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6日,星期五,雨

聶非非並不知道雍可為什麼會來酒店找她。

這次是她第四次來紐黑文治療,每次來這兒治療時她能碰到雍可一到兩次,會麵地點基本是在聶亦的實驗室——雍可和謝侖來實驗室找聶亦。

聶非非皺眉回想,除了第一次見麵,聶亦將她介紹給兩人時她同雍可彼此打了個招呼,之後幾次見麵,她倆好像連招呼也沒怎麼打過。

她們就是這樣一個雖然認識但是完全不熟的關係,實在沒理由私下裏單獨見麵。況且雍可很不喜歡她。

聶非非算不上什麼敏感的人,但每次見到雍可時,對方敵視的目光和戒備的肢體語言都在向她傳達不喜歡的信息,實在讓她不能忽視。

因此清晨9點,前台打電話來房間,說有一位自稱她朋友的叫雍可的女士在大堂等她時,聶非非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她們落座在大堂一角。侍者送上來咖啡和溫水。

雍可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將一隻錄音筆放在了兩人之間的玻璃桌上。“來找你,是想給你聽個東西。”她開門見山道,說著又將一副耳機放在錄音筆旁邊,挑了挑唇角,“要不要聽聽看?”

聶非非看了雍可兩秒鍾。“好啊。”她沒什麼所謂地點了一下頭,從桌上拿起白色的耳機戴上。

輕微的電流聲後,一陣嘈雜聲緊隨而來,但那嘈雜聲並不具體,夾雜在一段不算靜但也稱不上十分喧鬧的音樂裏。聶非非反應了會兒,猜出來這或許是在某個酒吧裏的一段錄音。

耳機裏一個男聲響起來,清晰地、懶洋洋地:“你對那個聶非非,好像很好啊。”

這個聲音聶非非不太熟,但接著響起來的聲音她就太熟悉了。“她是我的病人。”那聲音回答。是聶亦。

不熟悉的男聲戲謔:“隻是病人嗎?”

聶亦沒有立刻出聲,仿佛過了兩秒,還是三秒,聶非非聽到他反問:“不然呢?”

錄音戛然而止。

聶非非摘下耳機放在桌上,喝了口水,然後看向雍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雍可收回錄音筆放在手中把玩:“Yee他對你不錯,不過因為你是他的病人,是一個令他滿意的實驗對象罷了。”說到這裏她停了停,嗤笑了一聲,“但我覺得你對Yee有點誤會,所以來幫助你解除對他的誤會。”

二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如同帶刺的玫瑰初綻花蕾,稚嫩,美麗,卻又高傲,咄咄逼人。用那樣精致美麗的臉,那樣恣意的態度,說那樣倨傲的話,嘴角還刻意挑起一抹低視的笑,這真的很能打擊人,很容易讓人自卑,進而自傷。

不過聶非非不太容易被打擊,她托著腮,用一種求知的語氣,很誠懇地問坐在對麵仿佛已掌控了全局的女孩:“你和學長還沒有在一起嗎?”

笑意僵在了女孩的嘴角:“你……”

聶非非聳了聳肩:“你和簡兮,你們真的很有趣。”

女孩握緊了錄音筆,再沒有方才的遊刃有餘,皺眉看著聶非非:“你什麼意思?”

聶非非看著窗外的雨:“簡兮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也不太類似,反正差不多吧。”她收回視線,將目光重新放回雍可身上,好奇道,“你們是不是對每個出現在學長身邊的女生都這麼敵視,想方設法也要將她趕走?”

雍可臉上出現了一種心事被戳穿的難堪表情,有些慌亂地掩飾道:“別胡說,我隻是讓你知道……”

聶非非打斷她的話:“我能理解你,”她笑了笑,“但這樣真的不好看。”

雍可的嘴唇顫了顫,聶非非覺得她應該是被氣的。這場對話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進行下去,她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就不陪了。”

回房的途中,聶非非想,雍可應該是想用錄音筆讓她知難而退,可她又沒有在追求聶亦,還能退到哪裏去。她從來沒有肖想很多,也對聶亦沒什麼誤會。她的確看不出聶亦對她有什麼特別之處,所以聶亦說她隻是病人,她也沒有失望;或許有一點“果然如此”的沮喪,但這種沮喪和一場陰雨帶給她的沮喪,在程度上也差不太多;總之,不會讓她很難過。