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語音電話隨後打來。
“薩仁圖婭。”阿爸紮什用家鄉話親昵地喊她的名,“東西收到了?怎麼突然要補辦身份證?”
“就是……之前出去跑比賽,不小心弄丟了。”
紮什不疑有他,恍然應了兩聲,靜了片刻,又說:“你好幾年沒回家了。”
握著手機的指節用力到幾乎泛白。
月光哽住呼吸,半晌才語氣如常地道:“我知道,對不起嘛阿爸,前幾年……跑國外的比賽,抽不開身,今年回來了,有空就回去。”
“啊……這樣,好,好……”
收了線,月光仍維持著聽電話的動作,好半天沒動。
過了會兒,才收拾出快遞裏的資料,冒雨出門去派出所。
台風天,補辦身份證的窗口仍排著長隊。
拿了號,等了半個小時才到窗口交材料。
窗口裏的女性工作人員一麵看戶口,一麵瞥她,念上麵的名字:“薩仁圖婭。”又自語般嘟囔道,少數民族呐。
她應了一聲,又有點擔心,問:“丟了三年了,可以補辦吧?”
“三年了才想起來補辦?”
她笑了一下,眼巴巴地等答案。
“可以倒是可以。”對方手上刷刷確認證件,也不耽誤閑聊,“那你這三年怎麼過呀?”
“在國外。”
“怪不得。”對方恍然大悟。
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不少人出國後身份證過期了、丟了,因為國外用不到,耽擱幾年,回國了才補辦。
一切都很順利,她錄了信息,又去照相,結束後回到窗口,對方通知她,三十天後過來領取。
出門往地鐵站走的路上,暴雨轉小,在傘麵砸出細碎的聲響。
帆布鞋進了水,襪子黏黏的貼著皮膚,很奇怪的感覺。
月光剛走進地鐵站,收了傘,就接到連峰打來的電話。
連峰是行政部的頭兒,也是受托幫她“空降”到山光道的人。
“Iris,你現在在山光道嗎?”連峰喊的是她澳洲綠卡上登記的名字。
她剛回來時身份證明都還沒辦,隻拿了商務簽,因此入職後,大家也隻喊她“Iris”。
“台風休假。”
“哦哦……”
月光抿了抿唇,沒問怎麼了,心知對方打來,絕不會隻是閑聊。
果然。
“是這樣,山光道有個會所,帶小型馬場的,這不是快到賽馬季了嗎?這周末公司要給Felton競馬俱樂部的會員開一個內部派對,大家交流一下,我想著你剛來不久,可以過來認認臉。”
停了停,連峰又補充:“來的都是些大人物,手裏養著好幾匹冠軍馬的也有,說不定以後你也和他們有合作呢。”
她承了連峰很大一個人情,對方難得開口,她想不出理由拒絕。
“好。時間和地址發我吧。”
“行,等等微信你。”
掛斷之前,連峰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
“嗯?”
他叮囑道:“你別照平時那麼穿,正式點兒,打扮一下,穿條裙子什麼的。”
怔了怔,月光道:“好。”
就在這時候,麵前的這趟地鐵關上門,呼嘯著走了。
她放下電話,遲遲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最近的一趟,下一趟還要等十分鍾。
四下都是喧嚷,她回過頭,發現身後通向一座商場,忽然想起連峰說的,穿條裙子。
猶豫兩秒,月光朝反方向走過去。
身側的牆麵是碩大的LED屏,輪換播放著廣告:口紅,珠寶……
倏忽間,有三個字,穿透嘈雜的廣告音樂、地鐵報站的英文、熙攘人潮的腳步聲……最終,抵達她耳際。
——原先生。
“原先生,我查了,3號線坐到底是山光道。”
“那就3號線。”
“其實高架上雖然堵著,也頂多半個小時就通了,您要不再等一等?地鐵上應該人挺多的……”
說話的兩個人正從商場裏出來,似乎要去尋地鐵。
心跳驀地急促起來。
借著人潮遮掩,月光匆忙朝向LED屏轉身,幾乎在同時,聽到腳步聲從身後經過。
“台風天,什麼都說不準。”
離她脊背步武之距,那個男人用熟悉的聲音,低啞而沉冷地下了判斷。
“地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