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謀摟著哭哭啼啼地任夏同誌去正式見他家外婆,朗冶往我懷裏塞了一盒紙巾,讓我自己找地哭去,不要妨礙店裏開門做生意。
這兩天店裏的生意很好,臨近年關,大姑娘小媳婦都來采辦年貨,因而在店裏歇腳吃甜品的就越來越多,這讓人很難判斷生意好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還是因為玄殷走的時候給我擺的那個招財風水局。
夏彌沒有目睹這些愛恨情仇,完全無法理解我心中噴薄如滔滔黃河水一樣濃烈的情感,我拉著她傾訴,這小丫瞄著外麵越來越多的人,坐立不安,逮空插嘴:“那個……明珠姐,我這個……什麼都沒上鍋呢,你要是再拉著我聊一會,咱今兒就沒東西賣了。”
朗冶從廚房出來,將一杯熱牛奶端過來,張嘴就嗬斥我:“一天到晚不幹正事,還妨礙人家工作,要哭就找個地兒自己蹲著哭去,不哭趕緊起來喝完幹活。”
我看了看賠笑的夏彌和黑著臉的朗冶,清晰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濃濃的惡意……
上午店裏基本不會上客,夏彌做了很多小蛋糕,各個都美輪美奐,都是婚禮係列的,小姑娘很有營銷天賦地隔著玻璃窗跟我商量:“明珠姐,你看要不咱今天拉個條幅,說咱店裏剛剛有人求婚成功,特地辦活動,情侶來吃甜品,咱就給他倆送一個婚禮係列的小蛋糕。”
我說:“這個好,那你先看著店,我去做條幅。”
夏彌點頭:“你做一個洋氣點的條幅,不要用傻乎乎的紅底白字。”
我收拾收拾準備出門的時候,朗冶從內室出來,捏著車鑰匙往外走:“我回醫院一趟,替同事頂班。”
我急忙叫住他:“那你載我一道,我要去做條幅。”
朗冶莫名其妙:“做條幅幹嘛?”
我笑眯眯地說:“今天我店裏是月老大仙降臨的福地,辦個情侶檔的活動。”
朗冶搞清了來龍去脈,大笑:“那你還不如把活動辦大一點,當場求婚的送婚禮蛋糕。”
我擺擺手:“不行,那就虧了,開心歸開心,做生意還是要動腦子。”
說著跟他一同出門,朗冶去提車,我在門口用導航搜可以做條幅的店,驀然間一道涼風迎麵撲來,我猛一抬頭,看見一個闊別了半年多的熟人騎著一輛銀色山地車呼嘯而來,在我麵前猛地一刹車,前輪距離我的腳……兩公分。
我背上一層冷汗。
齊予挑著眉做震驚狀,拍了拍胸口:“好險。”
我保持僵立的姿勢,感覺有點腿軟,白著臉道:“你幹嘛?”
齊予笑眯眯道:“來求你辦事。”
我想起之前和他有關的那樁事,謹慎的後退一步:“本店今天不接待有信仰的人,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事務授理。你離我遠一點,我現在特殊時期,打死人不犯法啊。”
齊予疑惑地看著我,真心實意地關心道:“你精神病犯了?”
我:“……總之我絕對不會幫你的,你趁早死心。”
齊予惋惜地搖頭,扼腕長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想想當年,你兩次來找我幫忙,我幫你幫的多麼不遺餘力。”
我瞠目結舌,好吧,我的確找了他兩次,可是這兩次……沒有一次是因為我自己的事情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了一下,唇邊飄起嫋嫋白霧:“前些天碰見筆硯街的神算子,他問我是不是要求你辦事,那時候我還在猶豫,他就提點了我兩句,說我珍藏的一個孤本,可以當做問路石。”
我警戒又好奇地看著他。
齊予把車把上掛的一個袋子拿下來,遞到我手邊:“要看看嗎?”
我伸手想接過來。
齊予手一縮,溫和地微笑:“請你幫我一個忙。”
好奇心能害死貓這個道理,我很早就聽說過,作為諺語中的當事人,我一直恪守本分,千萬不能隨意好奇。
於是我貞烈地把頭一扭:“我不要了。”
齊予笑容不變,道:“如果這個不夠的話,那加上長生果呢?”
我震驚的把頭扭回來,驚恐地看著他。
齊予道:“我是有神論者,很早就告訴過你了。”他把那個袋子往我麵前遞了遞:“我求你幫的那個忙,或許也能幫到你。”
正說著話,朗冶的車已經開了過來,他降下車窗,跟齊予打了個招呼,又問我:“還走嗎?”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齊予就非常自然且熟門熟路地替我回答:“不走了,我找她有點事。”
朗冶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我惆悵而不甘地目送他的車漸行漸遠,齊予陪我目送了一會,下車來把車子推到一邊鎖好:“那我們進去說?”
我又往朗冶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含恨道:“哦。”
夏彌見到我去而複返,有些驚訝,但看到我身後又跟了一個,有些了然。我倆找了偏僻的的一個位置坐下,小姑娘貼心地上了兩杯蜂蜜柚子茶。
我悄悄捏了個訣,在我們周圍布下一個結界,讓我們的對話再無旁人聽到。齊予飲了口茶,猶豫了一下:“我想請你幫我找個人。”
我沒有說話,能讓他求到我頭上,必然不是一般的人。
他靜默很久,微微一笑:“我不能給你提供任何有關於她的信息,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找她唯一的途徑是……通過冥府。”
我沒反應過來,發出了一個無意識的單音節:“啊?”
齊予點點頭:“通過幽冥地府找這個人,我隻想到這一種辦法。”
我表情古怪地看著他:“你……玄幻小說看多了吧。”
齊予卻道:“你一定能辦到,我求求你,求你幫我找一找,隻要你幫我,你的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我看著他冷笑兩聲:“那我要求你別找我幫忙。”
齊予搖頭,堅定道:“你一定要幫我,隻有你能幫我。”
我半死不活地撐著額頭:“雖然我也是個有神論者,但是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跑來求我幫你去地府找人……或者你隻是我需要幫你打精神病院的熱線電話?”
齊予沉吟了一下,問我:“你知道人死之後,會在陽世盤桓三日,然後遂鬼差入地府,恕清罪孽,喝一碗孟婆湯,走一回奈何橋,然後轉世輪回吧。”
我梗著脖子,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齊予沒搭理我,繼續道:“問題就是,那個孟婆之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喝的。”
我愣愣地望著他:“你的意識是?”
齊予沉穩地對我微笑:“我沒有喝那碗孟婆湯,所以我記得前世,不僅是前世,自遇到她之後所有的轉世輪回,我都記得。”
我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
齊予站起身,繞過桌子到我麵前,忽然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低著頭,心平氣和道:“鬱小姐,我誠懇的請求你,幫我找她,這對我很重要。”
結界隔絕了我們的聲音,卻隔絕不了動作,他這麼一跪,立刻吸引了一大票圍觀的目光。
我手忙腳亂地扶他:“你你你,你先起來。”
齊予道:“請你答應我。”
我強忍著自己不動手掐死他,好言好語地勸:“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我被迫答應,若是想糊弄你,自然有千萬種辦法,你先起來,我們商量個萬全之策。”
齊予歎了口氣,站起身,又坐回我對麵:“我太心急了,很抱歉,從開始到現在,我輪回七世,每一世都想找她,但每一世都沒有辦法。好不容易熬到壽終正寢,去到冥府,但是冥府的司命官又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我又扶了一回額,慢慢地、心平氣和地問他:“你看我長得像司命官的親戚麼?”
齊予茫然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何忽然有此一問,但仍然禮貌作答:“不像。”
我克製著掀桌暴走的欲望繼續心平氣和地問他:“那你為何覺得,你問不出口的事情,我就能問得出來?還是你覺得我長得比較漂亮,可以去色誘司命官?這樣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朋友,她出馬把握更大,不過你要提防她老公打死你。”
齊予哭笑不得:“並不是你出馬可以問出她的下落,我是想讓你幫我問問司命官,她為什麼不能見我。”
我說:“這還用問嗎,人家煩你唄。”
齊予一直努力營造哀傷沉鬱的氛圍被我兩句話打破,他有些無語,還有點不高興:“鬱小姐,我很誠懇的在請求你的幫助,請你看在前兩次……”
“別給我提前兩次,”我拉著臉打斷他,“實在不是我知恩不圖報,你想想,如果我幫你借了一本書,是不是可以以此要求你去幫我殺個人?”
齊予一愣:“我並沒有要求你去幫我殺人。”
“但是效果差不多,”我說,“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幫你做什麼嗎?下地獄,請你用腦子想想,什麼樣的人才能下地獄?還是說我這個人雖然活著,但在你心裏已經死了?”
玄殷,你他妹的……你給老娘等著……你未來一年的工資都將離你而去……你你你你你……你不要以為妖就不敢打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