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書記,你就別說了。我知道了。我回去盡量做工作吧。”汪流說著,杜光輝笑道:“這事,也就算我拜托你了。”
“哪裏哪裏。我一定盡力……”汪流邊說邊出去了。
第二天,省紀委派了三個人到了桐山。杜光輝特意在辦公室等著,但是,一整天也沒有人找他談話。直到下午快下班時,林一達書記打電話給他,告訴他紀委的調查基本上結束了。藍天木業的孫林孫總,證明你的孩子和同學都是因為生病,跟在公司團隊旅遊後麵,短暫療養的。至於禮物,孫林一概否決了,說從來沒有過。林一達說:“光輝啊,看來你在桐山,真的是……好啊!我也放心了。你也就別再多想了。”
杜光輝說:“我本來就沒多想。謝謝一達書記。”
李長副書記也從外地打電話回來,問了下杜光輝省紀委調查的事。他說他昨天下午就知道了,而且,他就這件事專門向孫林進行了溝通。杜光輝聽著李長的話,總是覺得李長這話裏還套著更深的意思。但他也沒問。李長跟孫林的關係不錯,藍天木業最初跟杜光輝搭上線,就是李長介紹的。這一想,杜光輝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了。凡凡和莫亞蘭跟著藍天木業到海南,知道的人按理說不多。可是這事怎麼就……
晚上,杜光輝散步回來後,正好碰上林一達也回房間。兩個人打了招呼,杜光輝問:“一達書記晚上沒事吧?沒事的話,我想過去坐坐。”
“沒事,過來吧。”林一達最近心情一直很好,王也平部長的視察和江培書記的肯定,讓他從憂鬱中走了出來。而且,杜光輝聽說,市裏正在考慮調林一達到市裏工作,暫時任市委的秘書長,以後再進常委。
進了房間,林一達喊服務員過來泡了茶,兩個人坐下。杜光輝說:“一達書記啊,你是班長,有些事我還是得跟你彙報彙報的。”
“怎麼了?搞得這麼嚴肅?”林一達甩過支煙,杜光輝自已點了火。
“省紀委的調查無論是什麼結果,我覺得我都得麵對。最近,特別是去年下半年開始,尤其是孩子病了以後,我確實收受過個別企業的卡和現金。當然數額不大,而且也是在……還有就是凡凡去海南的事,我也考慮欠缺,沒有想到更多。因此,這事……”
“啊!”林一達一笑,“光輝啊,就這事?”
“就這些,我……”
“你啊,你啊!這事情我知道了。”林一達轉動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杜光輝正要開口。林一達的手機響了。
林一達拿起看看,卻沒接。杜光輝馬上笑道:“那一達書記忙吧,我也就不打擾了。”
“好,好,放心吧,光輝!”林一達在後麵說道。杜光輝折過院牆,再回頭,林一達的房門已經關上了。
回到房間,杜光輝洗了個澡。泡在熱水裏,他感到了自己身子的沉重。說真話,他從來沒有將自己同舉報聯係起來過。去年,王化成副部長的事情發生後,杜光輝也是一點邊也沒沾上。三人建房小組,兩個關起來了,卻有一個一分錢也沒得,這令辦案的省紀委開勁開“鐵麵”也很無趣。想到開勁,杜光輝又替簡又然擔心了。開勁到了湖東,按級別是非正常調動。而內在裏,很多人都知道,開勁過去,是要挖羅望寶的案子的。簡又然會不會?前一階段,傳著湖東的副縣長外逃了。最近,湖東所在的市的常委、宣傳部長也被“雙規”了。前兩天,杜光輝還聽林一達提到,似乎省紀委對湖東整個的班子,都作了特殊處理。兩個一把手暫不外出,其餘同誌外出,要向市委彙報。這說明了事情的嚴重,也側麵說明了開勁工作的成效。這個人,杜光輝是接觸過的。雖然不太說話,可是有一股子執著的鑽勁。湖東攤上了他,唉!
洗完澡起來,杜光輝就給簡又然打電話,問湖東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外麵傳得風風雨雨的。簡又然說是有些情況,都是吳大海案件和羅望寶案件牽連出來的。現在,人心比較亂。“不過”,簡又然說:“你放心,這些事跟我都是不相關的。我們掛職的,能相關什麼?”
“這就好。你也得注意點。”杜光輝放了電話。簡又然這個人,以前在機關時,應該說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部裏領導都喜歡他,可是一般幹部卻不太熱乎。杜光輝跟他的關係,也隻是一般而已。可是,兩個人都下來掛職後,特別是凡凡生病以來,他們卻走得近了。杜光輝分析,這裏麵一是因為都是掛職幹部,有相同的經曆和感受;二是簡又然原本把杜光輝當作他的競爭對手,但是去年礦難以後,杜光輝背了個處分,已經完全失去了跟他競爭的能力。所以,從同情弱者這個角度,簡又然倒是關心起杜光輝了。去年年底,歐陽部長到湖東進行了視察,本來也準備到桐山的,臨時卻沒來成。那次視察後,省報不久就刊登了優秀掛職幹部簡又然的事跡。元旦部裏聯歡時,有些同誌就直接跟杜光輝提到,簡又然回來肯定是副部長了,而杜光輝呢?大家都笑笑。杜光輝明白,這笑笑之中,其實就是明確地告訴他:你是沒什麼指望的,能順順當當地回來就不錯了。
但最近……
王也平部長到桐山視察剛走,簡又然就打電話過來了,問王部長怎麼突然想到要到桐山了?杜光輝說我也不知道,是趙妮臨時通知我的。簡又然說按理……後麵他沒說了,隻是在電話裏歎了口氣。杜光輝聽得出來,簡又然的語氣是沉重的。比起杜光輝來,簡又然也許更需要王也平部長的一次視察。
早晨,招待所裏,到處都是鳥兒的叫聲,清脆優美。這招待所占地大,除了房子,後麵還有一片小樹林。再後麵,有一座叫月亮湖的小池塘。雖然麵積不大,可是水很清。在這縣城之中,也算是一景了。杜光輝剛來的那一陣子,有時也到後麵去轉轉。可是不久,他發現他成了不速之客。那裏是年輕人的天堂,是愛情的最後棲息地。他還去摻和什麼呢?他隻好退回來,從此不再到那裏去了。但是,偶爾,早晨他也轉到邊上去看看。空氣中還似乎散發著愛情的馨香。昨夜的呢喃低語,似乎還在湖水上蕩漾。
杜光輝隻是站在樹林邊上,看著湖,這大地的綠色的眸子,此刻靜靜的。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東方,新一天的太陽正在升起……
上午,杜光輝到辦公室後,時立誌過來了。
時立誌看著杜光輝,“哈哈,真是……我說現在,也真是……怎麼弄到了光輝書記的頭上?哈,哈哈!”
杜光輝斜了時立誌一眼,說:“管他呢。不就是……是吧?”
時立誌把手上的杯子放到茶幾上,拿出煙,一人一支,點上了火,說:“光輝啊,我就說桐山雖小,情況複雜。可不?連光輝這樣的同誌,也攤上了。沒辦法啊!就這素質,沒辦法啊!”
杜光輝搖搖頭,將煙灰彈了彈。時立誌走到門口,又退回來,問:“光輝書記啊,最近一達書記好像……情緒不錯啊。聽說要到市裏了。”
“是嗎?也好啊!”杜光輝道。
時立誌慢慢地將話抹了過來,“不知道誰到桐山來啊?桐山不至於搞得兩個一把手都空著吧?啊!”
杜光輝說:“上麵的事,誰知道?市裏應該有所考慮的。”
時立誌點點頭,端起杯子,轉身往門外走,邊走邊道:“晦明莫辯,洞若觀火……”
杜光輝聽著,覺得這話也很有意思。正想著,朱龍興衝衝地跑進來,“杜書記啊,你的方法湊效了。姓汪的一家同意簽訂協議。我已經讓人去了。”
“啊,是嗎?很好啊!辦快點。”杜光輝也很高興,站起來,問:“另一戶呢?”
“還沒動靜。”朱龍側著臉,問杜光輝:“杜書記啊,你怎麼……一下子就把這姓汪的工作做通了?”
“不是我做通的,是他自己想通的。”杜光輝笑著說:“我隻是找了他兒子談了十分鍾話。”
“杜書記就是有方法!”朱龍道:“難怪上次那麼多幹部都投了杜書記的票呢。”
杜光輝沒有回答,朱龍說:“現在就孫福一家了。杜書記您看……”
“這樣,你們請電視台去一下現場,報道一下姓汪的一家協議簽訂的過程。晚上就在新聞裏播出。明天,不是協議簽訂的最後期限嘛,你們再派人到孫福那裏去,告訴他:如果簽,我們歡迎。如果不簽,他的房子可以永久地保留在現在這個位置。我們不拆了。”
朱龍驚訝道:“這……不行吧?不拆?那以後……”
“不隻是說給他聽的嘛!目的是拆,手段是不拆。如果他同意簽,立即簽。如果不同意,一個月內,不再上門做工作。而且,公園其它拆遷工作正式開始。”杜光輝道:“一定不能手軟。像孫福兄弟,得做點特殊工作。”
朱龍點點頭,說:“這方法雖然有點……但我想應該管用。就按杜書記的意見辦。”
朱龍走後,杜光輝坐下來,又對剛才的方案仔細地想了想,覺得應該是行得通的。其實這方案,他已想了好幾天了。外地介紹的拆遷經驗中也有這一條,他隻不過是稍稍借用了一下而已。
事情果真如杜光輝所料,孫福沒有理踩朱龍他們,協議沒簽。朱龍向杜光輝彙報,杜光輝說不要再理他了。從現在起,口徑一致:孫福這一家,不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