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披荊斬棘(1 / 3)

三天之後,夏禾收到了SE的人事調動令,通知她新的工作變動。她被從顧少司助理的崗位上調離,到了SE旗下的一個新晉的女藝人陶可手下。

她到陸箏辦公室去辦交接,收拾了簡單的文件,從開始到最後隻說了最簡單的字眼。

陸箏一直沉默看著她走完流程,等到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問她:“小禾苗,你真的不找少司好好談一談?”

“談了啊。”夏禾輕輕答。恐怕就是因為有上一次不愉快的談話,才讓顧少司正式決定徹底和她撇清關係吧。

陸箏皺眉:“徹底無法挽回了?決裂?你們甚至沒有什麼激烈的矛盾吧?寧洛桑的事兒我已經和他解釋清楚是我們商量過的合作了啊……”

夏禾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他不理我了。”

“那你就這樣放棄?”

夏禾已經收拾完最後一份文件,也快要窒息,在更加難受之前她倉皇離開了辦公室。

翌日,她出發趕去陶可所在的片場。

陶可很漂亮,是SE扶持用來與陸雅安打擂台的玉女係藝人,脾氣倒是不錯,拉著她為他介紹了一溜團隊成員,快活地叮囑她:“從今天起你是我的助理,不用做太多事情,隻要跟在我身邊吃香的喝辣的替我把微博上所有罵我的留言噴一遍就OK啦~”

團隊笑成一團,正好趕上下午茶時間,經紀人來探班帶了點心,大家前仆後繼衝向點心,最終倒成了一團……尖叫聲中,陶可趁亂搶出一份蛋糕,遞到了夏禾麵前。

“餓了吧?給你的,以後記得要靠搶的。”

“啊?”

陶可笑了:“我們相處比較融洽,所以他們搶吃的不會客氣。你如果碰到有喜歡吃的,記得一定要搶,小元怕癢,阿呆塊頭大卻笨重一推就導,KK一摸肚子就會跳起來,文惠別看特別女神其實動起手來簡直是壯漢。”

“我沒關係的。”

陶可把蛋糕塞到夏禾手裏:“不僅是吃的啦,以後還有休假時間啊,獎金啊,吃喝玩樂的機會啊,你這樣軟包萬一去如狼似虎的團隊那不是骨頭都不剩下了?”

“我沒關係的……”

“記住了啊!不然以後餓死了不算工傷!”

“……好。”

在那之後的兩個月,夏禾都沒有搶到過一塊蛋糕。

到後來“給四肢退化的小禾苗留一塊”成了團隊道德衡量標杆。陶可的確有一個很融洽的團隊,他們吵鬧,開心,每天分享著各種愉快的暴躁的事。大部分時候,夏禾隻是靜靜地看他們,然後繼續在收工的時候收拾好相機,回到沈星的小公寓裏。

這個世界如此喧嘩,卻好像和她沒什麼關係。

她並不是很難過,卻第一次覺得孤單。

孤單的時候,她會打開筆記本搜尋顧少司的新聞。後來也不知道Zachary與顧少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最終顧少司還是出演了男二號,與李維安共同築造《EAST》大廈。新聞裏,他與李維安站在Zachary兩側,一個笑靨如花,一個卻麵無表情。

李維安依舊時常登門,在小公寓喝一壺茶,與她說一說Zachary近日的狀況,一次又一次提同一個話題:你什麼時候回國?

“這裏才是我的家鄉。”每一次,夏禾都小聲告訴他。

李維安每每輕笑:“你那個顧少司,他近日與陶可打得火熱,你確定他會是你的MR.Right?”

夏禾隻是更加沉默。的確,這兩月來她與顧少司的花邊新聞漸漸少了,倒是顧少司與陶可頻頻雙雙出席活動的照片卻悄然生長著。

兩個月後,陶可已經把她列入了外星人名單裏,不是因為她的勤懇,而是因為她的柔軟。“你沒有想要的東西嗎?吃的?玩的?錢?名氣?”

夏禾遲疑。

陶可用一種看絕症病人的目光把夏禾打量了一遍,終於忍不住翻白眼:“你怎麼清心寡欲得像小尼姑?你不會對人類也沒興趣吧?”

夏禾低頭。

有的。

……有過的。

最近才發現曾經有過。

那個人雖然話不多,老是一副全世界都不開心的樣子,可是在他身邊的時候心會很安靜。最近一陣子午夜夢回,她還會常常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黎明的橋梁上。那時候她在車上醒來,一下車就是滔滔江水,旭日東升,金色的陽光如同天空最美的裙擺,還有在其中的那個人,溫暖柔和得讓人心底最深處都忍不住柔軟起來。

她對他有著小小的私心,想要待在他身邊久一點點。不過,在她這點小私心還來不及燎原,就已經失去了燃燒的機會。

“你啊。”陶可無奈聳肩,“真不知道是怎麼活下來的。”

怎麼活下來的?

夏禾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隻不過她感覺自己快要變成片場裏一株顏色最灰暗的蘑菇了。

閑暇時,夏禾與陸箏偶有聯係。陸箏一個電話,一則短信,有時候隻是SE獎金評定中的一些小小照顧,或者是一些小小的私活,他用另一種方式稍稍澆灌著她。隻不過這依舊不能改變什麼,夏禾終究像盛夏失水的禾苗,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地離開著所有人。

“小禾苗,我有時候不知道你究竟需要什麼。”陽光燦爛的午後,陸箏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輕柔。

夏禾無言以對。

“明天午後來SE吧,衛碧需要一組宣傳照。”末了,陸箏道。

“好。”

那時,夏禾剛剛把陶可的宣傳資料打包完畢。電腦屏幕上,玉女陶可笑起來有一對小酒窩,烏黑發亮的眼睛裏盛滿了星星,明媚得讓人如沐春風。那樣的陶可會紅也不意外,她總是那麼快樂,雖然有些吵鬧,劇組裏每個人卻都很喜歡她,圈中不乏有男性對她殷勤不斷,她卻從來沒有招惹過任何人。有次醉酒,歡快明朗如陶可在包廂內吐得一塌糊塗,抱著她的經紀人陶陶大哭,她說,我已經這樣努力了,他為什麼還是看不到我?

那時她才知道,陶可的心裏住著一個人。為了這個人,她放棄了賓夕法尼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一步一步從SE的見習生開始努力到今天。

“值得嗎?”一團混亂中,夏禾扶住了陶可,輕輕問她。

那時的陶可擦了眼淚,稀裏糊塗答:“值得啊,我那麼喜歡他。”

“可他看不到你,萬一你很努力了,他還是不喜歡你呢?”

“可是我還是喜歡他啊……我發現我喜歡他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然後才知道他不喜歡我,可是如果我不喜歡他為什麼會去好奇他喜不喜歡我呢?喜歡,當然會想要靠近他,想到預防喜歡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了啊。”

夏禾酒鬼的一連串喜歡不喜歡繞得暈了頭腦,扶著她回休憩區的時候路過巨大的電子屏。她陰差陽錯抬起頭來,倏地看到了顧少司的臉,頓時心跳漏了一拍。

距離和顧少司莫名其妙的結束已經三個月。

三個月,好久好久了。

事實上,當初李維安拒絕了她的告白,她也就在原地糾結了三天而已。三天還包括聯係項目交接,訂購機票,收拾行囊……然後,她隻身來到中國,很快就把李維安放到了腦後,就如同之前母親離開爸爸,Zachary成為教父,還有被評為“全校最爛同學”一樣。

沒有,就算了。

做不到,沒關係。

再也見不到,也無關緊要的。

反正,不重要。

可是顧少司這一朵烏雲卻似乎很難過去,就像即使奔跑著也躲不開的雨雲。

她想和他在一起的。兩個人的時候比一個人更開心,分開的時候比一個人更難過。

而這種難過,讓她很想要盡快逃離。

Z的電話是在這樣的時候到來的。

《EAST》的中國投資方到位後安排了一場酒會。

夏禾在前一天就收到了Zachary準備的禮服,當天的晚宴她作為Zachary的家人與顧少司一起被逮了個正著。數不清的帶著花花綠綠台標的話筒被遞到了她的麵前,記者們七嘴八舌問著劇組問題,問到她卻隻有一個問題:請問夏小姐,你與顧少司是否還在交往?

這問題太過敏感了,夏禾抬眼望向顧少司,卻發現顧少司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十分安靜,帶給她一種錯覺,好像是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在話筒前踟躕,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維安就巧妙地替她擋去了一部分話筒。他笑著對媒體說:“哎呀,不要這樣子,我還抱有著夢想,你們不要那麼殘忍。”

媒體嘩然。

這個異國混血帥哥是在公然示愛麼?

頓時,所有鏡頭對準了李維安。夏禾趁著這個空檔悄悄擠出了媒體的包圍圈,跑到了陽台想去透個氣兒,冷靜下來才覺得好笑。究竟是多自以為是,剛才才有那樣的錯覺?顧少司早就用行動表明了他的立場啊,中文有句話叫做自作多情大概說的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晚宴是不允許記者進入的,過了門口圍堵圈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至少要清清楚楚告個別。

夏禾悄悄地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又給自己取了一杯酒灌了幾口,嗆得麵紅耳赤後才終於磨磨蹭蹭地朝顧少司走去——不巧,顧少司卻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原本正低頭與Zachary說著話,還等不及她靠近就轉過身穿越了舞池。

夏禾窘迫地站在舞池邊等待,卻不想顧少司的身影閃了閃,上了會所的樓梯。

夏禾提著裙擺跟著上了樓梯,卻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她在原地抓耳撓腮:會場已經是倒數第二層了,難不成是上了露台?

可是當她真正到了露台,才發現上頭隻有呼呼而過的風,哪裏有什麼顧少司……

“夏禾。”忽然,她的身後響起低沉的聲音。

……顧少司?

夏禾一瞬間麵紅耳赤。回想起自己一路尾隨的行為,她好想想挖個坑把自己給種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顧少司沉默。

夏禾小心打量著他,兩個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不少,眼圈邊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灰,原本是修身的衣裳像是套在了骨架上。

他點了一根煙,靜靜地倚在了露台邊。

夏禾又嚐到了尷尬的滋味,他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心平氣和地講過話了。這樣的安靜讓她有些無所適從,隻要笑著打哈哈:“對不起,我隻是很久沒有見到你,想為上次的事道歉。”

“沒關係。”顧少司輕道。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之前說的話。我中文能力不是很好,所以能不能這樣理解,你覺得是我太過無所謂,你所有的要求我都答應,並沒有自己的想法,對麼?”

顧少司的煙一直在他的手上,並沒有放到嘴邊,就這樣慢慢地燃燒著。

“我不太聰明,所以如果你有什麼想要說的,能不能完整地和我說?不然我想不明白可能會一直想著了。”

“你想聽什麼?”終於,顧少司出了聲。

夏禾窘迫得抓耳撓腮:“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隻是想問你,我們……分手了的吧?”

顧少司沉默。

“我們上次算分手的,是不是?”

“你來,隻是為了徹底撇清與我的關係?怎麼,忽然覺得與我的過往是累贅了,急於擺脫?”顧少司淡道,“聽說夏小姐已經定了回美國的行程,所以在回美國之前先與我這個過往累贅好好撇清下關係,免得往後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