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悲喜與心事(3 / 3)

朗冶道:“涼拌,那就去見一麵唄,大不了再把人家拒絕一次。”

我覺得發好人卡這件事實在是太造孽了,我這麼造孽,不知道會不會又加重我的天劫,本來兩條人命已經夠我喝一壺了。

朗冶袖著手踱到門口:“那不然他這次要再找你告白你就答應他?其實當妖也沒什麼不好的,你看任夏,不也過得挺開心麼?”

我急忙擺手:“道不同不相為謀,大神請你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不知道我現在每天過的多惶恐,就怕我走大街上好好的一道雷就把我劈死了。”

朗冶雲淡風輕:“你放心,不會有雷的,你這樣造過孽的劫要是和我們這樣沒造過孽的一樣,那我們多吃虧,天道還是很公正,所謂因果必報,你可以開開心心的上街了。”

尼瑪……我後悔了,我就該在店裏用看央視春晚的方式跨年。

朗冶指了指電視機,道:“你在這裏也能以看央視春晚的方式跨年。”

這個插曲倒沒有影響朗冶出遊的興致,很歡騰地出去逛蕩了一圈,晚上還帶我去吃了花溪牛肉粉。一路玩到十點多快十一點的時候,我都快要把肖鉉的事情忘掉了,他忽然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咱們該去琴園了。”

我默默無言地跟他一起打車去琴園,偌大的一個公園裏點著光亮微弱的路燈,隱隱傳來鳳凰傳奇甚有節奏感的音調,溜達過去才發現,是一群大媽在跳廣場舞,這一點喧嘩好像是陰森鬼氣中驀然撕開的一角保護色,讓人無比安心。

朗冶陪著我往裏溜達,似乎是打算跟我一起去見肖鉉的節奏,我雖然覺得這樣子可能不太好,但身邊有個神保駕護航,顯然比我自己單槍匹馬要安全的多,於是就沒提什麼反對意見。

轉過那個小廣場,接下來是一段曲徑通幽的小徑,路燈燈光晦暗,影影綽綽,不鬧鬼簡直對不起這麼好的自然條件。

我剛這麼想完,鬼就出現了,幽暗的光線之下一襲銀袍紮眼,長發及腰,坐在一條長椅上,目光直直地看過來,涼過月光。

我用手捂住額頭,長歎口氣:“鬼差大人別來無恙新年快樂突然造訪有何貴幹?”

朱顏沉默了一陣,才幽幽開口:“你來這兒,是夜幕之約?”

我點點頭:“有個朋友約見,呃,那朋友不是你吧。”

朱顏眉眼淡淡:“薑離要你將那封遺書交給我,是什麼意思?”

我對她攤了攤手:“這個事你可以直接去問他。”

朱顏冷笑一聲,道:“一刀兩斷一了百了?的確,癡纏七世,也難為他了。”

我和朗冶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可奈何,隻覺得我們老了,對當下年輕人的想法真是越來越難理解。

朱顏側過頭來,向一個方向看了一眼:“你的朋友來了,你先去赴約吧,我在這兒等你,我們事後再談。”

我真是求求你了,我又不是婚介也不是感情問題谘詢師,你找我談有個毛線用,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恨人家什麼,大家心平氣和地把話說開不好嗎?

朗冶在我肩上按了按:“我在這等你。”

我用驚恐的目光看著他:“你不陪我一起去?”

朗冶很“溫柔”的笑了笑:“你約會舊情人,我幹嘛要陪你一起去?”

……

就在我提步的一刹那,朱顏忽然道:“鬱明珠,你小心一些。”

不祥的預感霎時間排山倒海而來。

我不知道她讓我小心什麼,或許是她已經預知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才用這樣莊重的口吻,但是很明顯的是,他們兩個都不會陪我去麵對這個未知,隻是肖鉉定下的約會,按理說不能有什麼變故。

我很難會相信一個人,大多數朋友在我眼中,都屬於可有可無,並不是薄情性冷,而是百年來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早就修煉了一副鐵錚錚的心腸。然而不信任並不是滿腹提防,我會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赴肖鉉的約會,僅僅是因為他是肖鉉,我認識的那個肖鉉罷了。

所以就從未想過,倘若這個肖鉉,並不是我認識的那一個,又該怎麼辦。

我在一個四麵無窗的地方醒來,房間裏染著幽幽的白燭,放在不同方位,應當是一個封印,我試著驅動了一下體內的妖力,用一分力量,便有一分疼痛,這痛覺加諸在內丹上,直接讓人眼前一黑,看來這次要必死無疑了,動用不了妖力,就沒有辦法斷尾保命。

緩了一會才從痛覺中清醒過來,有時間看一看我現在的造型,造型很神聖,酷似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樣子,一條嬰兒手臂粗的鎖鏈繞過手腕,鎖鏈上下了符籙,偶爾閃過詭異的冷光。

不同的一點是耶穌時懸空的,而我是雙腳能接觸到地麵的,看來我不是聖人,所以沒有聖人的待遇。

我在這樣的環境下清醒過來,襲上心頭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害怕,居然是沒有趁我昏迷痛下殺手,這幫道士還算有點人性。

當年耶穌被他猶太貴族交給羅馬人,他們將神之子釘在十字架上,妄圖殺死他,以獻祭舊神,羅馬人麵對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時,肯定心中充滿了怨恨,怨恨他褻瀆了他們的神明。

我不知道現在麵對我的人究竟是個什麼心態,但我的確是心中充滿了怨恨,恨不得立刻打的他們形神俱滅再不能危害世間。

坐在對麵木桌前的年輕人慢悠悠地笑了一聲:“鬱姑娘,我若是一隻修煉百年的九命貓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淪落到,被一個如此簡單的陣俘虜的地步。”

你……大……爺……

我還沒說什麼,你居然先指責我妖力不濟了,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道。

我深深吸了口氣,以免一時心境不穩走火入魔:“你是季家的人?”

年輕人點點頭:“玄字輩,季玄賢。”

我又點點頭:“已經到玄字輩了,真是人丁興旺,想當年我和你家祖宗季午遊交手時,季氏才不過傳承了幾代。”

季玄賢自豪道:“那必須,為了除掉你,我們不得不加油傳宗接代重男輕女,以免你還沒死我們就滅族了。”

我:“……真是辛苦你們,居然還有姑娘願意嫁給道士,這麼多年都是從越南買媳婦傳承的吧?”

季玄賢誠懇的看著我:“那倒不是,畢竟道家有四門呢,這樣互相聯姻唄,你不知道,這麼幾百年下來,想找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姑娘,實在是太困難了,本來家教挺嚴的,隻能找道門眾人,後來因為實在找不到,不得已放寬了規矩,普通人也可以。”

作為一個被道士捉住的妖,居然還能這樣和平而親切的交談,我覺得我們倆都十分不容易,如果我是道士,我就會把這個場景錄下來,以宣揚我教政策是優待俘虜。

我問季玄賢:“怎麼隻有你一個,我以為應該是一群人苦大仇深地瞪著我,宣讀一下我的罪狀,然後送我上西天。”

季玄賢擺擺手:“哪那麼苦大仇深,其實這麼多年家教一直要抓你,我們小輩都抓得很莫名其妙啊,不僅是我們小輩,連我爹媽都抓的很莫名其妙啊,但是祖訓要抓嘛,就不得不抓了。你說你一個年輕小姑娘,看著也沒啥特別的,居然給人家當組訓當了幾百年,你是不是很榮幸?”

我僵著臉幹笑兩聲:“我他媽這次死的比當年還冤,當年好歹有個滿腔正氣的,這次居然連正氣都沒有了。”

季玄賢很好脾氣道:“都是文明人別說髒話嘛,我們代代背負著追殺你的重任,也很辛苦的,你看午字輩到玄字輩都多少年了,每一代族長即位,都得發表就職演說,說一定要把你抓到手,現在真的抓到手了,忽然就有點茫然,不知道以後就職演說說什麼好。”

玄字輩……

我猛然想起一個人,就像福至心靈,分分鍾看到希望一樣迫切問道:“你是玄字輩的人?那玄殷和你什麼關係?”

季玄賢慢吞吞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要問玄囂,結果居然是玄殷,那小子知道估計要哭死。”

玄囂?

玄囂……

有一個人的影響在腦海中劃過,那個名字衝到嘴邊,被另一道聲音打斷:“玄賢,你的話太多了。”

那個聲音實在是太耳熟了,耳熟到我不用看他的臉,都能準確無誤的叫出那個名字。

“居然是你。”

居然是你,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肖鉉。

季玄賢樂嗬嗬地站起來:“喲,醒了啊,看來姑媽對你下手蠻輕的嘛,才躺了一天就醒了。”

來者麵色蒼白到毫無血色,他眼睛垂著,聲音黯啞:“能讓我們單獨談一談麼。”

季玄賢推門而出,他來到我麵前,注視我的臉,嘴唇動了動,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