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內,任憑鄭矮子叫了半天,我們依然在挖樹。最後,我們總算是斬根斷須地把胳膊粗細的樹給挖了出來。我和羅璿氣喘籲籲地把樹扛了回去,鄭矮子一見我們就罵道:“你個瓜娃娃,你耳朵聾了嗎?喊了半天了!”
我說:“鄭哥,不好意思,昨晚我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托夢給我,讓我給他種棵樹,不然變鬼也來收拾我!”說著,又衝羅璿喊了句:“行了,埋那兒,別耽誤鄭哥做正事!”
樹很快就種了下去,我們三個現在所有的興趣似乎都在這棵樹上。小先忙著把土堆成一個圈,羅璿抱著幾個空的純淨水瓶子去了小溪邊。我們說說笑笑地將這個活兒幹完了。鄭矮子在一旁說:“你們幾個也瞎忙活半天了,下麵空氣也放得差不多了,我下!阿雪,你擔待一點,咱們再下一趟!”說罷,衝著我們喊:“你們幾個拉繩子!我鄭哥就把命交給哥兒幾個了啊!”
我倒是沒心情管他,就看著我種的這棵樹。前麵我發覺比較不對的地方,就是這墳前沒有樹。古代往往會在先人的墳前種上鬆柏二木,我這兒呢,沒有鬆柏,隻好隨便找了一棵。但是,這棵樹放在這兒就叫鎮天王,所處局口,局口有氣,滿局皆活。這幾百年家族氣息紊亂,到咱這兒,算是理順了吧。第一個挖墳的不可能想不到要在這兒種棵樹,可是呢,他應該是怕暴露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就沒有種樹,那麼這局內很容易出現地氣亂竄。畢竟,他給人家將墳頂巨石貫穿棺材,缺少的就是這引子。哈哈哈,現在我給他把這引子補上,至於這樹活不活得了,就得看這所埋之人家族中的人是否全死了。如果全部死光了,那麼這樹活不了;如果還有人健在,那麼樹就能活,這就是“造化”。
我心滿意足地看著樹,想著,前輩啊前輩,我瑉兒也隻有這麼點能力了,局也隻有改成這麼個樣子了。哈哈,不知道有沒有後人能看出來,這是經過兩個挖墳的改成的局呢?
正在這時,墳裏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我嚇了一跳,趕忙回過頭來,看到露在外麵的鋼索突然就動了幾下。羅璿趴在盜洞口,問了問下麵,然後一把拉住繩索,喊著:“瑉哥,先哥,幫忙啊!拉繩子!”
我趕忙幫著給了一把力,不知道鄭矮子在搞什麼鬼。我這一拉不要緊,隻覺得下麵什麼東西死沉,我差點就掉進了盜洞裏。我順勢往後一坐力,鋼索在手上立刻拉出一道道血印子。這時,盜洞裏突然就冒出個腦袋,嚇了我一跳,可不就是鄭矮子?
鄭矮子一臉黑泥,一下跳了出來,也跟著我們拉著。他不光臉上,全身都是泥,還帶著一股子死人的味道,惡心到家了。我見他臉憋得通紅,下意識地一發力,突然,整個鋼索那頭的力氣泄了,我們直接往後倒去。
鄭矮子一見這個情況,一骨碌爬了起來,又鑽進了墳裏。這時,整個盜洞從裏往外冒著臭氣,我們三個趕忙往後退去,李昭更是跳得比兔子還快。
那頭,阿雪從古人打下的盜洞裏爬了出來,拍拍身上的土,“行了!一會兒就知道有什麼了!”
我湊上去問:“阿雪哥,鄭哥在下麵搞什麼呢?剛才還要我們拉呢!”
阿雪點了一支煙,“他?他把石棺邊給炸開了,你們剛才拉的就是裂開的棺壁!”
我大吃一驚,下一刻,我的火就直往外冒。我瞪大了眼睛,怒罵道:“鄭矮子,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我衝到那邊的盜洞口,一把拉住安全繩,一邊拉,一邊罵道:“鄭矮子,給我滾出來!”
小先一把拉住我,“瑉哥,瑉哥,冷靜點!”
我罵道:“你他媽的,挖就給老子好好挖!沒那個金鋼鑽,別攬瓷器活兒!炸棺算什麼英雄好漢?!”
墳底的鄭矮子似乎沒聽到,但是身上的安全繩被拉住了,他不得不出來。他一出來就看到我在一旁罵罵咧咧的,忙說:“發什麼神經病啊?!我要出貨了,你們搞什麼?!”
我指著他就罵:“你沒事幹,炸什麼墳?!你沒那個身高你說啊,我這三個人可以下去!你怕我們黑寶貝,你就說啊,你炸什麼墳?!”
鄭矮子黑個臉,“小兔崽子,老子弄你狗日的!”說著抄起鐵鍬,就衝了過來。
此時,阿雪突然就把鄭矮子抱住了,忙勸了起來。我被小先和羅璿拉著,嘴裏依然罵著:“來啊!有本事殺了我!來啊!”
話音未落,“轟”又是一聲悶響,我以為又是鄭矮子在墳下麵搞的鬼,一把推開小先和羅璿,照著鄭矮子的臉上就是一拳。可李昭不知道從哪兒蹦了出來,一把抱住了我,這一拳就落空了。我心裏的怒火更是愈燒愈烈,鄭矮子卻愣那兒了。他回頭看看我,沒說話,就直接湊到了盜洞口。這下,連阿雪也緊張了,也湊了過去。這回倒是我有些意外了,我意識到,下麵可能出事了!
鄭矮子看看我們,哧溜一下就滑進了盜洞。阿雪站在外麵,衝裏麵喊:“鄭哥,你小心!估計會塌方啊!”
我馬上就明白了,心裏冷哼一聲,鑿邊炸棺怎麼能用在這個墳上?首先,這個棺蓋是打開的,要不上麵的巨石根本不可能豎直插下來。其次,這個墳已經被破壞過一次,怎麼可能再經受得住一次震動?再者,四米深度,看似堅固,其實根本不可靠,夯土層兩次被破壞,塌方是在意料之中的。這麼說來,我還救了鄭矮子一命!唉,這命真是天注定啊,看來鄭矮子命不該絕!
過了不到兩分鍾,鄭矮子爬了上來,也不看我們,一個人點了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他走到我跟前,遞給我一支煙,“弟娃,這個……啊,這個,謝謝了!我……要是沒有你,怕是這回就死了!”
我不說話,他忙給我點著火兒,“下麵塌了!挖是挖不到了,這一趟算是洗白(白幹)了,那個……弟兄們,休息一下,咱們走了!”
鄭矮子的轉變讓我很不習慣,這家夥覺悟了嗎?我想要下去,看看這鄭矮子把別人的墳到底破壞成了什麼樣子,但是小先和羅璿拉住我,就是不要我下。我無奈起來,蹲在盜洞邊上,看著裏麵黑洞洞的通道,歎了一口氣,“埋吧!唉——”
我一個人走到了剛栽的樹苗旁,坐了下來。我看看這樹,心裏不覺有些隱隱的失落。小先、羅璿、李昭三人都開始往盜洞裏填土,鄭矮子出了墳區後,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我抽完煙,也跟著他們一起幹了起來,每一鏟子對我來說都感覺很沉重,好好的一個古墳,就這麼被破壞了……一直到了午夜,我們才回到了車旁,一個個累得夠戧。我雙手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這發電機真是死沉,四人扛著都感覺有如泰山壓頂。一路上,幾乎沒有人說話,包括在休息的地方也是這樣,大家各想各的心事。不過這樣,大家反而都希望能走快點,似乎一切行為到了車上,就算是個結束了。
車就剩下了一輛,我和小先、羅璿、李昭擠在後麵,阿雪坐在前排,我們後麵就是發電機什麼的,小小的麵包車裏擠得滿滿的。
鄭矮子打算晚上趕路,我沒二話,因為我已經不想待在這兒了。記得我走前,最後看一眼那墳的時候,我就默默地說:“我已經盡力了!墳裏的人,盜墓的前輩,咱們就此一別。如果有一天,不管是地獄還是天上,要是能見,咱們把酒當歌!”
我想起這些,就打開車窗,對著漆黑的夜空笑了笑。鄭矮子並不著急發動車,而是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支煙,然後看看我,“弟娃,你看,咱們這次也沒挖到貨!這個……”
我愣了一下,腦子飛快一轉,“鄭哥,今天我對你發火是我的不對,但是炸墳我覺得太不靠譜,也是急了,你別生氣!”
鄭矮子連連點頭,賠著笑,對我說:“這次沒挖到好東西,這錢也沒有著落!”
我笑了笑,“鄭哥,說實話,我對這個就是好奇,但是不是職業。這樣吧,你給我三包煙錢,以後這種事別找兄弟了!我害怕了,如果今天你在下麵出事,我這沒法交代了!我真怕了!”
鄭矮子先是大喜過望,“行,行!”就從包裏掏出200塊遞給我,“多的錢就給這幾個兄弟買點水,當吃個便飯了!”
我接過錢,鄭矮子繼續說:“弟娃,有機會咱們再合作啊!”
我說:“嗬嗬,我就算了吧,你還是找李昭吧!”
鄭矮子瞪了李昭一眼,沒說話,我知道他還對李昭弄傷瘦子的事兒耿耿於懷。看來,鄭矮子怕是把李昭放棄了。
鄭矮子丟掉煙屁股,“弟娃,我這兒還有個不情之請啊!”
我說:“你說!”
鄭矮子拿出一瓶水,“這兒……不是很方便,嗬嗬,還得喝一下,睡會兒!”
我一把接過那蒙汗藥水,“我早想喝了,喝了好睡覺,累得半死!鄭哥,你開車注意點,大晚上的,別讓兄弟成了糊塗鬼!”
鄭矮子笑得很尷尬。我一揚脖子,喝了一半,接著閉上眼睛,想了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兒,想著想著,就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我感覺,這一覺睡得很死。
車快進南充的時候,我醒了,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更有一種惡心的感覺在胃裏翻滾著。我一把捂住嘴,另一隻手一把拉住正在開車的阿雪。阿雪吃了一驚,急忙把車停在了一旁。我一把拉開車門,蹲在路口就幹嘔了起來,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讓人全身大汗淋漓。可我嘔了半天,什麼都沒嘔出來。
我擦擦嘴,猛猛地喝了一瓶水,才感覺好些。阿雪照例拿了風油精給我,我猛地吸了一口,點了一支煙,好半天才算清醒過來。
阿雪拍拍我的肩,“兄弟,你的體質算不錯的!”
我笑了一下,重新上了車,看看表,我睡了11個小時。此時,小先、羅璿、李昭還在睡著,我側過臉時,才發現鄭矮子已經不在車上了。我輕輕敲打著發昏的腦袋,問阿雪:“鄭哥呢?”
阿雪遞給我一袋牛肉幹,“他已經在成都下車了。我送你們回學校!還是學生好啊!”
我笑了笑,“學生有什麼好啊,沒錢,沒能力的!”
阿雪接過我的煙抽了一口,“哎,學生好啊,學生單純,我妹妹想當年,可是乖巧……”
阿雪停頓下來,不再說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接話,空氣一度有些尷尬。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笑著對著阿雪說:“阿雪哥,嗬嗬,咱們這次,還是有人有收獲的!”
阿雪有些吃驚,“誰啊?”
我努努嘴,“李昭那小子,在下麵掏到寶了哦!”
我側過身打量起李昭,這小子睡得眼鏡已經不知道掉到哪兒了,口袋邊上的淤泥還沒有掉。我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口袋是空的,多半被他藏起來了。我用一個指頭點了點他的褲兜,也是空的,上衣口袋也是空的,這小子會把寶貝藏哪兒呢?
我搜身半天無果,倒累了一身汗。我轉過頭,笑著低聲對阿雪說:“這小子把寶貝偷偷藏起來了!”
阿雪笑了笑,沒言語。正在這時,小先和羅璿醒了,兩人比我強不了多少,羅璿難受得臉都變形了。我看著心痛,給他們拿了瓶水,點了煙。好半天,兩人才緩了過來。這時,李昭不知是醒了還是正做夢呢,突然一把抱住小先,大喊道:“我的文物!我的文物!你們別搶!都是我的!”
羅璿順勢一巴掌扇了上去,罵道:“鬼上身了嗎?”
李昭被打後,晃晃腦袋,也醒了。我和阿雪在一旁看著吃驚,這一出是有些意外,這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像沒事兒人一般,繼續在那兒回神。
三人折騰了半個小時,才算是清醒。我們在街邊找了家米線店,一人要了五兩米線,抱著一個大碗跟三天沒吃飯似的。也怪了,米線真是特別好吃,吃的時候,連說話的人都沒有,最後,我們全都吃得連湯汁都不剩。
李昭坐在我身邊,在吃一個油餅。我擦擦嘴,點了一支煙,低聲對他說:“兄弟,這次發財了啊!不把寶貝給兄弟看看,怕是說不過去吧!”
我的聲音很小,但是周圍的人都聽到了。李昭顯然沒意識到我會這麼說,而且更沒想到我會在這兒說,一口油餅差點噎著。他趕忙喝了一口湯,結結巴巴地說:“瑉哥,我……我什麼都沒挖到啊,那是我不小心把泥沾到身上了。”
我聽了來氣,“你小子喜歡把泥巴往口袋裏沾啊?!行了,咱不問你要,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