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院把孩子送回去的時候,特意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劉縣衙府邸掛滿了白布,廳堂正中央擺放著劉默的榆木棺材。
村裏那家老兩口說什麼都要跪下給他磕一個。
沒留下聽感激的話,他坐在醒獅的背上,離開了村子。
迷香並不能讓黃庭昏迷多久,但尤院將他僅剩的六條尾巴全都渡進了黃庭的內丹裏。不到七日,他動用不了任何能力。
出發之前他還摘了一朵花,丟在了為擄獸立好的石碑旁邊。
它又何嚐不是在賭命。
尤院在南堤岸邊看到許多小妖,全都是命不久矣的。
說是為了給自己延壽。
借口罷了。
或者是一個出於善心的荒唐理由。
花香清揚,片瓣芬芳。雁過留痕,做過的種種,有人會替它記住的。
正邪善惡,向來都是沒有標準的。
尤院仰著頭,夕陽和往日一般無恙。
“醒獅,我們走吧。”
“那個老人,圓寂了。”醒獅抬爪指著南堤石橋的那道戴著鬥笠的一抹殘影,化掉的雪水,順著鬥笠的邊緣滴落。
他聞聲,拉著醒獅給老人再次行揖禮。
“九尾聖主,竟有如此閑心。”刺眼的光亮從背後傳來,來者語氣不溫不火。
尤院伸手在醒獅脖頸處拍了拍,它熟練的退至尤院身後。
散眸之際,見得那人身披霞光,肩帶鱗甲,目色輕蔑,笑裏藏刀,不懷好意。
“麒麟聖主,這話應該我對你說吧。一般的妖獸,可不會動屠戮百姓的心思,那隻擄獸,是你的手筆。”尤院瞪著眼睛,他也隻是懷疑,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
但慣用劇毒,這很符合麒麟聖主。
“是我又如何?我聽聞你要去莽山采紅蓮,你是真不識好歹,莽山那種地方,十大陳妖無一幸存。你難道不知此行何等的艱險?”麒麟聖主收了霞光,靠近尤院,說了一聲耳語。
“那小道士,本應該上路的。”
尤院抽出七葉,憤怒的揮劍作陣。被他一掌打翻在地,七葉摔在地上,發出咣當的響聲。
尤院啐了一口鮮血,艱難的爬起身來,拾起丟落在地的利劍,插在土壤裏,撐著顫抖的身子。
“六聖主裏本就不應該同意你的加入,如若不是師父的意思,沒人會歡迎你的。就讓我替他們做決定吧。”麒麟聖主邊說邊彙聚一個巨大的光球,和他當年打傷上仙所用的的招數如出一轍。
劇烈的熱浪襲來,尤院踱步上前,想要用七葉斬斷這股強大的傷害,七葉劍裏躁動不安的妖力,盛怒的眼尾充滿了血氣。
巨大的轟鳴聲在耳膜邊炸開,尤院鬆開了手中的劍柄,踉蹌幾步跪坐在醒獅身邊。
“小主,你不能再動用能力了,算我求你了。你救了我一命,這是我欠你的,答應你的事,我沒做到。如果有來生,我還願意在小主身邊。”尤院紅著眼,捧著醒獅的麵龐,他著急的用雙手捂住傷痕,手足無措。
“尤院,你的存在,隻會給身邊人帶來厄運。醒獅如此,道士如此,師傅也如此。世人皆知九尾十命,今天我就代表祥瑞,殺你十命。”麒麟端著架子,從背後拽出一把長刀。異光四起,風雲翻滾。
尤院含著淚水,仇恨擾心,當初對師父說過的不再動有殺心,也拋之腦後。
躲過長刃,抽起七葉,幾乎是冒著爆體的危險,也要不斷續的將妖力注入神劍中。
指尖和掌心似乎有烈火灼燒。尤院憋著淚水,一招一式都掛著憤懣和決絕,七葉和長刀的劍刃相對,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狂風,將樹上未融化的積雪全部卷下,不少幹枯的樹幹被輕易折斷。平展的雲跡被吹的七零八落。
尤院的身上被削出一道又一道長長的血印,他的意識不敗。奮力用七葉劃傷麒麟聖主。天邊的顏色似要毀天滅地,雷電不息。不明真相的百姓紛紛跪拜,祈求上仙的神佑。
麒麟後撤一招,躲開了尤院咬著牙刺來的一劍。落地之後,他動用妖力要修複傷口,卻無濟於事。他才意識到,尤院手中的兵刃,不可方物。
留了一抹殘影離開了。
尤院斬斷殘影,隨手丟下隻剩五片葉子的神器,蹲坐在醒獅身邊,泣不成聲。
南堤離拾金閣少說也要一日路程,趕過去必定來不及。
石橋邊,他不顧自身的滿目狼藉,長跪在鬥笠漁夫的麵前。
“小妖九尾,請示上仙。有何辦法能救醒獅?”尤院把頭磕的梆梆作響,他才理解了那戶農村人家為何要如此感激他。
黃庭揉著惺忪的眼睛,迷香的作用強烈,睡了一個日頭,太陽快落山了。
體內的能力調動似乎被鎖住了,強大的威壓讓他不得已停止打破這道束縛。踩著木梯,晴日白天一道驚雷將他嚇了一哆嗦。
是南堤的方向。
進城之前,馬車曾路過一次南堤,那裏盤踞著不少妖魔,不過都是些族落拋棄的老妖,掀不起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