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斷是非(3 / 3)

臨縣的城牆外能遙望遠方的烽火台,尤院看著他熟練的擺好五行旗,念念有訣,一道金光頻閃的法陣由小變大,蓋住了整個臨縣。

這套陣法,尤院在與南山道長交手時,便知曉了。

“既然是要尋找擄走孩子的妖獸,編一張聞道的網便行了。為何師傅還要大費心思造一個和昨日相似的牢籠?”尤院張望著遠處的一道殘影,即使模糊不清,但他還是認出來了。

“一隻道行不淺的妖獸,闖入尋常不過的百姓家中,搶走了不大點的孩童。在你看來,它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黃庭側過身子,順著尤院的視線,什麼都沒看到。

“果腹?”尤院心不在焉的回答。

“不對。”黃庭捏了一道口訣,再望向尤院盯著的烽火台,除了碎裂的磚瓦,燒盡的殘灰,再就沒看見其他。

“吸食陽氣?”尤院再三確定自己的視野裏沒有他的影子後,不著邊的搭了一句。

“都不是。”黃庭頓了頓,雙手捧著尤院的麵龐,讓他認真聽自己的分析。“你提出的兩種假設都不成立,如若隻是吃飽和妖力的補給,完全可以抓一個陽氣鼎盛的男子,而不是一個沒有祈福的孩子。”

尤院用手扒拉開他,思來想去,他的話裏也不是沒有道理。

“紙鶴觀察了臨縣的地形,在這沐川城的邊緣,與戰場接壤。我本以為,像這種本就不安生的地界,應該修有各式各樣的佛堂或者道觀。一座沒有。”黃庭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尤院慷慨激昂的陳詞。

“你的意思是,那妖獸找的就是這樣的孩子,那就更不可能借走孩子的氣運了。”尤院麵前,彎月如鉤,剛剛冒頭。

“那它抓他們有什麼用呢?論陽氣和氣運,沒祈福的孩子似乎並無好處。”尤院看著黃庭又往陣法上多貼了幾張符紙。

“煉藥,延壽。今晚倘若抓到,也會是一場惡戰。尤院,你回梨花樓吧,那裏視野好,倘若有任何異動,點燃這張符篆。”黃庭眼裏滿是擔憂,因為他沒給尤院看卦象之上的龜裂,也沒將定位符紙交給他。

“老爺,下人們說是劉縣衙讓人給您送來張符紙。說是一定要您放在身上。區區一張黃紙罷了,他竟然看得如此金貴。”知府夫人邊打趣的說,邊把手中把玩著的一張薄紙遞給了他。

張知府端詳著手掌心裏的符篆,頓時就笑出了聲。

“你是不知。這種高級的符紙,我從前隻在沐川的天機堂裏聽說過。一張價值千金,而且我猜劉默那個家夥,手裏應該有不少。”張知府雙眼盯著夫人臉上逐漸成型的笑意,“從今天起,你就是巡撫夫人了。”

馬車停在劉府,張知府看著門外熄滅的燈籠,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

貿然去要,自己必然會被轟出去,所以隻能趁他們睡著,再全部收入囊中。手中的燭光刺眼,聽著劉默的震天鼾聲,他一腳踏進了侄子的臥房。

早些年便知道,劉默的家底,全都藏在他這個年紀不大的侄子屋裏。木門嘎吱作響,孩子的睡眠不深,翻身起來,睜著大眼看著舉著紅蠟燭的張知府,躡手躡腳從清輝滿園的屋外溜進屋內。

“叔?”孩子的聲音在屋子裏回蕩。

“小點聲,阿爹阿娘都睡下了,叫他們知道我來找你玩了,該又要罰你了。”張知府拉開劉默存錢的抽屜,空空如也。

有了多年前的前車之鑒,聰明點的自然知道不能再放在同一個位置。

“小乖,告訴張叔有沒有見過這樣的黃色紙箋?”張知府推上被拉開的木屜,餘光瞥見了一個嶄新的木盒。

用小刀將木盒上的粘條劃開,裏麵擺滿了金銀首飾,就是沒有他想要的。

“今日,阿爹拿著,一遝,放在小乖屋頭裏。”孩子慢吞吞地說,聽到在這間屋子裏,張知府被澆滅的心誌再度複燃,搓著手俯下身子,笑嗬嗬的看著自己這個聽話的侄子。

“那小乖有看到阿爹把它放在那裏了嗎?”張知府盡量強製自己擠出笑臉,小孩子最見不得大人突然嚴肅起來。

“小乖知道。”小孩子歪著腦袋,張叔是這麼多些人裏自己最喜歡的大人,不像阿爹阿娘,逼著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

“小乖告訴張叔好不好,張叔給你帶冰糖葫蘆,城北那家掛有糖絲的冰糖葫蘆。”他耐著性子,跟單純的侄子做了一個暴利的交易。

“在小乖枕下。”小侄子盯著蠟燭,燃燒的火光擺動不止,他喜歡這種躍動。

“張叔就知道小乖最聽話了。這些黃紙小乖現在還用不到,張叔先替小乖收好。明日,我就帶小乖買糖葫蘆,吃甜卷,好不好?”男人伸手在孩子鼻尖上輕輕劃了一道,笑著看著孩子天真無比的麵龐。

“拉勾。”

男人輕輕撫摸了孩子的頭發,吹滅了燭火,輕踏上馬車,在劉默的呼嚕聲中駛向大路,手裏緊緊攥著那一疊黃庭畫好的黃符。

弦月在天,一抹紅影從城門跨過。

尤院挑滅了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