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服毒自盡,暴雨也將滿城的血跡清洗幹淨,可這場****卻並未因此而平靜,反而暗潮洶湧。
誠元帝龍馭歸天,身受重傷的靜仁下旨立九歲的燕王為帝,年號承平。朝野上下雖然人心惶惶卻也沒人反對,誠元帝子嗣不多,秦王、太子相繼身亡,如今隻剩燕王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有資格繼承皇位,舍他其誰!
靖仁太皇太後一夜之間發了數十道恩旨,鎮守關邊以及諸處要諡的將帥人人加官進爵。協助平叛的定襄伯晉封為襄國公,敬國公小羅因為率家將把燕王從枯井中救出來,有勤王的功德,被封為勇毅王,一改大周不封異姓王的祖製。
滿朝文武自上到下各有封賞,就連守城門的小吏都得了百兩賞銀,而對擒獲太子一舉平定叛亂的晉王趙淩,卻隻字未提,即未封賞也未追究他擅自歸京的罪過。
“六郎,喝杯茶吧!”若瑤略略低下頭掩飾住眼底的憂慮,倒了杯雨前龍井,輕輕地捧到趙淩跟前。寶兒早產時身體虛弱,每當他生病被捏著鼻子灌藥時,若瑤就恨不拿刀砍死趙恒。可親眼看著趙恒服毒自盡,她卻沒有想像中報仇之後的痛快,反倒黯然神傷。
不是因為他臨死前相約來世的深情,而是感歎他兩世為人,最後都為一把椅子而被人害死,值嗎?
值與不值人都死了,她無法追問也不想追問。趙恒自盡的當夜,趙淩就帶人打開城門,把自已藏在暗處的兵馬放進城中,名義上是絞殺叛軍餘黨,實際是為了什麼,趙淩沒說若瑤也心知肚明。
她心亂發麻地從大殿回到鬆風院,竹香伺候她換洗時才發現,她王妃大禮服下麵,春味喜竟悄悄幫她套了一件金絲軟甲。她舉刀自盡的時候,就算太子沒攔住她,她也死不成!
摸著尚帶體溫的軟甲,若瑤手腳冰涼,難道讓趙恒說中了,趙淩果然利用她做誘餌?
竹香伸手來拿若瑤手中的軟甲,口齒有些含糊地道:“王爺不是拿姑娘和小主子做誘餌,隻是胸有成竹……瞞著姑娘而已!”
若瑤抬頭,“這話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竹香臉一紅,對上若瑤清冷平靜的眼睛,她忽地泄氣,“是王爺臨走時,讓奴婢轉告姑娘的!”
瞞著她不就是為了讓她有最自然的舉動嗎?隻有她出自本能的反應才能迷惑趙恒,否則,趙恒圖謀了兩世,怎麼會輕易上當,被人擒獲成了人質?
好一個沒拿她當誘餌!好一個胸有成竹,瞞著而已!
難道她以後都要過這種被隱瞞的日子嗎?
趙淩雖然不渴,看若瑤遞茶過來,他還是接過茶碗抿了一口,“你想什麼呢?”
若瑤回神,“沒什麼,六郎剛剛在想什麼?”
趙淩淡淡地一笑,“我沒想什麼,我隻是在等!”
等什麼?若瑤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三日後,若瑤終於知道趙淩在等什麼了。德師父衝進東宮屠殺太子家眷的時候,東宮大總管德勝藏在死人堆裏逃過一死,劫後餘生他卻把這筆帳算在了燕王頭上。仗著對皇宮規矩和地形的熟悉,在燕王登基前一夜,他悄悄潛進皇宮用燭台砸死了睡夢中的燕王。
“六哥,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得到消息時,若瑤正伺候趙淩用早膳。門外一陣嘈雜,一身戎裝的小羅手持長劍大步衝了進來,身後他的親衛攔著柳城徐三等人,雙方各持兵器,竟是敵我相爭的模樣。
小羅這樣衝進來,趙淩竟絲毫不意外,舉著手中的烏木筷子笑道:“勇毅王要不要再用點?”不待小羅回答,他已自問自答,“本王府中的膳食一向不精致,勇毅王自然不會賞光!”
從來沒見趙淩用這種嘲諷的語氣說話,若瑤微微蹙了蹙眉,起身避到外間。立場不同,晉王和勇毅王再不是從前的趙淩和小羅了,兩人的決裂不可避免,可她不願親眼看見!
目送若瑤出門,小羅突然紅了眼圈,“六哥!”
一聲熟悉的六哥,趙淩神色也有些黯然,半晌才道:“以後你是想叫我六哥,還是叫我晉王,還是……”
小羅手中的長劍微微有些發抖,“燕王是不是你傷的?”
趙淩即不否認也不承認,“你說呢?”
“我最後叫你一聲六哥!”小羅身子一晃,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雙眼卻變得血紅,“這些年一直都在騙我?當年你隻說要為母報仇,如今你卻要篡位?”
趙淩一臉平靜,“你有什麼憑證證明德勝是我指使的?”
“你!”小羅恨恨地一跺腳,啞口無言。殺了燕王後,德勝當場自盡,他哪來的憑證。可是為防止太子餘黨繼續作亂,京城的宵禁提前了兩個時辰,基本上是天還沒全黑就不準行人上街了。皇宮更是由他親自挑選了近千名絕對可靠的侍衛層層把守,輪值侍衛出入皇宮都要憑借特別的腰牌,其餘人等想進皇宮要被層層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