藏。盡管伯顏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恭送他回京。不過誰知道一向言而無信的乜先會不會一不如意就改變了主意,這樣的事,是作為皇帝的他經常有的。還有,就算乜先真的送他回去,那又如何呢?新皇已即位,乜先屢次遣使議和,均被拒絕,是的,大明國已經不需要他了,他現在不是大明國人人圍著轉的中心了,而是一個多餘的人了,對於大明國而言,盡管他現在比以往任何時侯都更牽掛著大明國,但大明國呢,可能已經把他忘記了。每念及此,英宗都不覺悲從中來,不能斷絕。

2、賢皇後遭遇毒辣妃

景帝登位後,把他以前的兩個妃子,一個封桓妃一個封紀妃,紀妃比桓妃要美貌得多,而且紀妃珊珊早在作為一名武職官員的女兒時,就因為豔名甚盛而讓當時還是郕王的景帝動心不已,且紀妃還是在汪後之前被娶進的郕王府大門。可出身高貴的汪後一來就坐了正王妃的位置,凡紀妃平日的權柄都漸漸被汪後奪了去,紀妃如何能甘心。兩下裏明爭不雅,暗鬥卻異常劇烈。如今汪氏又做了皇後,紀妃越發受不了,後妃幾次鬧翻。卻不想這時景帝又納了個美如洛水神仙且又剛剛十六歲的聖眷隆重的瓊妃杭氏薏蓁,景帝特為她造起一座紫雲宮。

這座宮殿建得考究異常,草木花卉樓台亭閣五光十色,應有盡有,又增建了禦花房,羅致各省奇葩名卉,為遊賞處所。僅僅建一座紫雲八角亭,就足足花去了幾十萬的國帑,亭的四周都用水晶嵌綴,用五色的寶石和最大的珍珠鑲嵌在壁裏,用白玉石砌階,用翡翠嵌出各種花彩,人若走入花亭中,珠光寶氣耀目欲眩,晚上燃起燈來,霞光燦爛,十步內休想瞧得清亭中的人物。

亭邊又有一個溫泉,下直通寶帶泉,泉水微帶溫熱,洗浴可以祛病延年,不論多麼厲害的瘡疥毒症,一入這溫泉水裏洗過兩三次,瘡疥就會立刻消去,尤其難得是還不會留下疤痕。瓊妃自小就有潔癖,不管天暑天寒,總得洗個澡。所以景帝就特為瓊妃建亭鑿池,幹了個那麼大的工程。如今寶帶泉的遺跡還在北京筆架山的平壤中,俗名喚作湯泉,清朝時也是辟為禁地的,泉的四周圍著白石雕欄,旁有浴室,直到民國溫泉才對民間開放,泉水含有的硫質能殺蟲,疥瘡等潰爛都是因微生蟲巢在人體的毛孔上才腐潰的,若滅了蟲也就自然痊愈,所以溫泉水的確能治皮膚症。

紫雲亭左側置有一個白玉寶座,盛暑的時候坐上去,汗下如雨的人立刻兩腋風生,涼爽無匹。嚴寒的時候坐上麵,就是著薄衣也能禦寒,真是冬暖夏涼。瓊妃從溫泉裏洗罷起身,由宮女扶上紫雲亭的寶座上,瓊妃就攤手攤腳地躺在那裏,宮女們則拿輕軟白綾替她周身揩拭,又用高麗進貢來的海絨上下擦遍了,再打開一匹碧羅,給她輕輕地披在身上。那海絨自然與別樣不同,它能收幹水氣,使肌肉柔滑細膩,瓊妃的雪似的一身玉膚也就愈發覺得細膩潔白了。

景帝常常坐在上張華蓋的溫泉石墩上,看著瓊妃洗澡。洗罷宮女們一扶進紫雲亭,景帝就也跟著她到了亭中,這時四周的水晶光回映著,瓊妃的玉膚經晶光一耀,益發顯出潔如白雪柔如嫩羹了,景帝看到了情不自禁處就揮去侍候的宮女,和瓊妃在亭裏風流瘋狂上一回。風流天子,綽約佳人,相對含歡,無夕不共,好一座安樂窩,嚐遍溫柔味,無如彩雲易散,好夢難長,可正當雲夢中的人卻不知又不覺。

到了天寒冷時,溫泉上還可以張起暖篷,一點風也不透的。紫雲亭裏四周裝有百葉螺旋門,冬天可以有效地遮蔽風雪。亭底本是掏空的,直通亭外的暖房。暖房裏麵燃著幾十盆炭,一杆銅管置於紫雲亭四壁,一縷縷的溫熱就從銅管中直送到亭內,坐在亭中的人好似身在暖春熏熏中,雖然外麵大雪紛飛,卻絲毫也不覺得寒冷了。這座紫雲亭除瓊妃外,隻有景帝有權去遊玩,其他無論什麼人,甚至連正眼也不敢覷一覷。

紀妃見瓊妃這樣得勢,就來把瓊妃奉承得萬分喜歡。而瓊妃見資深的紀妃在自己麵前低頭順氣的,就常常在景帝麵前替紀妃說些好話,景帝於是就會一個月裏召幸她一兩次。而紀妃為要討瓊妃的好,總是假意推讓,景帝在瓊妃跟前讚紀妃賢淑,瓊妃就越發對紀妃好了。

可桓妃瞧不出風頭,為了一句話觸怒瓊妃,不到三天,她就被貶入了景寒宮。景寒宮裏果然景色寒愴,多年沒有修葺,荒草滿徑淒涼令人傷。桓妃帶著兩個老宮女一入此深宮,就永不得再見天日。

黃昏人靜,飛螢入帳,階下蟲聲唧唧,風吹落葉蕭蕭,無邊的寂寞孤淒讓桓妃悲從中來,想想昔日繁華,轉眼猶如塵夢。悲咽抑鬱的桓妃不久就病死於景寒宮。

景帝聽說桓妃死了,憶起前情,就命依貴妃禮安葬。又讓那兩個侍奉桓妃的倒黴老宮女活活地做了桓妃的殉葬品,一丘荒塚裏,兩個鮮活的生命一點點窒息而死,痛苦不堪言。可她們慘烈的痛苦卻換來了負心帝王夫君的心安理得,他認為這樣,桓妃在那世終於可以不寂寞了。

自從桓妃慘死後,六宮嬪妃個個心驚膽戰,瓊妃也與之同步地越加恃仗寵幸,宮女等稍有違逆,就下令杖斃,可憐那麼樣的紅粉嬌娃也不知枉死了多少。漸漸地瓊妃的橫行霸道就升級了,她開始欺霸到了汪皇後頭上。

汪皇後的為人也很聰明,隻不守她不是紀妃,紀妃的聰明是狡譎詐偽,而汪皇後不然。瓊妃初進宮時,還能按著禮節於朔望日拜望汪皇後,後來聖寵日隆,瓊妃就不但朔望不朝,而且連佳節元旦也不去向汪後行禮了。汪後見瓊妃勢焰正張,打定主意不計較,於是她做她的貴妃,我為我的皇後,倒也相安無事。

誰知紀妃卻暗地裏攛掇瓊妃,設法弄倒汪後。而瓊妃其時欲心漸熾,滿心想著中宮的位置。於是兩人日夜密議,賄通了總監廖恒、司衣監項吉,叫他們留心汪皇後的錯處間隙。瓊妃她們四個人在那裏暗算著汪後,這一點是聰明的汪皇後連做夢也想不到的。

那天汪後的幼弟雲生進宮來。因為以前太祖時代曾有過國舅吳楨殺宮的事,所以太祖高皇帝在祖訓裏麵就特別詳細特別強調著重地載有:“凡是外戚,須皇帝有諭旨方許進宮,如係皇後的懿旨,也須有皇帝禦寶為證,不然作引奸入宮論。”內監何富見雲生是個未冠的童子,就讓他妝成宮女進了宮。

不想姊弟倆正在談些閑話,就被司衣監項吉發現了,於是總監廖恒馬上將何富和雲生扣留,同時飛報瓊妃,瓊妃對景帝一說,可就變成了“汪後私引男子進宮”這樣難聽的話,景帝勃然大怒,可一提審才發現原來一個是汪後幼弟一個是內監,於是就要寬宥,可瓊妃一個勁兒地在旁慫恿沒完沒了,景帝於是怒氣勃勃地下諭,雲生遣戍,何富腰斬,瓊妃卻膽敢代景帝在雲生的名下判了一個斬字,可憐雲生一條小性命,就這樣不保了。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早朝,景帝突然提出廢黜汪後,廷臣如於謙、王直、楊善、李實等紛紛交章諫阻,才總算讓汪後躲過這一難,誰知第二年的春二月,正當百花齊放,瓊妃就生下了一個皇子。

景帝這一喜非同小可,連日來大張慶筵,還親祀宗廟,賜名見濟。然後,他就與中官興安商議。於是不久,陳循、高穀、江淵、王一寧、蕭鎡、商輅等就聯名上奏,稱:“陛下膺天明命,中興邦家,緒統相傳,宜歸聖子。”這道奏折一呈入,不到半日,就得到聖旨許可,著禮部為易儲儀式做好一切,於是早已立好的英宗太子朱見深就讓位給了景帝的皇子朱見濟,改封故太子朱見深為沂王。

太監興安因有易儲大功,也被格外寵用。興安素性信佛,於是就動員修建了一座非常宏麗的大隆福寺,耗費達數十萬,不顧群臣的奏阻,景帝仍照舊實行。

與太監興安的命運截然相反的是汪皇後,她為人雖然在小事上非常識時務,但在大事上卻剛正不移,所謂小事糊塗大事力持,所以在易儲這件事上,汪後竭力諫阻景帝:“本來陛下由監國而登基,已屬萬千幸遇,千秋萬歲後,理應把帝統交還皇侄。況且儲位早定,並已詔告天下,如何可以輕言易換呢?”

汪後再三這樣力諫,終於惹得景帝回敬她說:“你所生的全是女孩,就是沒有子嗣,所以你才妒恨皇子正位青宮。難道你沒聽說宣德年間的故例,胡後讓位之前車尚在,你是不是也想效法呀!難道朕還要你來管教嗎?!”說完就起身到杭妃宮中,這時的瓊妃自恃皇子,聖眷益隆威權也愈大;全不管汪後傷心地嗚嗚咽咽哭了一夜,並且景帝第二天就下旨廢去汪後,立瓊妃杭氏為皇後,雖有群臣苦諫,景帝就是不聽。

兵部尚書於謙連夜進宮垂淚麵參景帝,在景帝的詫異中,於謙頓首奏道:“汪皇後未有失德之處,今陛下無故廢立,愚臣蒙聖恩位列六卿,將來史筆直書,必唾罵愚臣等不能規君於正,反而導君於惡,恐被後世譏議,所以很覺自愧而垂淚。”

景帝聽了於謙的十分宛轉的諷諫,沉吟了半晌,仍是固執地說:“朕意早決,卿且勿多言。”然後仍然照宣德皇帝廢後的舊事,馬上就頒告群臣,不待臣工議奏,汪後就被遷入別宮,正式冊立杭氏瓊妃為正宮。

可是好景不長,沒福的景帝皇子朱見濟在立為東官後,僅閱一年多點就一病而嗚呼哀哉了。景帝悲慟得很,命葬於西山,諡為懷獻。這之後,朝臣中有上書力爭請立前太子沂王朱見深者,不是被流放就是下獄殺死,甚至於多日來酷刑拷打不停。自此廷臣們再也不敢提起立儲的事。

3、上皇多情招惹風流禍

公元1450年,瓦刺部遣使入京來說,決定送還上皇英宗。景帝卻在迎與不迎回來的問題上猶豫不決,尚書王直首先上疏,請馬上遣使恭迎上皇還京,然後群臣隨之就聯名同樣地奏請。景帝無奈,隻好在文華殿召群臣會議,他不迎的理由是把迎上皇還京,等同於朝廷與外寇和議。王直馬上就跪奏道:“上皇蒙塵,理宜迎複歸京。今瓦剌既然有意送歸,不乘此迎駕,豈不留下宋時徽、欽二宗之後恨。”

景帝當即就變了臉色,半天才說道:“朕非貪圖大位,當初是卿等強欲立朕,如今怎麼又出爾反爾,真是讓人殊為不解!”這位貪戀帝位心切、為富貴誤人的景帝居然一著急,就把心理話說了出來,眾人一聽到這樣跑題的一番話,頓時瞠目結舌,不知何以答。隻有於謙從容地奏道:“大位已定,何人敢有他議?隻是上皇在外,理應奉迎,這決非言和。”

奉迎上皇事小,上皇回來後如何安置事大,因為如果太上皇要歸位也是名正言順。對皇帝而言,權力就是命運,放棄權力就等於把自己的命運交於別人。這是皇朝的規律,景帝在這一點上認識得非常清楚。何況到現在,朝廷多為英宗舊人,他又上台才一年,他不能失掉眾臣的擁戴,以至朝野離心,更不願被後人譏為趙構,但於謙的“天位已定,寧複有他”的許諾讓景帝非常欣慰,他深知於謙忠勉,不似其他大臣那樣看風使舵、蛇鼠兩端。有於謙在,一旦宮內有變,京師軍隊會站到他這一邊,可保帝位不移,於是景帝頓時顏開色悅,對於謙說:“就依你吧就依你吧。”

然後景帝遣右都禦史楊善和中書舍人趙榮為正使,都指揮同知王恩和錦衣衛千戶湯胤勣為副使,帶著金銀出都北行。楊善為了能不虛此行,看景帝讓送給瓦刺部的財寶太少了,就自己捐出俸祿,添購上各種新奇的金玉寶物。果然乜先見了這麼多的財物非常高興,並許諾下若幹關於馬匹布匹等貿易往來的優惠條件,說隻要肯送還上皇,兩邦則化幹戈為玉帛,和好如故。善於詞令的楊善說得娓娓動人,乜先更加心悅誠服,一連多天設宴為上皇餞行,還親自送至數十裏外,然後又命麾下頭目率五百騎護送上皇還京。

不日上皇的車駕就到了北京,景帝早就得到了信,命禮部將歡迎儀式從減從省不許輔張,於是就隻有一輿兩馬,迎上皇入了居庸關。及至到了北京城時,景帝卻親自出東安門離城十裏相迎。一見麵,上皇忙下車,見了景帝握手流淚,景帝心裏自覺慚愧,也不由地垂下淚來。其餘胡太後以下,錢皇後、慧妃、瓛妃、瑞妃、錢貴人、馬貴人以及文武大臣等,無不伏地痛哭。

就在此時此地,景帝就非常合他之時宜地推讓帝位,完全不合上皇英宗之時宜、盡管一心想複位的上皇哪裏能答應,於是兩人再三謙遜推讓了一番後,上皇奉了胡太後,領了錢皇後、慧妃、貴人等入南宮居住。

這所南宮在東華門外,還是建文帝時代的行宮。終於得以歸國的上皇大赦天下,當日隨同塞北的蒙人侍衛哈銘升為殿前都指揮;斷去一臂的袁彬晉爵武進侯。

幽居南宮的上皇名義上很是尊崇,實則形同禁錮。閑庭草長,別院螢飛,遇著佳節生誕,也沒有一個廷臣前來朝賀,因為朝臣這方麵的奏請,一概被景帝置諸不理,並且景帝還下旨群臣不許朝參上皇。群臣誰也不敢私下裏去朝拜上皇,除非是不想活的了,但人人都想活,所以就沒有一個人到上皇那裏去朝拜。

荒庭淒寂、無聊萬分的上皇就帶了兩個內監私出南宮,也學著風流浪蕩子去尋花問柳,當然他也是以風流浪蕩子的身份去尋花問柳的。不久,他就在煙花巷中結識了名妓雲娘。

很有幾分姿色的雲娘雖然是在京都繁華之地,楚館秦樓林立之中,但在庸脂俗粉裏倒算得上是個中翹楚。兵部侍郎李實的弟弟、一向恃勢橫行魚肉百姓、綽號李太歲的李剛也鍾情於這位楚館秦樓中的翹楚雲娘,一時間差不多寸步不離妝閣。不想上皇與雲娘一見傾心,當夜就移燭留髡,上皇被她越迷越深,纏頭金的奢靡是不在話下的。

那天早上,李剛來到雲娘的妝閣時,雲娘猶和上皇並枕高臥。李剛頓時醋性大發,立時出去糾集來十多個無賴,長棍大棒地打回來,嚇得鴇兒、龜奴躲避不迭,李剛毫不客氣地把上皇繩捆索縛,雲娘也被反背綁住,然後擁到天井院中,李剛取過一根鞭子指著上皇就怒罵道:“你是何處的雜種?敢占據俺李太歲的愛姬!”

上皇也厲聲應道:“妓館娼家是公眾的娛樂去處,誰能管得著誰!?”這時上皇的兩個內監在混亂中慌忙趕往五城兵馬司署中去求救援了。

“你這個混蛋也不打聽打聽,看看這裏是誰的地盤!”李剛說罷提起鞭子就去抽打上皇。忽然門外人聲嘈雜,二十多個禁軍搶步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一個綁一個,十幾名無賴好縛捆,但李剛卻揮拳硬抗,當然他注定是徒勞的。

早有兩個內監忙替上皇解了繩索,上皇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吩咐禁軍什長把李剛和無賴們送往兵馬司衙門裏,著依法嚴厲懲辦。什長跪在地上諾諾聽命。上皇臨回南宮前,還不忘讓太監給他心愛的雲娘鬆了綁。

第二天,五城兵司馬署因為接到了上皇重辦李剛的聖諭,所以李實來為弟弟李剛求情也不管用,事到如今,隻有一條路可求弟弟了,於是李實忙去奏陳景帝,並一再強調說這件事已在滿京城裏傳開了,景帝大驚於“上皇居然這樣放浪”,然後就以此為響且亮的硬梆梆的理由,諭令衛士,把南宮的大門守住,不準上皇無故出入。這樣一來,上皇就好似罪囚一般和南宮外的世界斷絕了聯係。

但就是這樣,景帝還不放心,他一向對於來自南宮的任何微小動靜都會大生猜疑,隻不過以前是暗著來,現在則可以明著幹了。禦用監阮浪在南宮服侍上皇,受賜鍍金繡袋與鍍金刀,阮浪又轉贈給好友宦官王瑤。此事被錦衣衛發現,阮浪、王瑤當即就被視作南宮同黨,杖責而死。

南宮的大門終日緊鎖,每天的膳食皆從門穴中遞進。如此嚴密的防範仍不能使景帝完全放心,最後他下令伐盡南宮樹木,以防有人逾越高牆,與太上皇取得聯係。

4、複辟

忽忽間已轉眼就是景泰七年,公元1457年的元宵剛到,好不容易做了皇後卻又為死了兒了朱見濟而悲傷過度的前瓊妃杭氏就患了風寒,很快寒熱交侵病症加重,一到仲春就也嗚呼哀哉了。

景帝不免又是一番心傷,心傷中一病就是八九日不能臨朝理政,百官皆惶惶無主,都去問安於左順門,太監興安卻狂傲地對他們說:“公等皆朝廷股肱,不能為社稷計,徒日日問安,有何益處?”

武清侯石亨見景帝病得厲害,就對太監曹吉祥、太常卿許彬、都禦史徐有貞、都督張祐等這幾個曾征乜先的功臣私下密語說:“公等欲得功賞嗎?”看大家對功賞點頭的同時又為功賞何以得而詫異,他又說,“如今景帝病已沉重,又無太子,不若乘勢請上皇複位,豈不是個不世之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