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 / 3)

簡又然在文件和通報上一一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他喜歡把名字繞在一塊寫,就像英語裏麵的花式寫法。早些年,剛剛到機關工作時,看到領導拿起文件,在上麵涮涮地簽上名字,他感到那簽字的姿式是那麼的瀟灑。他就想著,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在文件上簽自己的名字,那肯定是一種美好的享受。簽上名字,背後的意味是很深長的。這說明了權力,也證明了成功。等到當上辦公室主任後,他的名字倒是經常簽了,不過都在文件處理的第一欄,寫上的也大都是“請某某部長閱示”。到湖東後,他的名字正式出現在領導批閱這一欄了。雖然是掛職,但畢竟是明明白白地簽著“簡又然”三個字。有時,簽好自己的名字,他也想想:回去後,自己的名字會簽在哪個位置?是第一欄?還是領導批閱欄?

程輝打電話來,問簡又然書記中午有安排沒有?簡又然沒有回答,程輝說:“省裏發改委的趙處長來了。簡書記,能不能出席一下?”

簡又然中午沒有安排,既然是趙處長來了,都是熟人,那就去吧。答應完後,簡又然喊來小鄭,問那事辦得怎樣?小鄭說全部辦好了,而且,小鄭強調說:“我找了一下銀行的工作人員,把入帳的時間往前提了一個月。”

“啊,這好。”簡又然心想這個小鄭還真的很聰明,人說領導的秘書,某些時候就是領導的另一個影子。秘書當得好不好,不在於他能不能寫,也不在於他會不會說,而在於他善不善於揣摩領導的心思,是否會及時地替領導做一些領導想做又不太方便做的事情。甚至,在某些時候,替領導出麵;在特殊的場合,替領導擋風。秘書就是領導影子裏的人,領導在明處,秘書永遠在暗處。

小鄭笑了笑,說:“簡書記其實太清廉了。”

“是吧。”簡又然應了句。

“現在哪個幹部沒有?都有,隻不過不說罷了。吳大海真要倒了,還不知道……”小鄭頓了頓。

簡又然沒等他說下去,就道:“別再說了吧。那是他個人的事,不要亂猜。”

小鄭紅了臉,簡又然又道:“下周我到北京去,你也去吧。”

“那好。”小鄭謝了簡又然,拿著文件出去了。

簡又然稍稍坐了會,給部裏的吳主任打電話,問是不是歐陽部長決定最近到兩個縣來看看?吳主任說歐陽部長好像說過,但具體的還沒有安排。簡又然說:“提前給我個消息,我好準備。”吳主任說:“那當然,一定提前通知。”

放了電話,簡又然想起杜光輝。上次回省城,聽部裏個別同誌說:杜光輝在搞茶葉開發,而且,家裏麵似乎出了點小問題。簡又然沒有細問,杜光輝的妻子黃麗,簡又然是認識的。從外表一看,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聽說她在做生意,杜光輝很少在同事麵前談及黃麗。隻是有兩回,夫妻吵架,黃麗跑到部裏了。一開口,就把杜光輝說得一無是處,這讓簡又然很反感。既然杜光輝一無是處,那麼,你黃麗作為杜光輝的老婆,又能好到哪兒去?

從某種意義上講,杜光輝這次下派,是不太合適的。不合適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跟簡又然同時下派了。但是,既然下派了,兩個人又成了同一戰線的戰友,簡又然就不得不時常想到他。他打了杜光輝的手機,響了好幾次,才聽到杜光輝的聲音。

“杜書記啊,在忙吧?”

“在忙,簡書記,我正在窩兒山。”

“窩兒山?哪裏啊?”

“啊,是桐山一個茶葉基地,我正在製茶呢。”

“是嗎?”

“是啊。你也過來吧,這新茶好啊,清香。”

“啊,那就不必了。我也有事。就是想問候一聲。那好,你忙吧。”

“信號不好,有空我再打你電話。下次回去請你喝我們桐山的蘭花香。”

簡又然說那先謝謝了,放了電話,簡又然笑了下。這個杜光輝,真的深入基層了。居然跑到茶場去親自製茶了。不過,他轉念一想,這事杜光輝適合。他是一個做實事的人,也是一個適於做小事的人。

聽杜光輝說話,情緒還是很好的。那麼,杜光輝家裏出的事情,也許還就是妻子吵鬧的事。想到黃麗,簡又然覺得小苗在這方麵還是十分的不錯的。這麼多年來,小苗對簡又然,基本上是以全麵支持為主。當然,這也與她本身就出身在一個幹部家庭有關。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學而優則仕”,就是“男人要當官,女人要當家。”結婚成家後,這種觀點潛移默化,就形成了小苗現在的持家風格。隻要簡又然不在外做出出格的事,盡管去做。她永遠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支持他。

小苗的賢慧和寬容,在很多時候是簡又然的自豪和驕傲。但是,在某些時候,又成了簡又然的愧疚與不安。

當四年前那個春天的夜晚,趙妮第一次喊出“熊”這個詞時,簡又然那一刻,心裏充滿的不僅僅是高興,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羞慚。趙妮看著他,問他;他沒有說,其實他想起了小苗。小苗的眼睛是清澈的,小苗對簡又然說話時的情態是天真的。有時,小苗把簡又然當作孩子;有時,簡又然又成了小苗的孩子。簡又然從心裏覺得對不起小苗了,但是,回過頭,看到趙妮通紅的臉和充滿欲望的身體時,簡又然又回到了一個男人的本身。這樣的興奮與這片刻的羞慚,一直伴隨著簡又然,直到現在。

到湖東來,一開始簡又然是每周回去一次。從年後,半個月才一次了。中間有兩次回省城,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趙妮那裏。小苗打電話問他,他說忙,太忙了。從北京回來後,他本來是回家的。可是,趙妮不知怎麼就知道了,直接跑到了湖東。簡又然在電話裏說:“我正在省城。”趙妮說:“你在省城吧,我在湖東等你。”簡又然有氣卻不能出,隻好又臨時回湖東了。

當然,到了湖東,簡又然這回狠狠地批評了趙妮。甚至,趙妮在簡又然的麵前哭了起來。哭完了,趙妮隻說了一句話:“人家是真的想你嘛。”就這一句話,簡又然所有的防線被徹底地擊碎了。他上前摟住了趙妮,趙妮在他的懷裏哭得更傷心了,一連哭一邊不斷地喊著:“熊,熊!”

哭完了,喊完了,兩個滾燙的身體交纏到了一起……

完事後,趙妮躺在簡又然的懷裏,輕輕地說:“熊,我現在更想你了。”

“是嗎?傻妮。”

“就是嘛。我問你,在北京是不是有情況?不然怎麼接電話那麼吞吞吐吐的……”

“我會有情況嗎?沒有的事。不是朋友們在一塊聊天嗎?不方便。”

“我不信。我感覺得出來。熊,我真的能感覺得出來。不過,你還沒出事。這個……我聞得出來。你身上沒別的女人的氣味。”

“這麼自信?”

“不是嗎?……”

“是的,是的,傻妮。”簡又然又抱緊了趙妮,在她滾燙的唇上摩挲著。然後,簡又然像一隻春天的蚯蚓,一點一點向泥土的深處爬去。他忘情於自己的工作,沉醉於芳草鮮美之中。趙妮先是安靜得像一朵花,繼而像一陣風吹過的花樹,花枝亂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